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某一天，从这里面会诞生电影天才吗？

文

刘绍禹

创意短片平台NOWNESS举办的「中国天才计划」，于12月11日，开启2020年度特别展映。

「中国天才计划」（NOWNESS China New Talent Awards）是由短片平台NOWNESS举办的面向青年影像创作者的短片竞赛。经评委审片、评议，最终评出12部作品入围名单。这些作品已经在NOWNESS线上平台上线，12月12日至15日，这些作品还会在上海的线下展映中与观众见面。

「2020天才计划」展映分为三部分内容：本届「中国天才计划」12部入围影片展映；NOWNESS Global十周年经典展映；3位中国艺术家柳迪、陆扬、陈轴的影像作品。

入围影片《白色的马》

「中国天才计划」今年9月中旬到12月2日截止，从五百多部中脱颖而出的12部作品，经历了NOWNESS和评审的层层筛选。在11日晚举行的开幕式上，NOWNESS全球联合创意总监叶晓薇说：「NOWNESS一直是发现生活中的新奇与不凡，在2020年这个年份，新奇与不凡自己有了特别的意义。人们在这个特别的年份里也重新寻找着自己生活的价值，这12部影片也一样，似乎触碰到了某种价值。」

这些作品从题材、形式，到片长，都各不相同，各位导演的优势特长和艺术背景也都迥异，但有同样的一点：这些影片都能代表现在最具水平的年轻电影创作者的真实状态。观众可以通过这12部作品展示出的不同样态，了解到「年轻」和「电影」两个词在2020年相撞到一起时，会呈现哪些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内容。

入围影片《往河流里爱》

拍摄短片是所有电影导演都要走的必经之路。比如岩井俊二早期拍摄的圣诞节创意短片《鬼汤》，罗泓轸的《完美的红鲷鱼料理》，诺兰的在校自制电影《蚁岭》，还有宁浩早期拍摄的广告片等。也有一些成功的长片电影，导演在拍出它们之前，都用创意基本相同的短片先期练手。《第九区》前身是《约翰内斯堡的外星人》，《爆裂鼓手》和《调音师》在长片面世之前，均先被拍出了内容具体的短片作品。

短片承载创意的萌芽，它的容量小只体现在时长上面，并不妨碍导演在拍摄自己的早期短片时，就已拥有完整成熟的创作素质。我们在看过这12部最终入围影片后发现，这12位青年导演，在某些地方已经拥有了和上述经典影片、导演在早期作品里相同的特点：完善的独立编剧能力，对需要使用的设备的熟悉程度，对演员表演方式的清晰要求。

入围影片《台风来之前》

与此同时，拍摄短片的过程里会遇到的每个环节的事情，对于青年创作者来说其实也有相当的难度。比如看景，寻找最适合自己的演员，组织团队，调配资金等，作者们在这些事上都会清晰可见地遭遇一些磨练，但正是这些磨练，和试错的过程，才让青年才俊最终成为一名合格的电影艺术家。

短片虽「短」，但它的制作周期，尤其是拍摄完成后与观众见面的周期，会显得更外漫长。NOWNESS中国天才计划的意义也在于此，除了选拔、锻炼目的，也为青年导演提供更多触碰观众、市场、国际知名影展的机会，让这些已经破土的萌芽尽快成长。

下面是我们看过这12部作品后的最直观感受。

1.《漂流》

导演：薄汉雄

为应付检查临时做了一次伪装，却彻底卸下了主角的性别面具——从外部公共事务到个体最隐秘内心，影片为这两者做的连接有说服力。主角最后内心的敞开，同时也是画幅的敞开，两种画幅的变化能为人物心理变化「显影」，导演用多变的视觉去代替主角声音的沉默，声画之间，「画」代替「声」去发声，体现出用视觉构造叙事的能力。片尾的飙车漂移段落，主角越消沉，越用流畅饱满的动态去表现，情节中人物心里缺一块，就用电影手法上多的一块去补，全片都用形式和人物实际状态去做反差，表达充沛。

2.《卫塞节》

导演：陈苏杨

用电脑动画的剔透，来讲佛教的灵性及其承载的恢弘命题，不是把经文拉近，而是把科技推远，将无人机放置进修罗世界，反思触手可及的未来是否也是空无的幻境。开头特意强调的电视直播，似乎有意说明「媒介」同样也是佛教概念中的「界」，影片用动画特效这样的科技来塑造自己的「真身」，又时时在讲科技之虚无本质，利用工具且反省工具。用佛像、佛界的神秘广博，来对照全自动机器灯管舞这样的时尚，再加上片尾的旁白也仿佛导演本人的自述，在本片中，所有的概念、表达都是清醒的。

