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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藏水果刀,我终于逃离博彩公司
“心高气傲的我几次创业失败,最终欠下30余万巨债。
看着老婆的孕肚,我不顾家人劝阻,执意只身前往柬埔寨打工挣‘奶粉钱’,却没想到被骗入博彩公司……
整整2个月,我就像踩在刀尖上一般时刻接受着良心的拷问,如履薄冰,如困泥潭。
好在最终,我走了出来。”
王强 男 90后
负债30余万
◆ ◆ ◆
负债30余万1992年,我出生在兰州的一个普通农村家庭,通过自身努力我考上了大学本科。
那个时候,村子里的大学生比较少,我也一度有些心高气傲,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小聪明、有水平的。村子这么窄,兰州这么小,不够我施展拳脚,将来我一定是能挣大钱的——只要我勤奋,肯吃苦,我一定能从原生家庭的桎梏里跳脱出去。
于是毕业后,我开始创业。
当时兰州没什么本地的电商交易平台,我觉得是个商机,开始筹钱找技术、找合伙、找商家... ...我给自己画了个饼,把自己当馅包了进去,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创业的第3年,我结婚了,农村的婚俗加上我大学生的身份,面子一定要给足的,但苦于创业还未见起色,我实在囊中羞涩。
可我是个男人。
于是我咬咬牙,借了十几万把老婆风风光光地娶到手了。
大喜也伴随着大悲,没想到我倒腾了3年,使尽浑身解数,但是资金不足、时机不对,散尽家财还借了一屁股外债,我的第1次创业就以失败告终。
但我没有气馁,我又召集了一伙志同道合的合伙人开始了第2次创业,这一年到头基本没有营收,又碰上疫情,于是我决定收手——第2次创业也惨淡收场。
也是在这一年,老婆怀上了。
家里没有一分钱,而我还背了30余万外债。
我的人生瞬间跌入谷底。
◆ ◆ ◆
出国打工挣“奶粉钱”我从没有这么需要过钱,但一想到老婆生孩子预约产房的钱都拿不出,我就心如刀绞。
似乎所有的失败都可以用时机不对、运气太差来一笔带过,但是我身上的责任和负累却是实打实存在的。亲友的催债、银行的贷款等不到我创业成功的那天,我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老赖”,而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去应付这糟糕的一切。
当时县城疫情稍微缓解,我得以抽身就赶紧外出打工还债。
为了赚钱,我选择来到上海,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但一份工作远远不够。
于是我开始在网上四处搜罗工作,几乎下载了市面上所有的招聘和信息APP,大海捞针般寻找合适的兼职。
2020年3月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开始下载APP,随手下了一个百度贴吧后我就开始搜索兼职帖,这一次我看到了一个相当诱人的招聘广告。
“柬埔寨工作,月薪1W3,包机票,工作内容简单,学历要求不高。”
我跟发帖的人事聊了起来,她说我属于“高学历人群”,待遇会更丰厚。
我留了个心眼,去查找了一下相关资料,对比以后发现她说的那些公司都比较正规,并且她也没有给我天花乱坠地洗脑,我萌生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
我不在乎工作环境,也不在乎出国会否困难,我只是想要挣钱养家糊口,抱着“出国吃点苦攒美金”的想法,我加了人事的QQ。
很快,签证护照机票等相关事宜就敲定好了。
虽然家人百般阻挠,但我还是决定出国挣“奶粉钱”。
又是3月的一天,我来到了柬埔寨。
但这,却是我噩梦的开始。
