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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母亲,所有女儿,都该看看这部电影

虹膜翻译组 虹膜 2021-01-22

作者:Farran Smith Nehme

译者:覃天

校对:Issac

来源:Criterion(2013年9月16日)



电影《秋日奏鸣曲》(1978)深入了一个女人的内心,即使她对此退缩了。无论我们是被珍爱还是被遗弃,是被宠坏还是被虐待,我们都是自己母亲的女儿。

《秋日奏鸣曲》这部电影的两位主演丽芙·乌曼和英格丽·褒曼,都有自己的女儿以及富有声望的事业。但当英格丽·褒曼为了罗伯托·罗西里尼而离开丈夫时,她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她第一次婚姻所生的女儿。

《秋日奏鸣曲》

至于丽芙·乌曼,就在前一年,她写道:「我在职业上的成功和尝试写一本书的努力,也不能弥补我在这个家庭中显而易见的缺憾。」她指的是她与女儿林·乌曼的关系,林的父亲就是英格玛·伯格曼。这位导演后来表示,当他构思《秋日奏鸣曲》时,他没有考虑过其他女演员来扮演这两个主要角色。他没有说原因,也没有必要说。
 
斯文·尼科维斯特的摄影带来的影像就像是一块令人难忘的调色板,就像电影的名字——《秋日奏鸣曲》所暗示的那样。

《秋季奏鸣曲》使用了伯格曼的标志性特写技巧,在几乎幽闭恐惧症的小规模布景中,讲述了女儿伊娃(丽芙·乌曼饰)邀请母亲夏洛特(英格丽·褒曼饰)来访的故事。夏洛特是一位著名的钢琴家,她拥有迷人的人生,但已经有七年没有看望女儿了。


在那段时间里,伊娃嫁给了牧师维克多(哈尔瓦德·比约克饰);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埃里克,然而他在四岁生日之前溺水身亡了;她一直在照顾她的妹妹海伦娜(莱娜·尼曼饰),海伦娜正在由于一种退化性的疾病,缓慢而可怕地接近死亡。母亲夏洛特来了,她一如既往地兴高采烈,似乎认为她已经还清了这个家庭的情感债务。事实却并非如此。
 

伯格曼细致地观察了一个女儿在受到过重创后的愤怒,是如何积聚成与母亲毁灭性的彻夜对抗的——这是在他自我流放出祖国瑞典期间完成的。

1976年,伯格曼——这个国家最著名的电影人因逃税被警方逮捕。五个小时后,他被释放,法院最终驳回了此案,但「不敬罪」(译者注:又称大不敬、冒犯国王罪或冒犯君主罪,指的是侵犯大公、国王、皇帝等君主的名誉尊严的一种罪名。)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从流亡到现在,他已经拍摄了《蛇蛋》(1977),但反响甚微。在大约15天后在丽芙·乌曼的故乡挪威拍摄了《秋季奏鸣曲》之后,他还将在瑞典以外的地方拍摄《傀儡生涯》(1980)。回想起来,他职业生涯的这一部分似乎既像是从银幕到舞台的漫长而缓慢的过渡,也像是一次流放。

《傀儡生涯》

《秋日奏鸣曲》的近距离镜头和母女之间巨大的对峙似乎预示了这位导演后来对戏剧的关注。这也是他最后一部专门为电影制作的作品;从《傀儡生涯》,《芬妮与亚历山大》(1982)到《萨拉邦德》(2003)都是为电视而拍摄的。
 
但《秋日奏鸣曲》也与伯格曼早期的七十年代电影有关联。在逃税事件发生之前,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拍摄了他职业生涯中最好的一些电影,而《秋日奏鸣曲》则代表了伯格曼在那一时期,其他那些巅峰作品产生的变化,这些作品都关注了亲密家庭中的悲剧——它们全神贯注于身体和精神的脆弱,例如《呼喊与细语》(1972),其中充满了对其他人犯过的罪行的相互指责,也像《婚姻生活》(1973)中的场景。