3.《台风来之前》

导演：陈筠

本片用伪主观镜头、封闭空间，和人物的「窄感知」，来框定主角正在面临的这个陌生环境，用敏感的声效放大对周遭的体验，观众是被「围」在这部影片中间的，在并无太具体情节的情况下，用视听构建的「场」来提供氛围。末尾，时钟倒转后，画面色彩变得鲜艳，导演在前后两个段落，各展现了把握声音、摄影的能力，同时剪辑也始终不错。导演在影片各部分均摊了自己技术上的各项优点，松散却自信，气定神闲地讲了一个焦虑的故事。

4.《往河流里爱》

导演：方亮

一种非常私人的氛围，仿佛整个外部环境就是男主角的心路，他产生的这些内心波折，又全是对外部事件的应激回馈。影片把人物情感内里和凋敝的流水线工厂对应，由处境带动心理动机，再用景观投射，三者结合地很好。男演员的表演是亮点，他会用细微表情当做内容去尽可能「填充」长镜头，他的面容为影片没有直写的情节做了充分的叙事辅助。他一直在凝视世界，观众也在凝视他，同时镜头的「身后」也是有情节发生的，错综的叙事空间为影片的现实主义堆叠出幻影。

5.《浮浮》

导演：高可馨

江上的捞尸人，他的工作内容、遇到的现实压力、情节进展，皆由人物之间的对话交待，这是一部留白很多的电影。画面里给观众目睹的，是与主角所经受事实反差极大的事物。全片用小黄鸭贯穿，可惜意象相对平凡，最终只留下萌与沉重之间的对照而已。片中出现了警察、领导、记者，他们这些「高音量」盖过主角的沉默，让影片发出几许「官腔」的声音，减弱了作品站在男主角立场上的个体表达，吸纳了这个社会的「众声」，有些过于「无私」，反映世间的同时也要突出自己观点。当然这种无私也增加了影片的容量。

6.《丢失的未来》

导演：高文谦

人类不可抑制的驭天梦想，下降落在二维纸面上，形成精细的手绘图卷，绘画兼具美感与「记史」功能，影片是想象绚丽的人类载具发展史，画面挪移、并置产生叙事。用《月球旅行记》、中国科技宣传招贴画等现成材料拼贴，本身是动画电影形式，却一直在讲图像的暧昧不明，在人类用科技让地球景观变得繁冗之前，先迎来的是图像的繁冗。科技有多进步，人就有多寂寞，很像游戏《机械迷城》那样的冷科幻。图纸和手绘自有其智慧之美，影片的这种冷，是作者对美的向往和对智慧的冷静。

7.《局外人》

导演：高远

真人定格动画，意在表明人在城市舞台受到的摆布。主角是一名普通男子，每天按部就班地遭受来自便利科技的刑罚，人与科技已经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却仍要假装合作愉快。孤绝简陋的环境，令人生厌的新发明，人物在刻板制度下癫狂的举止，能想到从《摩登时代》，到大卫·柯南伯格、冢本晋也的科幻片。影片对道具的运用独到，都是身边可见到之物，把它们融进故事里，东西还是这些东西，却发出异样的光芒，是很成功的再审视。

8.《文森特》

导演：乐毅

主角在香港九龙这座都市密林里，穿梭于声色犬马之间执行暗杀，展现城市每一个细微夹缝中都「滋生」着的巨大的光怪陆离。影片对赛博朋克化的九龙所散发出的狰狞，有十分细节化的展示，它既是影片想释放出的一种酷，也是被质询的对象。在结尾之前，每一组镜头间的关联是MV式的展示，并非以情节贯穿，而是将九龙各处散落的视点排列组合。这给CG在单部短片里表现尽可能多的场景、物件提供了施展的舞台，影片是技术的秀场。CG展示了搭建场景的能力，但是把故事背景放在九龙的游戏、影片非常多，本片需要考虑如何在这些同样场景的作品里脱颖而出，或给人留下难忘印象。

