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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十年,电影界被这三个老乡牢牢统治着

吴泽源 虹膜 2019-04-02

文 | 吴泽源


2019年了,特朗普还在试着为美墨边境建起一座墙;而在好莱坞,「墨西哥三杰」(Three Amigos)却混得愈发风生水起。



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罗马》导演阿方索·卡隆接棒老乡吉尔莫·德尔·托罗,获得了自己的第二尊最佳导演小金人。这也是哥仨在最近六年里,第五次霸占这一奖项。难怪美媒报道本届奥斯卡时用的都是如下标题:「墨西哥三杰继续统治奥斯卡」(Hollywood's 'Three Amigos' continue Oscars domination)。


阿方索·卡隆接棒老乡吉尔莫·德尔·托罗


奥斯卡结束没几天,戛纳电影节又公布了今年的评委会主席人选。而他正是三杰中除德尔·托罗和卡隆之外的另外一位——两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和一届戛纳最佳导演,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



对电影人来说,无论是赢得奥斯卡还是赢得戛纳电影节的认可,都已经是一项无上荣誉;而当你同时得到两者的认可时,你就能知道,自己已站在世界之巅。这也是「墨西哥三杰」如今身处的位置,他们是当今影坛最凶猛的一股创作力量。但他们是怎样攻占好莱坞的?他们又为何能攻占好莱坞呢?


1.「墨西哥三杰」的桃园结义


在「墨西哥三杰」中,阿方索·卡隆和吉尔莫·德尔·托罗相识较早。两人刚出道时,一个是助理导演,一个是特效化妆师。在一部80年代墨西哥电视剧的剧组中,两人正式结识。卡隆说,从两人相识到决定成为彼此的挚友,只花了二十分钟时间。


在业内艰辛打拼多年后,卡隆和德尔·托罗终于熬出了头。他们的处女作《爱在歇斯底里时》和《魔鬼银爪》都大获成功,两人也顺理成章地闯入好莱坞。


《爱在歇斯底里时》(1991)


但两人最初的征程都不怎么顺利:在韦恩斯坦兄弟的折磨下,德尔·托罗把自己的首部好莱坞电影《变种DNA》拍砸了。


《变种DNA》(1997)


卡隆的经历要稍好一些:他用两部名著改编电影《小公主》和《远大前程》,展现了他的画面控制力。然而归根到底,它们都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故事,于是他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我真的要一直拍别人的故事,做一个形式大于内容的导演吗?」


正当卡隆与德尔·托罗处于创作瓶颈期时,伊纳里图进入了他们的朋友圈,为三人的创作小团体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作为音乐电台DJ,伊纳里图在墨西哥是个家喻户晓的名人,当他想转行搞电影时,他通过摄影师艾曼努尔·卢贝兹基认识了卡隆,两人一拍即合。


伊纳里图一鸣惊人的处女作《爱情是狗娘》,在整个创作过程中,都在得到卡隆的各种建议。当卡隆看到本片的初剪版时,他十分激动,以至于立刻把影片分享给了好友德尔·托罗。


没过几天,德尔·托罗就发来了回音:「告诉亚历桑德罗,我要去他的剪辑室,替他把片子剪短,让他给我准备张宽敞沙发!」


《爱情是狗娘》(2000)


对于「胖陀螺」到底把《爱情是狗娘》剪短了多少分钟,大家各执一词:伊纳里图说是两分钟,德尔·托罗说是17分钟。


但不论怎样,《爱情是狗娘》都得益于卡隆和德尔·托罗的帮助,而它的成功又反过来激励了这哥俩的创作:在第二年,他们就重回西班牙语电影圈,拍出了各自的回勇之作《你妈妈也一样》和《鬼童院》。


《你妈妈也一样》(2001)


在之后十多年里,三人一直保持着这种情比金坚的友谊。他们会修剪彼此的电影,相互给予剧本建议,共享演员和剧组成员,甚至为彼此介绍工作机会。


在彼此的鞭策下,三人也在暗地里较着劲:2007年,他们就分别凭借《人类之子》、《潘神的迷宫》和《通天塔》参与奥斯卡角逐,宣告了他们在好莱坞的登堂入室。


《通天塔》(2006)


在经历了中间几年的蹉跎(伊纳里图的《美错》反响平平,德尔·托罗拍摄《霍比特人》未果)后,「三杰」在2013年卷土重来,重新攻占好莱坞。不过这次,哥仨似乎商量好了策略:你出一年风头,我出一年风头,谁也不把彼此的戏份抢走。


2.三兄弟为何能抢滩好莱坞?


