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难求”的幼儿园，怎么就“招生难”了

来源：半月谈

记者：张琴、赵佳乐、周思宇

“首轮关停潮已来，幼儿园‘一孩难求’”“人口下滑波及教育行业”等报道信息近来刷屏网络，引发舆论关注。记者近期走访多个重庆市幼儿园了解到，由于出生率下降、前期扩张过快、区域结构性不合理等多重原因，不少幼儿园尤其是民办幼儿园受到冲击较大，出现报名或招生人数减少的情况，甚至部分曾经十分火爆的幼儿园如今也面临招生难的困境。

受访专家和业内人士认为，面对人口变化带来的新形势新变化，学前教育资源亟待加强科学动态规划调整，继续运营的幼儿园也应延伸社会服务功能，通过提高办学质量、特色教育、托幼一体化等提升措施吸引生源，全社会也应形成合力让年轻人“愿意生，养得了”。

2016 年，家长们在排队等候幼儿园抽签摇号。

“入园难”变“招生荒”

统计数据显示，2022年全国出生人口956万人，人口自然增长率为-0.60‰；重庆全年出生人口19.2万人，人口自然增长率为-2.11‰。在出生人口自1997年以来首次跌破20万人的重庆，出生人口的大幅减少让幼儿园提前感受到“招生荒”“经营难”的寒意。

记者近期走访位于重庆市多个区县的幼儿园了解到，招生人数下滑态势显现，尤其是前期扩张过快的区域及民办幼儿园受到的冲击更加明显，曾经“一位难求”的幼儿园如今也面临招生不足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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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重庆两江新区的晨曦鸳鸯幼儿园往年因区位位置、附近居住人口较多、价格较低等原因十分火爆，需要通过摇号抢号才能“幸运”入读。家住附近的二孩家长彭先生说，老大就是全家组织七大姑八大姨，到网吧定点参与该幼儿园摇号，但“几十秒就抢空了”。老二入读时却“接到老师的招生宣传电话，非常意外”。

记者以家长身份咨询该幼儿园招生负责人，对方称今年幼儿园报名依然竞争激烈，秋季招生名额仅剩几个。然而，记者查询其公众号发现，该园今年计划招生90人，但在反复发布招生宣传情况下截至3月20日仍仅报名66人，并仍在继续发布补录通知，甚至有老师主动将招生信息发到周边业主群招揽生源。

记者走访了解到，附近同样火爆的蓝湖郡幼儿园曾经只对其龙湖业主招生，如今也表示有名额可招收非业主子女；一向走“高端”路线的耀华幼儿园，开年来举办多次招生体验活动，入学名额亦未招满。

重庆江北区金果儿幼儿园园长常汉英坦言，本学期招生有点困难，“以前家长要提前一年给孩子报名才能上学，现在几乎可以随时插班”；渝北区龙湖实验幼儿园任园长表示，每个班孩子少了10来个，“生育率下降”是主要原因；渝北区逗点幼儿园门前的招生海报显示，截至目前该园大班、幼小衔接班还有剩余学位。　　

重庆第二师范学院学前教育学院院长张家琼表示，近两年，重庆各区县的幼儿园招生人数都有所下滑，以前“一位难求”的幼儿园最近两年入园都不再那么难。“人口负增长将带来幼儿园的一次洗牌，民办幼儿园受到的冲击较大。”

记者也了解到，部分集团化办学、品牌较优的公办幼儿园受影响较小。老牌“名校”重庆巴蜀幼儿园园长罗虹表示，家长选择幼儿园更看重质量和口碑，虽然有些幼儿园生源数量明显下降，但该园几乎未受影响仍“很难进”。