9.《秘密基地》

导演：林齐颖

潮汕是当今最热门的影视、文学的故事发生场地，这部果然是12部影片中故事最出色的。在物流仓储库房这样一个物的世界里，一句听不懂的脏话成为两个孩子的玩具，为了凸显语言的异质、物化。孩子在一切都被封装为现成物品的环境里，用画画找寻现实中片刻的失真。后面情节急转直下，在这个物流港里，本地/外省之间巨大的隔阂降临到两个爱画画的孩子身上，片头用故事里仅存的快乐来为「差异终将难圆」做铺垫，是一种悲剧写法。用三名小学生和一个库房就拍出承载如此严肃命题的短片，导演功力非凡。

10.《SIMULACRA》

导演：田咖喱

用服饰、化妆和人物形体作为影片主要内容，首先满足观众视听感官，再用技术的完满去推衍画面中符号与所指之间关系的合理性，是电影工业层面上的一切技术先达标，再试图召唤出主题。看似是不着边际的狂想曲，实则是具备耐心的，先说服观众第一点，再说服第二第三。片中出现的所有东西都是观众所不熟知的，用电影作为媒介载体，把造型艺术「传播」给观众，异域文化搭载3D动画，在观众的「陌生」上再创造一重陌生，影片的创新力引人注目。

11.《气泡》

导演：王昊楠

影片的情感力量也像是在气泡里，和观众隔着一层薄薄的膜，直到「食草」那一幕全部释放出来，由沉默无言转为大胆地侵略观众。在两性纠缠的故事表层之下，隐藏着一个久违了的「身体异化惊悚电影」类型。餐桌上那场重头戏，尽管只用了非常单调的正反打，一样拍出紧张感。音效和观众所目睹的其实两不相搭，像是声音和影像各自提供两种叙事，把它们放在一起，声画之间的对撞强度，不亚于男女主角的肉身角力。在最日常的北京，拍出了一部你永远也忘不了的电影，导演提取生活素材转化主题的能力令人印象深刻。

12.《白色的马》

导演：徐雨洁

画风哀伤而又坚实，在童真的外形背后似又充满了伤痕，观众很容易被片中的柔和线条还有沙画质感吸引，光是看着那些沙粒不断幻化慢慢发呆，也是「不虚此行」。一个个具体的意象，让观众陷入一种不具体的情绪里，本片缓缓向观众传输婉约的波浪。看时可能一下拿不住情节，像是在影子叠影子的迷宫中穿梭，导演用沙子为观众的大脑皮层洒上印迹然后吹去。另外沙画还突出手工感，既然是习作，干脆就保留「手作电影」的风貌，从电影出发回归美术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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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览这所有入围短片，《台风来之前》和《漂流》是向一段往事索要当今问题的答案，《浮浮》和《气泡》在未知留白中引发张力，《丢失的未来》和《卫塞节》在远古和未来的混淆之处建起瞭望塔观看科技的本质，《秘密基地》和《局外人》是阐发社会关系窘境的两种打开方式。这12部作品的每位导演，都用自己最擅长的技术手段、最喜欢的表现形式，来讲自己最关心的人类议题。

与此同时，你也可以说他们都是亲近新技术的。无论是CG特效、新媒体装置、影像拼贴这样的动画应用，还是4K影像和调色技术，12位导演都动用了目前已经普及的全新拍摄、制作工具，去实现今后有可能量级翻倍的点滴创意。「短片」再也不会和「粗糙」画上天然的等号，导演们也无需因为影片粗糙的显像，而只走「野生电影青年」这一条风格通道。这些导演的影片都是具备合格成色的，这赋予他们的作品一种端正、整齐在列的感觉。

这12人每个人说的故事都不相同，甚至在世界观上根本是互不过问、自成一体。但他们又彼此趋同的地方是，他们的作品都既拥有贴近观众感受的说服力，又有敢于进行试验创作的胆量。片中主角性格、情绪氛围就算沉默，黯然，这些作品在表达艺术态度、社会态度时，也都是全力释放的，不存在任何被搁置的表达。

我们可以期待上述12位导演今后的进步。从他们身上，可以感到一波凶猛的新锐即将到来。

本届NOWNESS「中国天才计划」的这些最终入围作品，将于12日至15日向观众开放展映（现场售票）。同时在NOWNESS平台也可以线上收看（点击「阅读原文」）。

展览地点：上海市黄浦区建国中路10号 Modern Studio & Modern Art Base

合作邮箱：[e-mail]

微信：hongmom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