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大尺度床戏,我们才能真正理解这部年度情欲大作
今年的韩国电影,我最关注的有两部。一部是罗鸿轸的《哭声》,还有一部是朴赞郁的《小姐》。
《哭声》明显过誉了,而《小姐》由于有《斯托克》打底,放低期待后反而没有很多人说的那么不堪。这部影片肯定不是最好的朴赞郁,但从文本的对应关系来说,它依然是一次非常有意思的「改编」。
朴赞郁本人并不赞成「based on」这种说法,而更倾向于「inspired by」,也就是受到原著的启发。
事实上,看过BBC版的英剧《指匠情挑》之后,会发现这几乎是两部完全不同的作品。从忠于原著、展示19世纪的伦敦世情以及两位女性之间唯美至深的感情的角度,很多人认为《指匠情挑》远好过《小姐》,但是,这样的比较标准是无意义的。
《小姐》的问题是它延续了《斯托克》的缺点,但即便如此,它仍然让朴赞郁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发挥自己恶趣味的切入点,而这些切入点和故事是贴合的。
《小姐》与原著最大的不同在于对结尾的改写,朴赞郁剔除了两个女性的身世之谜和萨克斯比大妈的这盘大棋,而让小姐和女仆过早地达成一致,成为事件真正的主宰者。
这样做的结果是,不但影片出现了光明的结尾,还将男性去势的表达推向极致。
朴赞郁将故事背景放在1930年代日治时代的朝鲜,姨夫上月和伯爵代表着从精神与文化上彻底被殖民化的阶层,骨子里认为日本文化有优越性,而要成为日本人,就要和日本女人结婚,那么在身份与文化的认同上,男性显然是弱势的。
其次便是金钱关系,除了伯爵,看似占有权力的姨夫上月甚至也想要迎娶秀子从而继承财产。
而最为重要的,是在性的权力上,男性受到了彻底的奚落。
姨夫是个非常明显的性无能者(这一角色比原著加强许多),满屋男性生殖器和巨大的章鱼以及对春宫图的迷恋都说明着这一点,而伯爵亦是被讽刺的对象。
南淑熙被其强迫用手抓着下体时说:「再也别把你那个像孩子玩具一样的小东西凑到我的手上」,之后的新婚之夜他看着秀子自慰而「无能为力」,这暗合了之后被剁手指的阉割象征。
不仅如此,影片更是通过某种方式击碎着直男们的意淫,伯爵试图占有秀子时说:「女人们其实在强制的关系下,才会有喜悦感」,而之后目标达成,在给姨夫的信中,秀子写道:「不好意思,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在强制的关系下产生喜悦的女人」,既是对伯爵的回应,也是对姨夫「强制关系」的一种嘲讽。
朴赞郁的电影里,所有关于情欲的描写都非常富有意味。
「磨牙」一场,《指匠情挑》中处理得唯美自然,而《小姐》中的特写镜头则让每一格画面都流露出赤裸裸的情色味。
但女性之间的情欲场面,《小姐》的处理称不上是美的,甚至隐约可窥见男性的代入感,结尾处的缅铃又给影片增添了一丝猎奇味。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小姐》的核心人物,也许是秀子,秀子是影片中真正掌控自己在性爱中力量的角色,与南淑熙做爱的释放和主动(询问自己是否厉害)、新婚之夜的自慰、对伯爵的抵制、对缅铃的使用,都意味着对性的掌控力。
至于充满着情色味的场面到底是消费女性还是颂扬女性,这也许是见仁见智的无解命题,但作为一个女性观众,我本人在观看这些场面时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当然,将爱情置换成情欲,是朴赞郁一直以来致力于做的事。
此外,在叙事上,由于原著的故事和结构已经足够好,三段式叙述视点的转换也许是最合适用电影化的语言去表达的,这些都给朴氏制造了很多便利,最起码不会再像《斯托克》那样空乏和无力。
在这个基础上,朴氏还给影片的叙事视点增加了一个有意味的动机,那就是「窥视」。
第二部分中,秀子在叙述时大多数时候是在暗中观察南淑熙,这不仅给了过度读解者一个很好的契机,更将秀子放置在一个更高的视点中,同时也制造了叙事上的趣味。
无论怎样,《小姐》改写后的叙事是有意味的,但是形式层面却依旧是《斯托克》中的问题,如果说流动感极强的镜头和充满东方文化质感的元素是在试图表达「美」的话,那么这种所谓的「美」和拼贴性极强的剪辑放置在一起则与影片的内在表达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依然是流于形式和表面的技巧串联。
这就是朴赞郁作为一流的电影匠人,和真正的大师级导演相比,所差的一级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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