◆ ◆ ◆
22岁“师父”带我涉足博彩柬埔寨的机场很小,它不像兰州的“小”,就是个形容词,就跟国内的公交站似的。
我没有拿到自己的签证护照,就跟着人群走,然后被中介安排上接送的车,紧接着被拉到一个酒店安置。整个过程中,我的脑子放的很空,后来回想当时的场景我完全就是只“待宰的羔羊”,自以为已经很老道,其实还有点乳臭未干。
同行的还有二十几个人,年纪都在20岁上下。我们在酒店待了2天,没人限制人身自由,可能是当地疫情不严重所以也没有隔离,大家聊聊天、玩玩手机,还拉了一个微信群,一边休息一边等接头的人来。
接下来,各个公司的代表开始过来挑人,我是第一批被挑走的。当时酒店里就剩下一个小伙子,他只有初中文凭,也没经验,还是个愣头青,那些公司没瞧上他。我有点可怜他,又有点惋惜,还是跟着人群走了。
于是,我就来到了这家高大上的博彩公司。
每天,公司都会来十几个像我一样的新人。
我对公司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不在乎工作环境,不挑住宿条件,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来钱快。这家公司给的条件的确也很诱人,总部设在菲律宾,办公环境还可以,有健身房和食堂,给我的条件是包吃住,8900元无责任底薪,后期还有提成。
到了公司以后近一周,管理只安排我们这一批新人打字,他告诉我们“只有把打字速度练出来了,才能更好地对接客户,我们做电脑销售必须打字快,打字快才能开始工作”。
工作内容虽然枯燥,但是很轻松,也没人管,我本人打字速度还可以,便觉得这个任务过于轻快,出国赚钱居然这么简单,但同时我也暗自思忖“赚钱哪有这么容易”。
那一个礼拜,我坐在公寓式办公楼的格子间里,对着电脑噼里啪啦练打字,看着前面第一排老员工谈笑风生,问他们业务都闭口不谈神神秘秘的,而我只想尽快开展业务赚提成。
第二周,我因为表现优异被前辈挑去业务组干活。
这个前辈很年轻,才22岁,我那时喊他“师父”。在师父的带领下,我才真正接触到博彩。
◆ ◆ ◆
“套路”一开始内容也很简单,公司会分配给我们数个注册好的微信账号,我每天上班打开电脑就先把这些客服微信号多开挂着测试能不能使用,从一开始的5个,后面也陆续增加到了十几个。
紧接着,我们需要通过技术手段把电脑的IP地址改到香港。
当时我们公司用的是“telegram”,这是一个被称称作“飞机”的阅后即焚聊天软件,所有的信息都不会被保留。飞机里有我们公司内部的广告群和业务群,我们通过这个软件交接工作。
我们不用自己找客源,广告群的同事会通过在国内投放广告等手段吸引客户,然后一批一批地把人交到业务员手中,这个过程被称为“放人”。
我排队拿到了自己的客户后,这些客户会主动添加我的客服微信号,于是我便开始多开微信教导他们充值。当时我键盘的快捷键每个都存有10到20条的话术,通过这些话术我引导客户们往公司账号里充值10元作赌资。
一开始是10元,接下来是100元、1000元甚至更多,但是我最大的一笔单也就100元,基本上就只是10元的单。
金额不高,这并没有引起我的警惕,也只当正当的灰色产业,毕竟公司体量很大,人很多,各项制度都很规范齐全,我可以学习一下大公司的管理经验。再者整个流水线下来,我接触的是最低端的骗术,心存侥幸——“10块钱而已,不会有人在乎”。
师父在这里干了两年,经常给我们传授经验,也不停的跟我们灌输“在柬埔寨赌博是合法的、钱好赚、机会多”的概念,他给我们画饼,我太熟悉那一套了,即使心知肚明,可仍旧屡试不爽。
四月的一天,师父像往常一样跟我们吹嘘他的辉煌历史,为了体现他绝佳的口才,他讲了一个例子。
他说:“别管对方什么情况,只要能让他赌博输得倾家荡产,我们才算成功了!做这行,心要狠!之前碰到一个孕妇,我先以兼职诱骗她,给她尝到甜头,后面就让她几万几万地买彩票,结果她亏了很多钱!”
然后他突然转头看向我这个他的“得意弟子”,反问我:“你猜她最后怎样了?”
