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导版正义联盟》封神，已太迟……
文
Mr. Infamous
这评分虚高吗？肯定虚高了。
但此时此刻，这9分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对这部电影的评价。它里面填充着粉丝奔走多年来的所有复杂情绪，包括对华纳和DC操盘电影宇宙所犯下的所有刻板、短视甚至谄媚之罪的控诉。
将来挤掉这些情绪化的水分，我不知道它的评分跌到多少算是客观，但「扎导版」是一部好片，2017年的影院版是烂片，这个结论大致是稳的。
「扎导版」改了多少？其实说「改」不准确，因为他实质上是重新创作了一部电影，他不仅仅是重新剪辑，重新做后期，他也重新拍了很多镜头。我们可以将这视为一部全新的电影来评价。
比如，作为一部超级英雄电影，它破天荒地以1.33的画幅示人，这只能是流媒体才会给予的宽容。
在这颇具压迫感的画框内，暗黑色调笼罩全片，一扫影院版的明亮光彩。这种视觉风格是扎导的标志，不仅呼应了他参与构建早期DC宇宙的《超人：钢铁之躯》与《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还能遥望早年的《斯巴达300勇士》与《守望者》。
过去十五年中，这种鲜明的暗黑风格像是一则拒绝粉饰和妥协的宣言，凶悍地在大银幕上表达现实的残酷和野蛮。不管在漫画或传说中原本是什么样子，在扎导的镜头下，每个角色都一定承担着由表及里的「悲剧性」。
每个正义联盟的成员，必然都怀有坎坷身世，内藏颓败心境，而为钢骨与闪电侠增加的戏份，也尽在构建孤绝、辛酸的进行时历史。这样一群「伤者」相互靠近，并肩救世，天然就有反差的弧度。
造型变得凶悍的反派荒原狼进一步成全了他们的悲壮。其战力与脑力的强化，拔高了正义联盟抗击邪恶的难度，于是钢骨与闪电侠被擢升为扭转大局的关键。旗鼓相当的平衡感一旦摆正，就甩掉了原版不够过瘾的遗憾。更重要的是，荒原狼还被降低了地位，既然喽啰一个已经足够难缠，他背后毁天灭地的达克塞德更将这场胜利衬得无比渺小。
未知的压力才把安枕无忧的愿景挤破，蝙蝠侠的噩梦就撕开了更为惨淡的未来。沙尘暴底色的末日光景里，地球陨落，海王、神奇女侠死去，超人屈服于反生命方程式，蝙蝠侠不得不寻求宿敌小丑的帮助，届时闪电侠需要完成穿越任务，才能让英雄再次联手，对抗达克赛德。
扎导向来眷恋浸透着「悲剧性」的故事内核，而这对应得上系列故事的「史诗性」与「神性」。在DC旧神退去、新神崛起的大前提下，扎导强化悲壮的同时，卸下了大量无关痛痒的笑料，更拔除了对女性陈腐的凝视。诚如他跟《纽约时报》所说的，「我非常严肃地对待这些角色和他们的神话……我不认同以他们为代价来逗乐的做法。」
这风格，这态度，这思想，从本质上将「扎导版」和其他超级英雄电影区分开来。大多数友商出品的同类影片，总是力求更圆熟，更具整体标识性，也更靠近广大观众与市场的需求，是的，它们通常也更「成功」。
但扎导的最后一跳，跳出了「顺流」，他回到了自己坚守半生的视觉风格，从大众文化里寻找更深层次的隐喻、投射以及讽刺，在塑造超级英雄时超越超级英雄，在拍摄类型片时背离类型片。
更可以提到的是，他只收下华纳7000万追投却拒绝酬劳，只求牢牢掌控自主权，不再迎合片厂口味，挺像自己镜头下孤胆英雄的做派。
所以这全新的「扎导版」，已经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作者电影」。
这是扎导了不起的地方，但这恰恰注定了「扎导版」无力回天的悲剧命运。
首先，我说它是「作者电影」，但这不意味着它是一部创作上完美的电影。
因为它的「作者性」，所以它同时也具备很强的「粉丝性」。所谓「作者电影」要保全表达的完整性，很多时候就不得不放弃与普通观众的深度沟通。非常铁杆的DC迷（路人迷还不够格）能够从片中找到更多嗨点，比如许多尚未正式亮相的重要角色（尤其是绿灯侠、火星猎人）以及不义联盟。而这一切，对普通观众兴许只是画蛇添足。
剧情上的大量套路，也妨碍它成为一部具有真正颠覆性的电影。片中很多桥段都是超英电影的标配，比如反派在各地搜集能够合成绝杀武器的「碎片」，然后大计遭到英雄破坏，那正是以《复联3》《复联4》为核心的漫威前三阶段铺设过的繁复故事线，至于通过穿越改写败局，就连更早的《X战警：逆转未来》等电影也已用过。
扎导曾说观众被低估了，观众有能力迎接各种叙事的挑战，但扎导也犯了一个错，他把观众高估了。
仓促卡点上映的影院版《正义联盟》假想了一个特定的观众群，在高层限定的2小时内极力迎合为这波人「量身定制」的癖好，结果全部剧情和人物发展都在观众的预期之中，讨好失败。这就是扎导说的「观众被低估了」。
但对一个作者导演来说，同样不能高估观众。因为作者和观众从来不存在真正的平等，作者必须超越观众，引领观众，必须比观众更高明，才能成就一部堪称伟大的电影。如果观众什么都知道，还要导演干什么？
如果说「扎导版」摆脱了影院版跪舔观众的难看姿态，但遗憾的是，它仍未做到真正超越观众。
「扎导版」更大的遗憾在于，它作为扎导的天鹅绝唱，不再有机会重新证明，作者风格的超英电影能否挽救DC宇宙。
不得不提到漫威，但其实不存在所谓漫威策略，它仍然归属于一个更大的「迪士尼策略」。
和华纳高度依赖大导演的片厂基因不同，迪士尼的基因是更信赖体系和公式，鼠家从不倚重哪位特定的导演。不管是公主片，还是星战，又或是漫威宇宙，重要的是搭建出适合这类电影的体系，这个体系会在一段时间内适用于不少于两位数的影片生产。不管导演是谁，都秉承着同一套公式，为整个体系添砖加瓦。每个导演的个人风格差异，都在系统容差设计之内，是微不足道的。
漫威模式的巨大成功当然影响了所有超英片、漫改片，DC尝到甜头的《神奇女侠》系列与《海王》《雷霆沙赞！》，实质上都非常漫威。
不太成功的那几个，要么是没想学漫威，要么是学而不像。
华纳当初决心启用扎导，肯定也想过绕开漫威模式，回到华纳擅长的大导演传统，延续诺兰开创的作者化超英之路。但扎导不是诺兰，他不具备诺兰一言九鼎的议价权，今时今日也不是诺兰所处的「前复联时代」，因此扎导败了。
但扎导之败，不仅对DC，也是对漫威的一声警钟。
甭管多么成功的体系和公式，它也需要定期翻新，而翻新的动力仍然是来自作者性和原创性。因此漫威也放手在《旺达幻视》这类剧集中尝试新鲜的类型和风格元素，它也希望这些局部的创新能让整个庞大的漫威体系保持活力。
扎导功不成而身退，如果未来DC宇宙有成功的那天，他们会感激扎导的投石问路，感激他当初不成功的院线试验和这事后找补、纸上富贵的「导演剪辑版」。
当未来书写电影史时，「扎导版」未必会作为一部经典载入史册，但扎导一意孤行的勇敢抗争，却一定会成为经典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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