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大婚，老子大考？
第84期
说心情/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01
儿子的婚礼定下来了，老子开始像打仗进入倒计时。
对于你这样的一位父亲来说，儿子的婚礼，是你平凡的一生中，经历的最盛大最轰轰烈烈的事情，只有在这个隆重喧闹的场合，你才有机会被隆重地邀请到台上来，并且作出重要的讲话。
在那个瞬间里，耀眼的光束，热情的掌声，开心的欢呼，第一次全部都属于你。你因此心跳加速，膝盖颤抖，你担心自己的声音不够洪亮，又担心是不是过于高了炸耳，你怕立柱边上的和最后的几桌客人，看不清你的脸，你怕脸上是不是还沾着几片五彩的碎纸屑。
你和朋友开玩笑地说过，老子花了20多年的钞票和心血，才换来这一张演出券，要抓住机会好好地表现呢。朋友笑话你，定位错啦，哪里是什么演出撒，你儿子大婚，你大考！
事实上，后来你才晓得，在婚礼上你是没有时间和心思，来琢磨自己怎么表现的。你就担心哪里都不要出滑子呢。
你开始忐忑不安，你变得诚惶诚恐，你横竖提心吊胆，你始终小心翼翼。
你生怕有个什么闪失，让亲家不悦就罢了，被亲友笑话也认了，怕就怕俩孩子不开心啊。
02
现在的婚礼，越来越搞得如同是好莱坞进口大片了，这无疑增加了婚礼的总导演，也就是你的工作量。
你开始在兜里揣了个小本子，一想起什么来，就马上匆匆地记下来，哪怕是出来跑个步，或者上个卫生间。你仿佛是老诗人被突然降临的灵感的闪电，不停地幸福地击中。老太婆觉得你神经兮兮的了，你说你懂什么啊，不打无准备之战呢。老太婆很不屑地回敬你，要你打的哪门子仗，跟媳妇打啊？
到婚礼的前几天，你一有空就掏出几张粉红纸，念念有词地背流程背致辞，同事们拿你开心，问你媳妇晓得你这么上心么？争取个好表现，真想爬灰啊？。
你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儿子大婚，就是老子大考嘛。
到底能考多少分，你跟当年参加高考一样地心里没得数。
03
要请的客不能漏掉了，该还的人情，要尽的礼数，一个都不能少。更不能省了人家的钱，还落得人家怪。
想请的领导到底请还是不请？钱是不要他花的，能来就已经不错了，可万一人家不给面子怎么办？据说现在上头都是有规定的。之前答应来证婚的，现在不肯了，说是中央有纪律。你就不相信他来讲个话，还能惊动习大大？
有些欠着的人情，要趁这个机会还上的。还有以前的老朋友老同事，不联系也很久了，按理也是要请一请的，但是有的号码没有了，有的早搬到外地去了，人家会不会怕麻烦？
亲戚不论近的远的，那是肯定一个都不能少的，少了就会弄出矛盾来，但是上次和那个谁闹了不愉快，到现在还没说话，究竟要不要请她呢？已经有人带话过来了，要是不上门去请，笃定还是要来的，来就不是那么好来的啦。话里藏着威胁呢，要不就委屈下，上门去说一声吧。
还有那个谁谁谁，跟他也没有什么交情，都带过你好几回了，上次租个房都要办贺搬，认个干女儿也要人出份子钱，大家都看轻了他，请还是不请他？
登账的要个自己人，心细还要坐得住，说好单位的会计抢个忙的，临时却又变卦了，幸亏大侄女接过去了，可是她多少有点虚头八脑的，但愿她不要出错啊，关键是不能漏登了，以后都是要还礼的。
04
那个好哥们啊，你结婚时他做的招客，当时就约好了，将来各自的孩子结婚时，不醉不归，见面礼必须是半年的工资，不然老了不许孩子们去看去陪。
可是老哥哥啊，你走了6年了，写好的大红请帖没地方送啊！
好哥哥，等忙完大事我肯定带俩孩子去河西看你，给你带瓶好酒，我陪你喝几口。
05
请的客要电话通知，短信备存，请帖上门，有的还得提前再提个醒，现在又多了什么微信，都是要用起来的。人数差不离了，跟着就是饭店和礼仪。