 《婚姻生活》

在《秋日奏鸣曲》中,伯格曼围带着阐述构筑了他的剧本。对夏洛特的每一次揭露都像是又一页起诉书。

在伊娃大部分的童年时光中,夏洛特一直在外出旅行,让伊娃和她的父亲(厄兰·约瑟夫森饰)守护在一起;夏洛特有一段婚外情,导致她离开丈夫和孩子长达8个月(在倒叙段落中,童年的伊娃由林·乌曼饰演)。她不仅让伊娃和女婿独自生活,夏洛特也没有在伊娃怀孕或她的一个孙子出生时露面(「我在录制莫扎特的所有奏鸣曲。我一天也没有空闲。」她提醒维克多)。

日奏鸣曲》

显然,即使在埃里克死后,夏洛特也没有来过,尽管没有人费心把这件事扔给她。还有太多其他夏洛特可以做出的选择,比如把海伦娜留在这个家里,并且再也不去看她。
 
夏洛特在不是很长的一生中所受到的伤害,足以填满一部迷你剧。事实上,这样的故事情节在经典的好莱坞情节剧中反复出现,其中自私的母亲是最恶劣的一种恶棍,就像《扬帆》中寄生的格拉黛丝·库珀,唠叨着让贝蒂·戴维斯变成了一个失去健康的人,最后就像《秋日奏鸣曲》中戴着金属丝眼镜的乌曼一样。


看《秋日奏鸣曲》时,其他电影中母亲的形象可能会开始在你的脑海中浮现:《弥天大谎》中,玛丽·阿斯特扮演的钢琴家把孩子留在了贝蒂·戴维斯身边,然后开始世界巡演,因为(没有其他合理的理由表明)她是个无情的婊子;贝蒂·戴维斯现在则是《史格芬顿先生》中的坏妈妈,她为了追求调情、午餐和购物而抛弃了失恋的丈夫和女儿;拉娜·特纳在《春风秋雨》中为演艺圈的朋友点烟的次数比为女儿点烟的次数更多(《秋日奏鸣曲》中的夏洛特给经纪人打电话时呼应了这一点)。
 
在讨论坚决反好莱坞的英格玛·伯格曼时,提到这些电影似乎是堂吉诃德式的。但这些旧的制片厂作品反映的是态度,而态度却不是这些导演制造出来的,这些态度甚至比电影本身更容易跨越国界。在《秋日奏鸣曲》中,有许多母性情节剧的精髓,集中在了几天内的叠加的事件中,并因伯格曼在人们所作所为中找到原因的能力而加深。
 

当然,当这位导演坚持让英格丽·褒曼出演夏洛特这一角色时,他也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她饰演了一位好莱坞明星,给角色带来了对她过去电影的回忆,以及她的公众形象。

这位女演员在好莱坞的巅峰时期并没有扮演母亲——她在老去之前就因为丑闻而葬送了自己的演艺生涯。但她明白,扮演夏洛特意味着利用她自己的选择和1950年代的大量报纸上指责她不适合做母亲的报道的记忆。

这里还有另一个巧妙的讽刺,她的导演几乎不会注意到这一点——英格丽·褒曼的美国明星生涯始于她在瑞典热门影片《寒夜琴挑》(1939)。她饰演的钢琴家深深地爱上了莱斯利·霍华德饰演的已婚小提琴家......她为了他的孩子放弃了他。
 
《寒夜琴挑》

她曾与丈夫罗伯托·罗西里尼合作拍摄过精彩的电影(它们似乎给英格玛·伯格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凭借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的影片《真假公主》(1956)在好莱坞凯旋而归。

但从1960年代开始,尽管褒曼又获得了一项奥斯卡奖(因1974年的《东方快车谋杀案》,这是一部有趣的电影,但她扮演的是一个她能轻松胜任的角色),伯格曼专注于舞台工作,因为电影大多是一些未成功的尝试。

《东方快车谋杀案》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1973年,当褒曼在戛纳主持评审团时,她抽出时间把一张纸条塞进英格玛·伯格曼的口袋里,提醒他,当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他会给她一个角色。
 
