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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书|杨绛的悲情和温情

2014-11-29 刘梦妮 新华每日电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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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梦妮


《我们仨》是一本悲情与温情相交织的书,杨绛在相继失去女儿钱瑗与丈夫钱钟书后写下的它。全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二部分是用做梦的方式描述女儿和丈夫的先后去世,第三部分是回忆三人在一起的几十年时光。杨绛写死亡写得令人动容,写往事写得温馨有趣。


  第一部分是“我们俩老了”,“我”在一个梦中突然找不到钟书,醒来后“我”埋怨他怎么一声不响就自顾自走了,钟书安慰“我”说那是老人的梦,他也常做。这一部分的结尾写道:“钟书大概是记着我的埋怨,叫我做了一个长达万里的梦。”


  全书的第二部分“我们仨失散了”由此展开。这是整本书我最喜欢的,也是每看一次都会流泪的部分。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先是钟书被“古驿道”的人接走,说是要开会,“我”和阿瑗找到钟书,“我”白天在古驿道的船上陪伴钟书晚上住在附近的客栈,阿瑗平时回家备课工作,周末来和“我们”团聚。后来阿瑗来说她旧病复发,要请长假住院了,于是梦中的杨绛开始在丈夫和女儿之间奔波,很多细节的描述让人落泪。“我”听见阿瑗隔壁的病友聊到阿瑗:“她自己说,她得的是一种很特殊的结核病,潜伏了几十年又再发,就很厉害,得用重药。她真坚强,只是她一直在惦记着她的爹妈,说到妈妈就流泪。”于是“我觉得我的心上给捅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着热泪的眼睛”,接下来阿瑗的病开始加重,梦中得知消息后,“心上又绽出几个血泡,添了几只饱含热泪的眼睛”,阿瑗的病更加恶化,“我心上连连地绽出一只又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最后阿瑗去世,“我心上盖满了一只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这时一齐流下泪来”,“钟书眼里是灼热的痛和苦,他黯然看着我,我知道他心上也在流泪。我自以为已经结成硬块的心,又张开几只眼睛,潸潸流泪”。


  女儿离世,丈夫的病情也加重了。梦中的“我”还是每天从客栈走到船上和钟书相聚。“我这时明白了。我曾做过一个小梦,怪他一声不响地忽然走了。他现在故意慢慢儿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远,愈怕从此不见。”最后钟书也离开人世。


  “我”看着钟书乘坐的那艘小船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看着看着,那小点也不见了。“我”但愿变成一块石头,守望着我已经看不见的小船。但我却变成了一片黄叶,被风吹回了家。可是,“三里河的家,已经不复是家,只是我的客栈了。”


  第三部分“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杨绛回忆“我们仨”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杨绛回忆了几十年里的点点滴滴,一家人在动荡的岁月中抱团取暖。从1935年结婚去英国牛津求学,后来辗转伦敦、巴黎继续念书,两人相依相守,女儿钱瑗也在此期间出生。欧战爆发前他们回到中国,钱钟书先后在不同的高校教书,新中国成立后,他们也和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经历了种种波折,但二人依然在数次运动和搬家中取得了让人惊叹的学术成就。不管遭遇了什么,一家人始终在精神上相互温暖。和第二部分漫溢出哀伤不同,杨绛是怀着一种明朗的心境写下这一部分的,即使遭遇种种运动,即使差点被煤气熏死,文字的底色都是安然和温暖的。我想,这种安然,是“我们仨”一直以来相依相伴所带来的底气吧。


▲杨绛 钱钟书 钱瑗 一家


   在这跨越几十年的回忆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钱钟书以及这个小家庭所拥有的“傲骨”。他们专注学问,没有攀附之心,也不迎合任何权贵。抗战胜利后,钱钟书每月要到南京汇报工作,早车去,晚上回家,一次他很早就回来了,他对杨绛说:“今天晚宴,要和‘极峰’(蒋介石)握手,我趁早溜回来了。”另有一次,国民政府官员朱家骅许给钱钟书一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职位,钱钟书立即辞谢了。杨绛问为什么不要,他说:“那是胡萝卜。”杨绛也明白了,不吃“胡萝卜”,就不用受“大棒”驱使。而到了“文化大革命”期间,江青派人说要给钱钟书换房子。“我和钟书异口同声,一个说这里很舒服,一个说这里很方便,反正就是表示坚决不搬”。说客走后,杨绛和钱钟书咧着嘴做鬼脸说:“我们要江青给房子!”


   几十年各处辗转,杨绛和钱钟书终于在上世纪80年代拥有了一个安稳的家。“自从迁居三里河寓所,我们好像跋涉长途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家,我们可以安顿下来了。”他们二人终于可以在起居室各占据一张书桌,静静地读书工作。这里离女儿女婿的单位都近,他们也可以常常过来。可是,人世间也没有永远。“我们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个可以安顿的居所。但老病相催,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了尽头。”


   在第三部分的最后,杨绛又写到了女儿和丈夫的先后去世,“钟书于一九九四年夏住进医院。我每天去看他,为他送饭,送菜,送汤汤水水。阿瑗于一九九五年冬住进医院,在西山脚下。我每晚和她通电话,每星期去看她……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岁末,钟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


  “我们仨”只剩下杨绛一个人,即使晚年家已不再是心中的家,她依然觉得人生充实,因为有“我们仨”相伴。而杨绛关于“我们仨”这部回忆,不知能不能让读到它的人们去追寻去创造更多的“我们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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