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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之父和电影史之父的一场重量级对谈

2016-06-22 乔治·萨杜尔 虹膜

本次访谈与1946年进行,是乔治·萨杜尔为法国一家电视台完成的,当时路易·卢米埃尔缠绵于病榻,即将不久人世。访谈全文后来发表于1948年夏季号的《画面与音响》。


由magasa翻译。


萨杜尔:卢米埃尔先生,当时是怎样一个环境,让您开始对活动照相感兴趣的呢?

卢米埃尔:1894年夏天,我哥哥奥古斯特和我开始拍第一部片子。那时候,Etienne-Jules Marey、爱迪生和Georges Demeny的研究都取得了一些成果,但还没有人能成功地在银幕上把影片放映出来。
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要找到一种驱动胶片的系统。奥古斯特考虑用一个圆筒来实现,是借鉴自Leon Boully在另外一种装置中提出的思路。但这样做出来的系统非常笨重,效果不好,没有成功。


萨杜尔:那奥古斯特还提出了什么新的系统吗?

卢米埃尔:没有,我哥哥从此对技术上的东西失去了兴趣,但我很快找到了正确的驱动装置。虽然电影机的专利是我们两个人联名拥有的,那只是因为我们的习惯是这样,不管那项工作是我们中的谁完成的。事实上,我是电影机的唯一发明人,就如同奥古斯特其实是某些其他发明的唯一发明人一样,但我们都是两人一起署名。

萨杜尔:您提出的驱动系统是什么?

卢米埃尔:当时我很不开心,为这事晚上睡不着。有天我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答案突然间在脑海中闪现出来,就是缝纫机用的驱动装置,所谓的“压脚”,我只要把它改成适合摄影机的的形式就可以了。一开始我把它做成偏心圆的形状,后来改进成三角形的,这也是借鉴了别的现成发明的方案。


萨杜尔:然后您就按照这个发现造了一台实验性的装置出来?

卢米埃尔:技工师傅Moisson根据我给他的图纸,把机器组装了出来。当时法国没有透明的赛璐珞胶片,我是用照相纸来测试的。我亲自剪切、穿孔,最开始的实验结果非常棒,你可能也见过。

萨杜尔:实际上您在法国电影资料馆展示的时候,我曾有机会亲手接触那些纸带,片子的效果非常清楚。

卢米埃尔:那些纸带只是纯实验性的。因为透明度不够,它们实际上不能投影到银幕上。在实验室里,我借助很强的弧光灯看过,确实效果很好。


萨杜尔:那您是不是等了很久,才等到今天我们熟知的那种赛璐珞底片?

卢米埃尔:如果我能搞到的话,我早就用了,但是法国或英国都不产那种底片。我派了一个手下到美国去,找纽约赛璐珞公司买了一些回来,然后在我的实验室,在Moisson等人的协助下,用专门的设备进行剪切、穿孔的工序,做成了合用的片子。

萨杜尔:那么您第一天用赛璐珞拍片是什么时候?

卢米埃尔:1894年夏末的某一天,我终于可以拍第一部电影了,《工人离开卢米埃尔工厂》,你可能注意到了,片中男的戴着草帽,女的穿着裙子。还有一点,我需要很强的日光,因为那时候镜头透光率也不行啊,所以如果是秋天或者冬天,阳光不足拍起来也困难。
这部片子第一次公开放映是在巴黎的Société d’Encouragement pour l’Industrie Nationale上,是1895年3月22日。那个协会的主席请我做一场演示。


萨杜尔:当时您的机器已经取了“电影机”(cinématographe)的名字?

卢米埃尔:还没想到这一点。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专利,1895年2月13日,没有取什么特别的名字,当时只是把它描述为可以连续照相和放映的机器。又过了几个星期,我们才取了电影机这个名字。不过呢,我爹说这个名字要不得,他的一个朋友,酩悦香槟公司的代理人Lechère劝他说应该叫DOMITOR。

萨杜尔:DOMITOR的含义是?