在《伯格曼论电影》一书中,英格玛·伯格曼写道,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积累的痛苦让他暂时失去了想法后,他在一天内就能想出一个近乎完整的《秋日奏鸣曲》大纲,它与成片的首要区别在于,在母女间经历了一场极大的争吵之后,在伯格曼最初的构思中,是「女儿带给母亲新生」。这在银幕上会是什么样子,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谜团,但这也是伯格曼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日奏鸣曲》

《秋日奏鸣曲》中没有这种神秘的场景,但它也不是没有奇特之处。伯格曼首先打破了第四堵墙,让伊娃的丈夫维克多向观众讲述他的妻子,我们看到她平静地在办公桌前写作。伊娃胆小如鼠,相貌平平,丽芙·乌曼的美貌被一个年龄比她大一倍的女人的衣服和头发所掩盖。

她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外表下却是深思熟虑的。伊娃知道夏洛特将面临她最想要避免的事情:过去。如果这部电影是一首室内乐,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它是在舞台后方传来的嗡嗡声中播放的,那是多年被压抑的痛苦的颤音。
 

当夏洛特到来时,她带着与她相配的行李,穿着一件别致的裤套装,让她的女儿帮她提着行李进屋。自从伊娃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后的七年里,她身上发生了很多事,但夏洛特只用几句话就会把事情转移到她自己身上。伊娃讲述了为她的教区居民举办音乐之夜的故事,而夏洛特急忙提到她已经举办了五场学校音乐会,它们都非常成功。
 
在这个家庭中,夏洛特就像是一名演员,但在伊娃透露海伦娜在那里之前,她一直表现得很好。然后夏洛特公开表示愤慨;她刚刚逃过了死亡的厄运,她的情人莱昂纳多在长期患病后去世了。


在《秋日奏鸣曲》中,就像在《呼喊与细语》中一样,死亡时刻在屋子里盘桓——在小埃里克的照片里,也在海伦娜饱受摧残的身体里。难怪像夏洛特这样自我陶醉的人会退缩;一个孩子的死亡是对自己最终的提醒。尽管如此,夏洛特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演员」。她下决心,强迫自己去见海伦娜,当她见到海伦娜时,她的魅力又一次显现了出来。
 
莱娜·尼曼饰演的海伦娜很有趣。她因出演1960年代末的电影《我好奇之黄》而成名,这部电影将瑞典奉为世界的放纵之都;作为海伦娜,她则在那里提醒夏洛特放纵自我的代价。她看到母亲时的表情是电影中最令人心碎的时刻——纯粹的喜悦是如此强烈,似乎导致了她的身体疼痛。

 

英格玛·伯格曼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他不会通过暗示夏洛特没有受到影响而走上彻头彻尾的邪恶之路。

接下来,夏洛特独自在房间里踱步,充满了她不想要的情绪,盘算着提前结束对女儿的访问,这样她就可以避免这些情绪。到目前为止圣洁善良的伊娃也没有发出一些怨恨的信号。她讽刺地向维克多预言,她的母亲将穿着寡妇的丧服出现。

然而,恰恰相反,夏洛特穿着一件飘逸的红色连衣裙走了进来,晚餐被一刀切地省去了,更好地强调了这样做的后果。伊娃害羞地让自己被说服于演奏肖邦的《A小调第二前奏曲》。她轻柔地、犹豫不决地演奏着,似乎到处都漏掉了音符。伯格曼的镜头停留在夏洛特身上,她的脸一开始充满了溺爱,后来逐渐变得越来越不满。


我们期待一位母亲的支持,而伊娃对认可的渴望是如此地切实,以至于似乎这种急切心就处于她们之间的长椅上。但对夏洛特来说,她很难想象,在表现平平的情况下,伊娃除了努力提高之外,还能做任何事情。她告诉伊娃,演奏肖邦讲的是「感觉」,而不是「多愁善感」。人们对孩子们努力无条件的赞扬看来完全属于「多愁善感」。
 
