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平：岸邊讀書記（三十）── 總是一自然

文/ 彭玉平

王維的詩，我最喜歡是《戲贈張五弟》：“我家南山下，動息自遺身。入鳥不相亂，見獸皆相親。雲霞成伴侶，虛白侍衣巾。”

喜歡的原因是王維寫出了真正意義的詩中禪境，或者說禪中詩境。那種動息自遺、物我相親的感覺真是美妙至極。

世間萬物，無障無礙，自然妙合，著實令人神往。到哪里去找呢？這個話頭一出，可能要被王維鄙視的，因為一切皆藏心中，心中虛空，佳境自來的。

《壇經》裏記載惠能的話說：“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相。日月星宿，山河大地……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複如是。”王維的詩很好地詮釋了惠能的理論。世人的“性”往往被塞了很多東西，所以便不復空了。

王維寫了那麼多的“空”：“空山不見人”、“空山新雨後”等等。山豈是空的，心裏“空”著，眼前的一切便“空”了，“空”了也就“靈”了，所以“空靈”兩個字著實迷人的。

《舊唐書》說王維“不茹葷血”、“不衣文彩”、“喪妻不娶，孤居三十年”，他追求的正是“氣和容眾，心靜如空”的人生境界。這樣的境界當然是天地萬物合成一體，不分彼此了。王漁洋說王維“輞川絕句，字字入禪”，這概括犀利。

任是花開花落，萍合萍分，總是一自然。王維詩歌要說的就是這點意思。只是面對這樣本色的自然，人的問題就顯得關鍵了。

自然的人才能發現自然的詩，當然也只有自然的人才能讀懂自然的詩的。自然兩個字好難也好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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