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松 | 如果我能穿越,我最想去知识分子最美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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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的时候,大家知道王安石集团跟司马光集团政见不同,但其实互相内心还是很钦佩的。迫害最多就是流放一下,终宋一朝不杀士。
我觉得整个知识分子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以及知识分子的追求,从有记载的知识分子们开始,可以总结成三起三落。
如果我能穿越,我最想去的几个时代,其实就是这“三起”的时代,就是我觉得知识分子最美好的时代。
一个就是春秋战国时代。
春秋战国时代是知识分子最美好的时代,那个时候的知识分子跟君王之间是什么关系?叫作师友臣的关系。
就是我是你老师,我是你朋友,我如果愿意帮你,咱们两人说好了签一个合同,我就是你的臣,但是我是你的臣也不是像后来那种我要全家都为你一块死去等等。
“布衣立谈成卿相”,就是穿上布衣我什么都不是,我站那儿跟你聊会儿天,你就拜我当卿相,是那种美好的时代。所以我说我要穿越首先要到那个时代。
那个美好的时代之后,紧接着就是知识分子的浩劫。
从秦开始,焚书坑儒。
书也焚了儒也坑了,秦朝以军事强大的帝国起家,那知识分子的地位就一下子一落千丈,因为它不是靠治国、仁政等,就是靠军事能力强。
秦汉实际上是一个体制,汉是继承了秦制,到汉朝也是,知识分子地位大家看司马迁就知道了,世代大知识分子,就因为为李陵说两句好话,结果就受宫刑。
知识分子已经开始被宫刑了,春秋战国的时候谁也不敢对知识分子这样。汉朝也是军力强盛的朝代,知识分子地位在慢慢下降,越来越差。
到了魏晋时代,大家知道曹操连孔融都敢杀,孔融可是孔子的直系后代,是大名士。
说到魏晋知识分子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魏晋知识分子癫狂,阮籍、嵇康等都癫狂。
为什么癫狂?其实就是没地方去,没地方发泄,也没有Social Ladder,就是上升的阶梯,那时候没有科举,所有的大权都被世族掌握着,“昔日王谢堂前燕”,都被王家、谢家等这些掌握着。
那知识分子怎么办?只有纵情山水,陶渊明就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要么就是狂放悲歌等等。
一直到了隋唐。
开始科举以后,知识分子第二次高潮来了。
科举竖起了这么宽一条Social Ladder ,向上阶梯,那所有的知识分子都知道要干吗了,去考科举,考了科举就能一直上到宰相这个地位。
所以到唐宋的时候,知识分子地位极高,才有唐宋八大家各种各样的大名士出来。
苏轼他们一家出了三个,苏轼、苏辙加上他爸苏洵,全是大名士。即使出现知识分子的争斗,互相也是很尊重的,完全不像明朝党争的时候把你往死里整那种。
在宋的时候,大家知道王安石集团跟司马光集团政见不同,但其实互相内心还是很钦佩的。迫害最多就是流放一下,终宋一朝也不杀士,苏轼也就是流放,流放到惠州,再不行流放到海南去,最终还是传诵他的诗篇,尊敬他的人格,也没有侮辱过他,只是政见不同,是我来干还是你来干的问题。
所以唐宋是美好的时候,尤其是宋,所以我要穿越的话,我还很想穿越到宋。
然后到了元,又不行了,知识分子又被打到最低。
大家知道元的时候知识分子叫臭老九,排在娼妓之后,只排在乞丐之前。人分十等,知识分子叫臭老九就是从元朝开始来的。
元朝绝大部分时候也没科举,大概只有快灭亡之前的那二十几年才恢复一点点小科举,已经来不及,没用了,所以元朝知识分子没法科举了,没有Social Ladder,时间比较多。所以知识分子的地位又打到这么低。
到明朝,科举又来了。
又可以科举了,有大量的人又进到庙堂里,不但进到庙堂里,明朝知识分子是非常非常的两面性,一面又不像春秋、唐宋的知识分子那么大气、那么胸怀远大、充满理想等,一面地位也远远不如唐宋知识分子高,因为没宰相了,皇帝亲临朝政,天天在那儿批奏折等。
皇帝说你们都别弄了,你们就给我当办事员就完了,所以才有了内阁。
内阁其实就是一个办公室,就是皇帝办公室,皇帝勤快的时候,内阁首辅就是办公室主任,皇帝懒点的时候,说我懒了不想去上朝,那他就多管点事儿。但是没有一个固定的权力,过去的宰相就相当于《宪法》规定的权力。
到了明朝的时候,知识分子首先就不像以前那么有权力,对国家的一切事不能够像唐宋宰相一样行使权力。
而且知识分子还特别能骂,明朝的言官是中国历史上的奇葩,到了只要谁进内阁就骂谁的地步,到后来还形成党争。只要不是东林党的,你就是阉党,简直让人痛惜扼腕。
所以明朝知识分子到了这地步,把这国家毁得不行,毁成了内忧外患,外边有满族,里边有各种各样的农民起义等等。
但是无论如何,无论怎么争、怎么打、怎么闹、怎么骂,它还是能科举,它还是能到庙堂里去骂,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明朝依然有强大的Social Ladder,让知识分子能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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