尽管钢琴上的这一幕令人痛苦,但它并不完全是关于母亲的冷酷无情。记者西蒙·哈滕斯通写道,英格玛·伯格曼,「过去常常夸口说,他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年龄,不过,他是通过自己的电影而不是后代的年纪来衡量年龄的。」在整部电影中,夏洛特在开始自己的会议室前,就引用了自己演奏的作品——莫扎特,贝多芬的《第一交响曲》,还有巴托克·贝洛。

很难说,伯格曼自己的父性态度在多大程度上在影片被引用了;一个把艺术置于自己孩子之上的男人在某种程度上被认为是正常的,而女人则不是。显然,当伯格曼反复表明夏洛特不知道母亲意味着什么时,他也在表明,伊娃也不知道什么是艺术家。
 

母女间的罅隙在晚上晚些时候变成了一个鸿沟。当这场争吵开始时,伊娃提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喜欢我吗?」在这里,乌曼的表演获得了最大的张力;她的脸不可思议地扭曲起来,就像一个孩子的脸,但她是如此的悲痛,观众不可能嘲笑她。


「当你有时间的时候,我只不过是你玩的一个洋娃娃,」伊娃继续说了下去,夏洛特提出了抗议;她感到内疚,她的工作很痛苦,这让她的生活看起来毫无意义。

在这里,人们终于对夏洛特的苦笑感到一些真正的同情了。伊娃现在怒不可遏,夏洛特似乎从来没有像她忏悔时的那样更有人情味,「我一直都很怕你......我害怕你的要求。」

伊娃回答说她没有要求,但这显然不是真的。她转向了另一次经历,在海伦娜的病情恶化之前,夏洛特和莱昂纳多拜访了她,海伦娜爱上了她母亲的情人。( 在《春风秋雨》中,也是这样。)


不知怎么的,伊娃认为这是她母亲的错,尽管怎么会有人相信母亲的责任延伸到了与你的女儿分享你的男人呢?「是我让海伦娜得病的吗?」夏洛特问道。「是的,我想是的。」伊娃这样回答。这是不公平的、幼稚的逻辑,但话说回来,整个对话对母女俩都是一种衰退。
 
当这个场景最终结束时,夏洛特要求伊娃抱着她;我们不知道伊娃是否这样做,也不知道她们是否能和解。电影回到伊娃给她母亲写了另一封信的场景,确信她已经把夏洛特赶走了。伯格曼写道,「她们的仇恨变得更加牢固了。」
 
《秋日奏鸣曲》是英格丽·褒曼在戏剧式电影中的绝唱;当她拍摄这部电影时,她已经患上了会要了她命的癌症。她饰演的夏洛特最终以情感上的坦诚而告终,但导演伯格曼和明星褒曼在排练期间激烈交锋。他说,她已经把镜子里的每一个面部表情都画出来了,并且「被困在了1940年代」。很明显,她想要的是任何能软化夏洛特的东西


位女演员恳求在影片中开一两个玩笑。她却被告知,不能开玩笑。(除了夏洛特的一些苍白空洞的俏皮话,《秋日奏鸣曲》确实是一个没有笑话的区域;《婚姻生活》中的场景可以说是对更大的情感伤害的描绘,与《秋日奏鸣曲》相比,《婚姻生活》中有更多的笑点。)伯格曼和褒曼争论夏洛特是像伯格曼写的那样离开了孩子们七年,还是像褒曼坚持的那样,离开了孩子五年——她觉得,五年就没有那么刺耳了。


「所以,为了让我安静,」英格丽·褒曼在她的回忆录中写道,「伯格曼在剪辑时采用的是我说『五年』的素材——尽管我注意到在成片中,仍然是七年。」伯格曼赢得了这场战斗,当摄像机拍摄时,他就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完成的影片不仅揭露了一位母亲的错误,也暴露了她对这些自己造成的错误的严重恐惧。
 
一位女演员曾对导演说:「英格玛,你认识的人肯定都是怪兽。」和夏洛特在一起,英格玛·伯格曼得到了他想要的完全人性化的、最终都是悲剧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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