多种因素导致招生困境

记者调研了解到，目前重庆市幼儿园尤其民办幼儿园面临的招生困境，究其原因有出生率下降的因素，也有前期扩张过快、区域结构性不合理等多重原因。

首先是幼儿园生源受到出生率的极大影响。数据显示，2022年末，重庆全年出生人口19.2万人，人口自然增长率为-2.11‰，高于全国负增长率。张家琼表示，随着年轻人婚姻观和生育观的变化，以及养育孩子的各种成本增加，出生率下滑可能会成为普遍态势，幼儿园的市场需求正在发生变化。

重庆市渝北区逗点幼儿园王园长说：“生源肯定会减少，高峰期幼儿园学生数超过200多人，目前只有100人左右。”

其次是前期扩张过快导致学前教育资源部分区域接近饱和，竞争同质化，结构性不合理导致结构性过剩。在《“十四五”学前教育发展提升行动计划》和教育部等九部门发布的行动计划等文件指导下，近年来，多地政府大力推动学前教育普及普惠水平，幼儿园办学数量和规模迅速扩大，尤其部分区域新建幼儿园数量激增，面对出生人口减少导致的生源减少难以应对。

“之前一个班约30个小朋友，现在只有20个左右。很多幼儿园都出现类似情况，都很难，加上公办幼儿园数量也在增加，幼儿园多、学生少的现象比较普遍。”任园长说。

再次是部分民办幼儿园办学成本高、竞争同质化，导致生存空间进一步紧缩，个别出现倒闭现象。罗虹表示，公办幼儿园新建多、收费低、有保障，市场需求更旺盛，在生源普遍减少的情况下，民办幼儿园的生存空间就小了。民办幼儿园办学成本高，教师工资、场地租金都是不小的开销，如果计划招生数远大于实际报名人数，就会出现运营困难甚至倒闭的情况。

记者调查了解到，为吸引生源，很多民办幼儿园开始开展花艺、马术、棋类等特色教育，但家长们不太“买账”。家长表示，一周一次甚至一月一次，只是“噱头”，不会作为评价和选择幼儿园的指标。

《再见我们的幼儿园》剧照

学前教育资源亟待重构调整

针对目前幼儿园“招生荒”“运营难”等困境，受访专家和业内人士建议，面对人口变化带来的新形势新变化，学前教育资源亟待加强科学动态规划调整，幼儿园也应“修炼内功”，通过提高办学质量、特色教育、托幼一体化延伸社会服务功能等措施吸引生源，全社会也应形成合力让年轻人“愿意生，养得了”。

一是科学规划、合理布局、动态调整学前教育资源。受访专家建议，建议政府部门应当构建学龄前人口预警系统，研判资源未来配置需求，提高资源配置韧性，考虑不同区域的供给能力和禀赋，设立各自的学前教育资源承载力警戒线，要结合各自人口发展趋势和实际入园需求规划，该建就建，该合就合，不能一刀切。各地因地制宜，根据人口结构变动动态匹配调整学前教育资源。如教育主管部门宜建立学前教育机构动态调整机制，实时关注辖区内适龄儿童数量及其分布，科学规划幼儿园布局，并推动差异化、特色化教学。

二是延伸幼儿园社会服务功能，向下延展服务对象。受访专家和业内人士表示，未来应更关注0-3岁年龄段儿童，建设托幼一体化园所。如此一来，既可以充分利用现有学前教育资源缓解当前“3-6岁孩子招不满、0-3岁孩子不知道去哪里”的情况，也可以解决年轻人生孩子后无人照顾、增强年轻人生育意愿的问题。如上海市等地已在此领域提前试点推进，并取得较好效果。

三是幼儿园需修炼“内功”，推动高质量办学。罗虹表示，目前幼儿园入园覆盖率都有保证，因此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办成高质量的幼儿园”。张家琼表示，民办幼儿园可通过差异化、特色化办学和高质量教学赢得市场和家长的认可，从而获得足够的生源。同时，专家建议探索集团化办学，建立动态调整机制。受访专家表示，在生育率下降背景下，集团式办学可以增强民办幼儿园抵御风险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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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卢刚 | 责编：刘晶瑶 | 校对：张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