慢下来：大加速的终结，以及为什么这是一件好事 | 荐书
[英]丹尼·多林 著 童文煦 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22-4
ISBN：9787108062079 定价：69.00元
【内容简介】
在这本有力而适时的作品中，丹尼·多林向人们展示了更大维度上面正在发生着的社会性大减缓对人类有何益处。作者向所有读者开放了一个丰富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全球数据宝库，海量数据展示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自1970年代初以来，人类的进步一直在放缓。
丹尼·多林使用令人信服的可视化时间线图表向读者说明了，生育率、人均GDP增长以及人类预期寿命的增长速度，在过去几代人中是如何稳步下降的。也许最令人惊讶的是，即使是令我们的日常生活不断被重塑的技术进步，甚至其日新月异的变化速度看似正在将文明推向新的未知水域，但技术进步的速度也在迅速下降。在多林看来，这恰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刻，也是迈向稳定的时刻。他指出，许多定义近代历史的较早的伟大进步，同时也带来了战争、社会分裂和巨大的不平等。与其为此而哀叹，不如正视大加速所带来的环境、资源与不平等困境，接受放缓作为一种必然。
【作者简介】
丹尼·多林：牛津大学哈尔福德·麦金德地理学教授，多年来一直关注英国的住房、健康、就业、教育、贫穷等问题，独自或与人共同撰写了数百篇期刊论文，曾出版《1%》《平等效应》等十几本著作，热情参与媒体评论，积极探讨英国社会分配不均的议题，并力争将所有研究结果向人们开放。这本书的全部图表与相关数据也都通过他的个人网站开放给所有感兴趣的人。
【目录】
致 谢
第1 章 焦虑：一种想象
第2 章 放缓：无处不在
第3 章 债务：放缓的标记
第4 章 信息和技术: 不再汇聚新的浪潮
第5 章 气候：工业、战争、碳和混乱
第6 章 气温：灾难性的例外
第7 章 人口统计：踩下了人口增长的刹车
第8 章 生育率：史上最大放缓
第9 章 经济：生活水平趋向稳定
第10 章 地缘政治：在一个放缓的时代
第11 章 生活：后大加速时代
第12 章 人：认知与鲶鱼
附 录 如何读懂和绘制时间线
注 释
索 引
图表索引
如今放缓已无处不在
不仅仅是中国，美国和英国的最近一代人也见证了人口环境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场社会海啸已经席卷了整个地球。在数代人眼里，他们所经历的最大变化就发生在最近：孙女辈年轻的时代就是变化最快的时代；而在另一些人眼里，他们的人生初期是放缓最激烈的时期。V 世代（出生于1901—1928 年）从英国女王和印度女皇维多利亚去世开始，到华尔街崩溃时终结。这一代人见证了史上最动荡激烈的变化，包括两次世界大战和最快的人口增长。1926 年，人口数量第一次突破20 亿。
1922 年，在非洲西北腹地，一个古老帝国（涵盖前博尔努王国部分领土）的土地沦为法国殖民地，尼日尔河穿流其中，给了这块土地“尼日尔”这个名字，在此之前很久，法国就已经征服了非洲大陆尚未被英国染指的大多数地方。2010 年，经历了数十年压制反对者的军事干预之后，第七届也是最近一届尼日尔共和国政府被组建。我们之所以在此处讨论尼日尔，是因为该国是最不应该发生生育放缓的地方，因为那里的总和生育率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1901 年时的尼日尔和英国，以及世界上任何地方，从业人数最多的职业就是农业劳工，或者说农民。四轮拖拉机的发明还要等到1908 年，1901 年时只有工业用三轮拖拉机，而这两种机械在接下来的好几十年里都没能出现在尼日尔。要到2018 年，尼日尔政府才宣布自己获得了130 台拖拉机，并与一些中国公司合作，开始增加土地灌溉面积。在1901 年，尼日尔这片土地上的妇女、儿童和男人们用手采摘或捡拾作物，与自己的父母辈和祖父母辈一样，历来如此。许多人过着游牧生活，有些人以狩猎和采集为生。尼日尔的V 世代也同样见证了最大变化：他们在童年时经历战争，人生的后半段则经历了技术进步。正是这一代人，在1960 年摆脱了法国殖民，获得了独立，成立了共和国，虽然中间几经军政府间断，最终还是断断续续地维系了共和政体，坚持到现在。虽然尼日尔的生活，譬如农业生产，最初变化缓慢，但终于发展到与过去相比焕然一新的程度。