卢米埃尔:我也不太清楚,是他自己造的一个词。可能是来自动词dominate-dominator-domitor,这样演化来的。但我和我哥哥一直没采纳过这个名字,从来没用过。

萨杜尔:电影机的改良是不是很困难的技术工作?

卢米埃尔:我们考虑的一个重点是菲林的韧度。赛璐珞对我们来说是个新鲜玩意,它的特性我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开始了一系列系统的实验,比如用不同直径的针给它穿孔,再挂递增的重量上去。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是,在不影响使用的情况下,片孔要比针脚大一些才好⋯⋯


萨杜尔:您自己的厂子生产电影机吗?

卢米埃尔:因为设备不够,我们的工厂并不能大规模地生产任何仪器设备,前面说的那次演示会过后,我的一个好朋友,工程师Jules Carpentier提出可以在他的车间批量生产电影机,他们生产过类似的摄影装置,很出色。我就同意了,不过直到1896年初,他才给我送来造好的10台电影机。。

萨杜尔:因为在1895年,您自己只有一台机器,又管拍又管放,那您也是唯一的操作者了?

卢米埃尔:没错。1895年放的那些片子,不论是在里昂,还是12月28日巴黎大咖啡馆的地下室,都是我亲自拍的。
只有一次例外,Les Bruleuses d'Herbes是我哥哥奥古斯特拍的,刚好他来度假,顺便拍的。不仅是我拍的,也都是我亲手冲印出来的,在盛有显影剂和定影液的搪瓷铁桶里。相应的正片同样如此。


萨杜尔:能聊聊打扑克牌那个片子吗?

卢米埃尔:打牌的是我爹安托万,他点了一支烟,坐他对面的是他的朋友魔术师Trewey。Trewey也是我们后来在伦敦放映影片的组织者,他多次出现在我们的影片里。还有个倒啤酒的人是我岳父,他本来就是里昂的一个啤酒商。
还有个佣人,是南方人,这人聪明伶俐,幽默风趣,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火车进站》是1895年我在Ciotat的火车站拍的,里面那个一手挽着妈妈,一手拉着护士的小女孩,是我的大女儿,现在连她都当了好几回奶奶了。影片里还可以认出我妈妈来,她戴着苏格兰斗篷。

萨杜尔:您能谈谈《水浇园丁》吗?

卢米埃尔:虽然我的记忆不太准确,我记得那好像是受我的弟弟Edouard一次恶作剧的启发,一战时他是飞行员,我们很痛心他牺牲了。但如果要他来演那个小孩的话,又太小了。我就找了我工厂里木工师傅的一个小学徒,Duval,他当了42年包装工,后来死了。园丁演员是我家的园丁,他为我工作了四十年,现在退休了,住在Valence附近。


萨杜尔:那您在1895年拍了多少部片子?

卢米埃尔:应该有50部。关于数字的问题,我的记忆不太可靠。这些片子都是17米长,放完要一分钟。17米的长度是片盒的容量决定的。

萨杜尔:您说几部影片的名字好吗?

卢米埃尔:我们拍了一些喜剧片,亲戚、朋友和工人都有参演,例如Chez le Photographe,是部小闹剧,奥古斯特和摄影师Maurice都在里面,Maurice后来也是我们专利权的受让人。还有科幻片《美式熟食店》,将一头猪放进自动香肠机,那头香肠就源源不断地出来了,反过来也行,把香肠放进去,然后出来一头猪。
我和奥古斯特拍这个片子简直其乐无穷。还有关于议员下车的一部新闻片,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新闻片,1895年6月拍的,第二天我还拿给议员们看。


萨杜尔:1895年之后你还拍了多少片子?

卢米埃尔:很少了。我都让培训出来的摄影师去干,Promio、Mesguich、Doublier、Perrigot等等。几年之内他们在全世界拍了不下1200部片子。

萨杜尔:你对电影制作不再感兴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卢米埃尔:1935年,在巴黎、里昂、马赛和尼斯,我参与完善了一部“立体电影”,这是我在电影方面做的最后一件事。我后来的精力主要集中在科学研究上,我再也没从事过所谓的电影制片这一行。我不认为我还适合现代化的摄影棚,而且后来我没办法离开邦多勒(Band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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