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九头蛇精所迫，这是高棉国王版的“白蛇传”
《美丽高棉》连载三
那迦
文丨王其冰 图丨王其冰
那迦是龙还是蛇？
在柬埔寨，很少看到莲花座上的佛，释迦佛大多坐在蜷曲的那迦身上。在柬埔寨，那迦不是蛇图腾，那迦是龙。
2012年是中国农历龙年，那一年，在塔山面南的山脚下，金边市市政部门派工人用竹子搭起了一条巨大的那迦。我们的摄影师很用心、很兴奋地跑去拍摄照片，记录那迦的工程进度及其在柬埔寨新年夜的光彩亮相。
柬埔寨新年是从公历4月中旬开始，具体时间由僧王及宗教大臣推算，政府向公众发布文告，届时在金边塔山会有一个热闹的迎接新年司神的仪式。这个大那迦，就是为龙年迎神仪式而搭建的。
但是在外国人看来，那迦就是眼镜蛇的形象，不过是五只蛇头或七只蛇头攒聚一起，再组成一只大蛇头，更多的眼睛、鼻子和嘴聚在一起。我问高棉人李财：“那迦就是蛇吧？”李财说，“那迦是龙。高棉人也以十二生肖计年，明年（2013年）才是蛇年”。
柬埔寨人也不认识中国龙的形象。钱德勒《柬埔寨史》一书中记录，柬埔寨王室把越南“赐给”他们的中国朝廷赏赐的“龙”图，称为“中国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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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棉国王版的“白蛇传”
外国人到金边，首先应该认识的是那迦。矗立在湄公河边的柬埔寨“第一赌场”，名号即为“那迦”——那迦赌场也叫那迦酒店（华人多称“金界酒店”）。从那迦酒店向西延伸不过1000米，就是著名的“独立纪念碑”——确切而言，这是一座塔，一共七层，下面五层各有一圈儿翘首的七头那迦。从独立碑向北，遥遥相望的是金边塔山，接近塔山处有一座桥，它两端翘起的五头那迦栏杆，对于那时初到金边的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地理标记。
独立碑的设计原型是位于暹粒的吴哥寺塔。在吴哥，那迦多得数不清。大吴哥中心广场癞王台之下是一座迷宫一样的建筑，从入口进去，可见九头那迦，每一头都显得很凶狠，九头汇聚，确实异常骇人。九头那迦并不常见，所以每有访客到大吴哥，我总特别推荐这一处，而且自己也每到必再观赏一遍。有一次李财同来，拒绝进“迷宫”，问其原因，他说那一处是地狱的象征。也有人传说这是当时吴哥国王的火葬之地。
关于那迦另有一个骇人的传闻，说是国王为九头蛇精所迫，每夜必到空中宫殿与其相会，否则国家将遭逢厄运。空中宫殿是吴哥城内的一处高台石庙建筑，原来应该是王宫建筑的一部分，现在孤独地与古木和池塘相守。每到此地，柬埔寨导游会向游客讲起这个高棉国王版的“白蛇传”。
“空中宫殿”说是宫殿，但其建筑格局依然类似供奉神灵的场所，所以，说国王每日到此祭拜那迦神，比起与蛇精约会更为可信。
《真腊风土记》对当时蛇精与国王的传说有颇详的记载，随后法国学者、日本学者对此有更细致的考证。这些研究成果皆收录于中国学者夏鼐的《真腊风土记校注》一书中。
当地的柬埔寨导游会很有兴趣地向游客讲蛇精强迫国王约会的故事，所采用版本与周达观的记述一致。假若这个传说直接承自高棉本民族，那么应该描述为国王与那迦神相会，或是敬拜那迦，而不是被骇人的蛇精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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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迦是柬埔寨王族血脉之源？
那迦在柬埔寨被视为土地神、保护神，更是王族血脉之源。夏鼐先生指出，汉译佛经中，多译梵文“那迦”为“龙”。
那迦源自印度教，是太阳神苏利耶之子，与格鲁达是同父异母兄弟，也是格鲁达的天敌。在高棉人的信仰里，那迦获得格外的尊崇。吴哥时期留下很多雕刻精致的佛像，以那迦盘绕的身躯为底座，双腿叠坐，整个身体被那迦的五头或七头拱卫着。那迦的面目虽然总的说来有些凶恶，但是在靠近金边洞里巴蒂的塔布隆寺，却刻着长相讨喜的那迦。
中国20世纪出现过一个特有名词“牛鬼蛇神”，是特殊年代对知识分子群体的污名。据印度文化研究大家徐梵澄先生解释，所谓“牛鬼”，是指印度三大主神之一湿婆的坐骑神牛南迪（Nandi），蛇神就是罩护佛身的那迦。
在深受印度文化影响的柬埔寨，石头赋予各类神灵永恒的生命，亦可以反过来说，神给了石头以生命。那些“神牛”“那迦”“格鲁达”诸等神灵的石刻或浮雕，就像真正的生命存在，占据着高棉人的土地。
《美丽高棉》
《美丽高棉》的作者是新华社外派柬埔寨金边的首席记者——王其冰，她在近三年中在柬埔寨境内采访、考察，行程累计达五万千米。
书中用文字和图片细致记述了柬埔寨的山川、动物、植物、人物、建筑和风俗，融入了作者对这个国家的历史、文化、社会的细节感悟，也表达了作者心底那份深沉的博物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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