今天，我们常常将V 世代时期——从英国的爱德华时代到美国的爵士时代——描述成懒洋洋的慢节奏。但对于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这种被强加的印象只能说谬之千里。从1901 年到1928 年间的每一年，英格兰和威尔士都有超过100 万人每天在煤矿的地下矿井里辛勤劳作。在此之前以及自此之后，我们都没有可能再经历如此速度的变化，并见证矿工数量如此巨幅地下降。许多人的工作环境只能以可怕来形容。从这种变化的发端开始，妇女和孩子们就被禁止进入矿井工作，但这并非是什么进步的体现，只能说是因为工作的艰苦和危险。V 世代以英国大罢工和尼日尔殖民地的建立而结束。那个年代，年龄大一些的英国孩子依然在工厂里工作，对于英国妇女来说，仆佣依然是最常见的职业。尼日尔的孩子们依然在地里劳作，但煤炭和铀矿的开发也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
世界范围里，当V 世代中的第一批人出生时，大概有1/1000 的人口死于战争，当该世代进入成年时，这个比例上升到接近2/1000，并且延续到他们的孩子这一代。但到了他们孙辈的X 世代，死于战争的人口比例下降到接近1/10000，而（迄今为止）作为他们曾孙辈的Y 世代，这个比例更是降低到大约2/100000——尽管在尼日尔这个数字高出许多。很有可能，到了Z 世代，这个比例将进一步下降，因为其呈现出来的趋势正处在快速下降之中。如果这些数据确实无误，那么我们可以说在仅仅五代人时间里，战争所导致的死亡比例下降了100 倍。
与其他地方相比，有些地方依然更受暴力偏爱。美国、法国和英国之类的富裕国家依然在发动国际战争，通常冠以“干预”之名，并采用导弹和无人机来避免己方战士的伤亡。而在尼日尔，战争常常是内战，包括发生在20 世纪60 年代的多次政变企图。该国从20 世纪60 年代初期就已开始并持续了好几年的生育率降低趋势因此发生反转。紧接着，1974 年的一场军事政变之后，伴随着干旱和饥荒，尼日尔总和生育率上升到每个妇女生育7.8个孩子，本就脆弱不堪的社会稳定性更是彻底崩溃。尼日尔有着一个不那么光彩的名声：全球生育率最高的国家，原因是社会进步缓慢。控制包括铀矿在内的矿物资源的外部干预在这整个进程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但如图38 所示，即便在尼日尔，生育率也在放慢，而且这种放缓在最近几年显得尤为明显。
过去五代人生活在人类最长的相对和平时期。在大多数富裕国家，过去五代人中只有第一代在其成年时期经历了战争，虽然他们的政府支持并发动了海外战争。作为鲜明的对比，大多数尼日尔的孩童亲眼见过战争在自己的家园进行，他们的父母也一样：20 世纪90 年代发生过图阿雷格叛乱，近来又发生了第二次图阿雷格叛乱，一进入21 世纪又开始了马格里布叛乱，博科圣地叛乱又接踵而至。如果我们希望尼日尔的总和生育率能够保持越来越快的下降速度，就需要实现和平——不仅仅是有限的繁荣，还需要再来130 台拖拉机和更多中国造的灌溉系统。
想要了解变化的日新月异，我们就必须考察W 世代（出生于1929—1955 年间）。这代人属于出生在1946—1950 年间的婴儿潮。这个时期，世界各地都出现了出生率上升的现象。在英国，该趋势势头不减，直到1955 年才因“紧缩的英国”（ austerity Britain）出现短暂下滑。在其他许多国家，出生率的下降来得更晚。东帝汶（因其极高的生育率而声名在外）的出生率在六七十年代也一样持续下滑。当时的放缓几乎无处不在。但随后开始的战争导致了生育率再次上升，图39 就显示了这一转折。然而，今天已经席卷全球的放缓也一样蔓延到东帝汶，在印度尼西亚占领结束和超过10 万人死于战乱之后。但是，那里依然是整个亚洲总和生育率最高的地方。
W世代人口的出生、存活及生育在数量上都堪称空前绝后，至少在欧洲、北美与日本都如此，而且这一代人有着最多数量存活下来的兄弟姐妹和甥（女）侄（女）。这一代人的最末一批出现了出生率下降，不仅在英国，美国也如此。如果真能通过选择时间来干净利落地划分代际，那么这两个国家的W世代时间选取堪称完美，但我们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选了这个日期作为代际划分。决定代际的标准完全取决于人们普遍生育孩子的年份以及他们的孩子在何时生育下一代。正是这一标准让你知道自己的父母和祖父母最有可能出生于哪一代。
