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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识徐志摩(7)

千叶树 千叶树 2023-08-07

这是千叶树的第182片树叶儿



十五

隽记车行开张前一天的下午,最后一次清理店铺,隽志刚翻到床头柜抽屉里的《志摩的诗》,脑子里再一次浮现出那年下雪天黄小静的样子。

那天的黄小静是那么简单又开心,像风雨过后的一支荷花,清爽干净地含着花蕾,举着叶子,等待他赶快走过去,接住就要滑落的水珠。

隽志刚想,如果那位徐志摩在的话,肯定又会写出那么文绉绉的诗歌来。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为什么黄小静会觉得好?既然她是那么喜欢,那么就肯定是好的吧。

正这样想着,外面有人喊,隽老板,隽老板。

隽志刚拍拍书上的灰尘,把它放回抽屉里,应了两声,迎了出去。

焦红艳笑意盈盈的站在车行门口,身边立着一排花篮,红绸带飘下来,上面分别写满了祝贺隽老板开业大吉之类的喜气洋洋的话,烫金的字,一个个胖胖的,看不出什么字体。

她喜滋滋地说先把花篮送过来,明天还会过来参加开业仪式。

焦红艳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还站到新招贴下摆好剪刀手的姿势,叫隽志刚赶紧给她拍。

焦红艳说我喜欢这个设计,仗剑走天涯,策马闯江湖,带劲。

隽志刚对焦红艳的到来,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这两年中他们也见过好些次。基本都是她过来的,有时是和袁小涛,有时是和她在本镇的朋友,唯一的一次在宝应县城是袁小涛打电话喊她过来,他们临时在城南的菜根香饭店吃了饭。

听说她刚换了一家店,还处了个男朋友,好像是承包了手机卖场的几节柜台卖手机,她常常去帮忙。

也就是在那一次的饭桌上,袁小涛去厨房叫厨师加个炒菜,焦红艳突然小声问他,你和黄小静会有结果吗?隽志刚顿时窘了,小涛跟你瞎说什么了?

焦红艳拿手里的调羹敲了敲碟子,表情严肃地说,你不要打岔,告诉我实话啊。隽志刚嗫嚅了说我也不知道的,不敢去碰她的火辣辣的目光,也知道这个答案肯定要让她失望的。

袁小涛进来时,气氛有些尴尬,焦红艳也有点不自然,就近拿起桌上她送给隽志刚的朗声打火机在手指间旋转了。

隽志刚一直把朗声带在身边的,机壳背面已经磨掉了一小片漆。

焦红艳也注意到了,袁小涛去吧台结账,她轻声对隽志刚说,改天送你一个新的吧,美国的zippo。隽志刚红了脸说真的不用,这个蛮好的。


忙开业前袁小涛问要不要通知焦红艳,隽志刚说那就请她和男朋友一起过来吧。

袁小涛说吹了呢,她最近好像心情不好。

隽志刚哦了一声,说那还是不要打搅她吧。

现在她特意来了,一定又是袁小涛多的嘴。

开业当日,要招呼的亲戚朋友多,隽志刚匆匆地和她说了几句话,焦红艳催他招呼别人去,随手交给他一个系成心形图案的小礼品盒。

中午在运河酒家摆了八桌酒席,隽志刚没看见焦红艳,估计她有事赶回去了,妹妹志萍和黄小静都问了,怎么没看到焦红艳,他说她来过了,好像很忙呢。

直到下午三点多亲友们才散了,隽志刚拆开了礼盒,是一套精装的布面《射雕英雄传》,还有一只银灰色狮面zippo打火机,压着张彩签,流畅地写着:

