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平:岸邊讀書記(十七)──案頭的園林
文/ 彭玉平
宋詞被稱為“案頭的園林”,所以園林意識滲透在宋詞的字裏行間。按照白居易的理解,大凡園林,“居室三之一,水五之一,竹九之一”,亭臺樓閣要彼此相連,因為園林不僅要可居,也要可遊的。朋友來了,圍在客廳看電視多沒勁,在亭裏坐坐,在水邊走走,這才有點意思。
我以前光注意小晏詞裏多“西樓”,如“醉別西樓醒不記”、“西樓把袂人稀”等,今天隨便翻翻,竟然看到不少“南樓”的例子。如“南樓楊柳多情緒”、“南樓風月長依舊”、“南樓暮雪”等等,而且這個南樓楊“柳”是說的一位姓柳的歌女呢。
所以園林不僅帶著風景,而且帶著情感和故事的。只是文人狡獪,不容易勘察清楚的。
明代的楊慎說:“天之風月、地之花柳與人之歌舞,無此不成‘三才’。”這風月花柳歌舞在天地人之間,其實是借著園林來進行著的,故事也因為場景的特點往往搖曳多姿。
一直很喜歡毛滂的《驀山溪》詞:“東堂先曉,簾掛扶桑暖。畫舫寄江湖,倚小樓、心隨望遠。水邊竹畔,石瘦蘚花寒。秀陰遮,潛玉夢,鶴下漁磯晚。 藏花小塢,蝶徑深深見。彩筆賦陽春,看藻思、飄飄雲半。煙拖山翠,和月冷西窗,玻璃盞,葡萄酒,旋落酴醾片。”
說喜歡其實是有條件的,這個條件就是一首詞將園林的要素都寫遍了,而且從庭院池塘寫到竹鶴蝴蝶,從翠山冷月寫到葡萄美酒,接下會發生什麼,當然不是小詞的任務了,但想像的空間巨大。
這個“東堂”對毛滂很重要,他的詞集便以“東堂”來命名的。
說故事和情感吧!馮延巳的“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就是在深深庭院中發生的,故事和情感便也承載在這看不到盡頭的庭院之中了。晏殊的蓮、鴻、蘋、雲都曾是晏府裏的歌妓,小晏追憶的情事便多啟蒙在那裏的。
當然庭院裏面的故事也未必都是這樣綺麗的,李煜的“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晏殊的“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便是另外一種思路了,人生茫茫之感,也隨高樓而增的。
“東風又作無情計,豔粉嬌紅吹滿地。碧樓簾影不遮愁,還似去年今日意。”小晏的詞總在一種追憶之中,而他的追憶總與庭院聯繫著,離開了庭院來解讀宋詞,意思無疑會流失不少的。
這下明白為什麼前人說宋詞是“案頭的園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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