从2014年到2019年,「墨西哥三杰」对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统治,在好莱坞的历史上可以说是前所未见。像刘别谦、弗里茨·朗和比利·怀德这样的德裔或奥地利裔移民,曾在上世纪初为好莱坞带来审慎圆熟的欧陆魅力;像大卫·里恩、希区柯克和克里斯托弗·诺兰这样的英国导演,也一直在好莱坞占据重要地位。


但从来没有哪个外来团体能像「墨西哥三杰」一样,得到如此高的业界认可。



所以「三杰」为什么能长期获得业界的认可?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某种创作共性:技术激进,内容保守。他们在技术上的求新求变,暗合着好莱坞的自我更新意识;他们在内容上的稳妥保守,则让骨子里不爱接受前卫事物的好莱坞,不至于对他们心生排斥。


阿方索·卡隆凭《地心引力》和《罗马》,两获最佳导演奖。这两部作品的故事,都很难用传统意义上的「精彩」二字来形容。《地心引力》是一部强调感官冲击的技术流电影,在太空中漂流的体验是重点,人物与故事则相应地屈居后台。


《地心引力》(2013)


《罗马》则吸收了艺术电影的美学:叙事反戏剧化,情感极度内化。然而影片为人们带来的最大震撼,依然来自它精湛的技艺:具有表现力的黑白影像、克制却又炫目的摄影机运动、画面与声音的完美配合,都在宣告一位杰出导演的在场。与之相比,处在镜头前面的那些角色,反倒没那么耀眼。


《罗马》(2018)


凭《鸟人》和《荒野猎人》两获导演奖的伊纳里图,几乎每部电影都会入围三大电影节,算是个「艺术片」导演。


《鸟人》(2014)


然而我们不能忽略,他也是个技术扎实的手艺人,他为耐克、宝洁和Facebook拍摄的获奖广告,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而《鸟人》和《荒野猎人》最吸引我们的,也更多是它们的技术突破,而不一定是人物和故事本身。


前者是一部散漫琐碎的中年危机电影,后者则像是一场漫长痛苦的求生竞赛。但它们在技术方面的杰出,却可以被量化:无论是《鸟人》的「一镜到底」,还是《荒野猎人》在自然光效下的长镜头调度,都是值得被好莱坞拿出来炫耀上好多年的新鲜成就。


《荒野猎人》(2015)


「三杰」中,德尔·托罗大概是最不功利的一个。


热爱妖魔鬼怪和克苏鲁神话的他,原本不会是好莱坞主流审美的菜,不过,在获奖作品《水形物语》中,他却歪打正着地抓住了时代的脉搏:对好莱坞黄金时期的迷影情怀,让影片戳中了「老白男」的内心;将怪物与边缘人划上等号的隐喻,则完美契合着当下好莱坞颁奖季的主旋律。


《水形物语》(2017)


新鲜的技术与无甚新意的故事,或许是「墨西哥三杰」广受主流认可的原因,但这也为他们招来了不少「形式大于内容,杀鸡焉用牛刀」的批评之声。电影学者大卫·波德威尔就直言不讳地批评过伊纳里图:「他有功夫在《通天塔》里倒腾三种胶片,倒没功夫把剧本打磨得更好些。」


与此同时,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在电影媒介很大程度上陷入停滞的年代,「墨西哥三杰」却依然将它扛在肩上,不停拓宽着电影技术与形式的边界。这本身就已经足够杰出。


3. 兄弟齐心,天助者自助


其实,「墨西哥三杰」的名号能从2006年一直叫到现在,已经是件了不起的事。当戈达尔、特吕弗和侯麦们各有所成后,他们就开始为自己代言,而不再是「《电影手册》派导演」;当斯科塞斯、科波拉、卢卡斯和斯皮尔伯格各自打响名号后,他们也都开始自成一派,而不再是人们口中的「电影小子帮」(Movie Brats)。


斯科塞斯、斯皮尔伯格、科波拉、卢卡斯


但「墨西哥三杰」在近二十年里,一直不觉得这个名号有什么丢人的。或许这是因为他们的联结,是出自共同的族裔身份认同,这显然比「对电影的共同热爱」之类的缘由要坚固很多。


另一方面,作为外来人口在异乡打拼的艰难处境,也确实在客观上促使着他们更加团结,共享资源。比如卡隆之所以决定执导《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就是因为没法为这部片排出档期的德尔·托罗一直在他耳边絮叨:「这部戏你一定要接啊!不然你会后悔死!」


《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2004)


「三杰」能在好莱坞成功,还因为他们不挑活。比如卡隆能在好友的劝说下「放下身段」,去拍《哈利·波特》;比如德尔·托罗能在好莱坞还瞧不上漫画改编电影的时代,去拍《刀锋战士》和《地狱男爵》,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未来潮流的引路人。


《刀锋战士2》(2002)


反观昆汀·塔伦蒂诺、大卫·芬奇和史蒂文·索德伯格这样的美国本土作者导演,反倒不太愿意去拍爆米花电影和大IP,宁可去拍电视剧。在此消彼长之下,业内的不少机会也就「外流」到了「三杰」手中,而他们也能进一步把此事转化为资本,让制片厂为他们的个人化作品买单。


或许是所有这些因素的结合,让「三杰」最终获得了好莱坞业界青睐。团结让他们把握住了有限的机会,精湛技艺和冒险精神,则确保着他们的每次突破,都能被人们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的创作锋芒,或许在某些时候显得过于外露甚至功利。然而在这个严肃电影的生存空间被挤压的时代,「内秀」与「猥琐发育」并不一定能获得应有的回报。「三杰」的成功也是时势造英雄。


但归根结底,「墨西哥三杰」的成功,是一出完美的美国式童话。他们让所有在好莱坞打拼的外来影人都看到了希望:不论你来自何处,肤色如何,只要你足够有想法且足够拼命,你总有机会获得成功,站在世界之巅。


这或许只是一个过于完满的梦,但也只有它,才能在银幕上催生出更迷人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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