饭店的选择也是个学问，要考虑客人们的方便，上下班的时间，来往的路线，停车的空地，外地客人的住宿，饭店的档次和声誉，具体到荤素的搭配，冷盘热炒大煮特色必须协调，服务员不能是冷脸子，价就不还了，但是承诺的服务和质量千万不能打折扣。
桌上的烟和酒到底什么档次的好？九五至尊玩不起，黄金叶好像充胖子，还是软中硬中稳妥些。酒就用五琼浆，大家都还能接受，饮料正好上藕汁，百莲好荷很应景，老板又是你的女同学，估计优惠的力度小不下来。反正是既不能太高调又不能没面子。
你四处征求了意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办法统一。最后还是听了儿子和亲家的。
客人的座位也头疼呢，远的近的有讲究。
你以前参加婚礼时，就不赞成人家按照亲疏职务来排序，不都是来捧场的嘛，不该再分什么彼此高下。
可是这回轮到你自己做总导演了，最后还是这么排了。
06
礼仪公司的竞争很激烈，服务倒是很不错了，就是流程和节目越来越没意思，那些肚皮舞甩头舞韵律操彩绸舞，跳是跳得不丑，可是跟婚礼又有什么关系撒？
但是你又想不出更好的来，架不住司仪的左说右劝，非说现在就流行这个呢，人家家家有，你要是不得，不被人家说啊？回头新娘子不高兴了，你想爬个灰都难呢。
你解释真的不是钱的事，司仪假假地笑了说是的是的，钱算什么，孩子结婚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哪能心疼钱呢。
你也懒得跟他争了，好吧好吧，跳就跳吧，顺便还加些唱歌的变魔术的抽奖的，就是一场小规模的乡镇春晚嘛，反正就是图个热闹和喜兴。
倒是老太婆叽咕过，前几年宝应的婚庆礼仪才三四千，现在就要两万块，翻了几个跟头呢。
你没好气地回敬她，我也巴不得他早些个结呢！
07
大喜的当日你很忐忑，道喜的亲友夸你是最佳男主角，你晓得自己就是个跑龙套的。
大门口迎宾散喜烟，还得多份心思留意着，该来的怎么还不来？要不要电话催一下？主婚的证婚的不能吊链子，临时急抓都来不及。
一转身大厅里黑压压地全是人，你也听不清人家跟你说什么，只管一个劲地笑了点头作揖打招呼，还要留神胸前的小花不能歪了，还要捣一下老太婆精神点，笑起来，她一辈子哪里见过这架势啊。
等到你上台作答谢词，明明背得烂熟的，怎么突然又忘记了？你赶紧掏出粉红纸，一句一句大声地念完，满头的大汗就下来了。
两个孩子在台上一起鞠躬喊你爸爸，你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了，哭就哭吧，多大的事啊！你从此又多了一个娃呢。
只是轮到孩子拥抱你了，你还是有些不自然，台下面起哄叫再抱一个，媳妇倒是挺大方，你却更加难为情。还有人起哄亲一个，这个万万使不得。你听出这是老战友，回头要找他算账的，明年他也要带媳妇呢。
08
客人们陆续告辞了，孩子们也回到新娘房，你和家人留下来收拾战场，该归类的归类，改打包的打包，老太婆问要不要给你先弄口吃的，你摆摆手说，让我先歇会。
你一屁股瘫到大厅边上的座椅里，回味着刚刚的婚礼上，所有的环节都很顺当，除了中途的话筒坏了一下，主持人扔礼物时砸到的小孩，哇哇哭起来，打碎了酒杯，其他的不比任何一场婚礼差。
对了，还有两个小瑕疵，你在敬酒时洒到人家肩上了，致辞时又忘了感谢礼仪公司和饭店。
你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孩子结个婚，你倒累得要趴下。
你想着孩子们往后的人生，就没自己什么事啦，你自己也要跨入人生近阶段呢，一边等退休，一边等孙子孙女子，人家很快就要喊你爹爹啦。
这当儿，你听见有人喊你了，一扭头看见是礼仪公司的小老板，他是要拿剩下的尾款呢。
你不由得笑起来，心里在掂量，到底扣他多少才划算？
2016-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