尼日尔与伦敦处于同一经度，但在纬度上相差超过30 度。而东帝汶，可以说是离美国中部最远的地方——正好位于地球的对面，然而它也是一个生育率正在下降的地方，在这点上它与英国和美国并无不同，直到战争带来了巨大冲击。生活在东帝汶的W 世代本可以享受和平与发展，但事实上他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受到命运的摆布，过着比自己的父辈更糟的生活。
在富裕国家，W 世代的生活与他们父辈的生活之间差异巨大，使两代人最终能够互相理解成为考验人类适应性的巨大挑战。W 世代既包含了处于一个极端的嬉皮士，也包含了另一个极端的工业化世界的劳苦大众——数以百万计的成年人被捆绑在流水生产线上，制造着从汽车到食物等一切商品的第一代人。
在高科技方面，W 世代属于核一代。他们中的大多数出生于核武器第一次——还好迄今为止也是唯一一次——被投放到人群与城市之时：美国在1945 年将原子弹“小男孩”和“胖子”投掷到广岛和长崎。但等这代人成年之时，人类已经制造了成千上万颗核弹。实现核裁军后，全世界的核武库规模至少缩减为原先的1/6。当W 世代中最年长者退休时，全方位禁止核试验的条约意味着人类几乎不再试验或开发新的核武器。如果当前的趋势得以持续，到这代人中最年轻的和活得最长的那些人离开人世时，这个世界或许已经彻底摆脱了核武器的威胁。这并非异想天开。20 世纪80 年代以来，还在进行核武器试验的国家数量迅速降低。
避免战争对于维持人口稳定来说至关重要。战争催生婴儿潮。东帝汶就是反映这一进程的世界绝佳案例，但即便在那里，自从2002 年实现最终和平以来，生育率也开始一路向下。但生育放缓的必要条件并不仅仅是暴力威胁的消失，还需要经济上的稳定、食物在购买力范围内的稳定供应、安定的居所、良好的教育和医疗卫生条件，以及对后代存活的信心。这一切都已在东帝汶实现，尽管只是非常晚近的事，最终结果就是图39所显示的时间线。
东帝汶正朝向其他地方早就实现的正常状态演变。W 世代中最年长的一批人在W 世代最后一批人出生时见证了食物价格的下降，甚至便宜了一半。举例来看，新西兰在1929 年过去之后不久，一条面包的价格大约在8 便士左右，到1955年之前，同样一条面包的价格就已不到1929 年时的一半。食物变得越来越便宜，但在新西兰，面包价格的下降速度再也没有超过这个时期，近年来其价格还随着国际市场谷物价格的上涨而上升。但无论是上涨还是下跌，它的变化速度都不会再次达到前述下跌速度。
食物价格下跌是因为W 世代尚在童年之时，全世界食物供给变得大为丰富起来。伴随战争而来的配给制在某些国家，譬如英国，直到20 世纪50 年代才结束，给人留下食物匮乏的印象。然而，即便是配给制，给儿童们制定的份额也已经比实行配给制之前儿童平均食物摄入量要多。儿童们被视为未来和希望，在此之前从不如此，这一改变之所以发生，部分原因是人们确信未来会与现在不同。
科幻小说——大众文化总是热衷于想象未来——在W世代的童年时期变得越来越流行，因为目睹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忽然之间，似乎所有一切都成为可能。赫伯特· 乔治· 威尔斯在1898 年写出了《世界之战》（The War of theWorld ），彼时无声电影年代刚刚开始，五代人中的第一代快要出生。值得注意的是广播直到20 世纪30 年代初期才开始风靡全球，《世界之战》也将在1938 年被改编为一部著名（或臭名昭著）的广播剧，并在1953 年被首次搬上银幕（彩色），这些美妙的发展正伴随着第二代人中的最后一拨来到世间。
传染病被根除，计算机被发明，大学被广泛建立，上学的年头也与预期寿命一样被延长。人们得以享受老年时光，存钱养老的养老金计划也开始变得普遍，包括政府为老年人所设立的福利制度。然而这也是一个混乱的年代。东帝汶在1975年11 月宣布脱离葡萄牙的殖民统治，获得独立，但同年12 月就遭到印度尼西亚入侵（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都对入侵表示支持）。永远不要把进步看作理所当然。
（摘自第8章“生育率：史上最大放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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