当时我就像心口中了一箭,师父看着我的目光太过灼热,让我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我说不出话。
他们的声音在我的耳中嗡嗡作响,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他嬉笑着揭开谜底,他说,孕妇因为亏钱焦虑早产,纵使如此孕妇最后还是相信他继续砸钱。
老婆的待产期还有不到3个月。
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做博彩。
我的良心开始痛了。
◆ ◆ ◆
“良心痛”其实我的良心早就开始痛了,只是刀子没有扎在我身上,我可以选择性忽视。
苗头也很多,真正进入具体工作后,我发现这家公司似乎不太正常。
首先,我们上洗手间需要登记,且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出来,不然就要扣20美金;其次,公司开始限制我们的手机自由,进入办公室要交手机,下班了才能领回来,并且我们不能跟任何人透露工作内容,主管两天三头就会检查我们的手机;最后,公司变相地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整个办公楼都有监控和严密的安保,只有拥有黄卡的管理层可以自由出入办公楼,而我们只能通过申请临时绿卡才能够短暂外出。
我每天就在办公楼、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工作内容越来越繁重,工作时间也越来越长,整个人像在坐牢。
我从一开始的朝九晚七,变成了朝八晚九,为了完成指标加班加点是常事。
每天只能跟老婆聊一会,也只能拉家常,报喜不报忧。
我的内心不断煎熬,非常压抑,但丈夫和准爸爸的身份绝不允许我再干这活了。
公司每个月的11号发工资。
4月11日,我找到主管,跟他表明我老婆快生了,我要辞职。主管跟我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劝我不要辞职,最后给了我两个方案:要么继续昧着良心待着!要么就赔2万多元走人!
机票签证护照的确都是公司给报销的,我默许了赔钱的要求,但我身上根本就没钱,主管说要干满2个月才给发工资,但我归心似箭。
也许会有回旋的余地,我又去找人事谈离职。人事更直白,他直接了当地告诉我,除非干满半年才不用赔付,这个情况他推荐我转岗。
师父也来游说我,跟我分析情况,他说我的能力还是有的,再干半年怎么也能挣个五六万回去,赶上疫情爆发,到处管得严,机票又贵又难买,我即使真的出去了也很难找到活干,只能沦落街头。
没办法,于是我只能转岗到“炒群”。
所谓“炒群”,就是在客户群里当托活跃气氛,教唆大家赌钱。
认清现实后,我工作没有以前积极,也不再刻意冲指标,只想着硬撑完这两个月赶紧拿工资。
无处发泄,只有在厕所吞云吐雾那一支烟的时间,我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我不能跳楼,马上我就要当爸爸了。
◆ ◆ ◆
鞋里藏刀有时候我也会反思,我怎么就从一个大学生沦落到现在这个光景,我以前勤奋刻苦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创业实干练就的圆滑和左右逢源都跟屁一块放走了?
但现实,不会给我更多的选择,我也没有多少思考的空间。一步错,步步错,我必须悬崖勒马。终于到了5月11日,我忍无可忍了,这次我说什么也要走。
我不奢望能有工资,我已经干了两个月,工资怎么也有一万七八,也够赔付了。我别的都不要,只要他们把签证护照还给我,让我能出去打一个月工挣个机票钱回国。
我算了一下,最便宜的特价机票加上隔离大概要花8000多元,只要凑够我就能回家。
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安保,我恶向胆边生,找到一把水果刀藏在脚后跟。
今天,同事去领工资,而我踏上了我的战场。有时候战斗并不需要肉体搏杀,脑力角逐也足够致命。
我找到主管,再次重申了我的请求,想到我还未出世的孩子,我诚恳地交代了我的一切,关于我的家庭、我的创业、我的无奈、我的责任……同时,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西北汉子,我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谈不妥我可能会干傻事,无论如何我都要辞职。
主管被我震慑,表示要回去请示领导。说着他接了个电话就进了公司,让我在大厅先等一下,暂时别进去。
而我却惴惴不安,早就听说过许多铁血手段和厉害传闻,我的心脏开始狂跳,手脚冰冷,一种即将客死异乡的悲怆感涌上心头,这惊心动魄的四五分钟像世纪般漫长,我从未如此惧怕过死亡。
那把水果刀贴着我的肉,划着我的良心,冰冷刺骨。
我哪里吃的下饭。我在宿舍的床上干坐了两个多钟头,精神高度紧张,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盼到有人来见我,大主管领着两个壮汉进来跟我谈离职条件,要我赔付一万六才给我护照。
《债务激战》专题
总策划:Miles·T
执行策划:余鹭
撰文:Miles·T、余鹭、吴平
推广:吴嘉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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