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一定记得找我。

笔画很粗,落款的签名下画了一只小蜜蜂和一朵红花。

隽志刚笑了,兀自坐着发呆,从车行的西窗看出去就是运河,居然有几只鸽子来回盘旋了,隽志刚不知道是谁家养的,还是路过的信鸽,看不清它们有没有系了白色的脚环。

妹妹志萍和黄小静过来时,隽志刚竟然没反应过来,还是坐着了。妹妹志萍说到底做大老板了,架子端起来了。

开业道贺的礼簿和收的人情都整理好了交到他手里,隽志刚说等着这钱呢,过两天要去宝应县城进一批配件和一台小压机。

黄小静喝了荷叶茶,隽志刚起身要续上,她伸手挡了挡,我先回去了。

隽志刚伸过去的手像触到一小块生铁片,这样的好天气,怎么还是这样冷的。

隽志刚送她出来,看着她骑车的身影上了运河堤,慢慢地从一片凝聚到一个点。

隽志刚知道她过的很不开心,但是她从来什么都不说,隽志刚觉得她好像生活在一个气球里,看得见她笑她哭她走路她说话,却怎么也不能抓到她的手,感受到她是个活生生的温暖的女人。

这样想着,隽志刚觉得还是焦红艳这样的姑娘容易看清,他奇怪的是现在和黄小静有关的一切,似乎不再让他感到紧张和心疼了。

新招收的学徒小艾过来问他,安排哪一天去城里,要不要他一起跟着。

隽志刚想了一下答:

就明天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十六      

明天和今天也就隔着几个小时而已,也就意味着跨过从镇到县的四十里路程而已。

隽志刚很快忙完了要采购的货,联系了合作的送货公司安排送回去。

现在他站在宝应县城最繁华的花城广场上,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找焦红艳。

隽志刚忐忑地把电话打过去,焦红艳在一瞬间的反应是惊喜,让他感觉到了她的开心,她在从淮阴回来的路上,她要隽志刚无论如何都要等她回来,晚上请你喝酒。她很笃定也很豪迈地强调了两三遍。

花城广场南边的世纪影城门口挂着《东邪西毒》的大幅海报,隽志刚从影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起来了。

他不喜欢这部片子,看得晕乎乎的。中间焦红艳发了好几条短信过来,问他是不是专程找她的,还有什么事没办完,待会晚上想吃什么,还要他猜一猜她今天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隽志刚一点没觉得烦,他一直喜欢有人和他唠唠叨叨的,和妹妹志萍一样。

少年时因为自己的姓,他不愿意和人多交流,这么些年过来了,他知道了其实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要看你遇到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想做什么样的人,重要的是这些。

这一个晚上是五彩缤纷眼花缭乱的,隽志刚觉得好像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过这么热闹这么开心这么自由这么欢喜。

隽志刚觉得他们好像疯了一样。焦红艳一把逮住他,从夜色笼罩着的百宝箱里掏出一件一件宝贝,显摆了让他看。嗯,不对,她不是跟他显摆,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把那些宝贝一股脑地往他怀里塞。

宝应县城其实来过很多次的,然而每一次都是办完事就走,如同狗撒尿,总是固定的线路和地点。

他没有想到,夜晚的宝应县城和电视上那些城市一样,到处是喧哗拥挤,到处是流光溢彩。

他跟着焦红艳从城东的美食街赶到城南的罗马假日,又去了城中的夜市大排档,最后回到了她在城北车辆厂后面租住的小套里。

隽志刚跟在焦红艳身后进了门,突然想自己好比是在外面撒欢的狗,终于跟着主人回窝了,不由得笑起来。

没有了夜色的掩护,隽志刚站在屋里花瓣一样打开的吊灯底下,不知所措了。

焦红艳让他在沙发里歇着,转身去了卫生间,轻轻地嗑上深茶色的玻璃门。

隽志刚忐忑不安了,他知道下面也许会发生什么,可是毕竟他们单独才见了几次啊。

这么多年了自己还从来没有亲吻过一个女孩子,有时候做梦也梦见过和黄小静好了,等到醒过来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也期待能够发生点什么,就像书上说的从此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隽志刚掏出zippo打火机,打响几下,还是放弃了抽烟的念头。门窗都关着,不太好散烟的。

正胡乱地想着,焦红艳出来了,裹着白色的浴巾,靠在玻璃门上,笑吟吟地望着隽志刚。

隽志刚站起来,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了,也不知道说什么话,他觉得她真美。

焦红艳抬手摁下玻璃门边墙壁上的一排开关,咯达几声所有的灯应声次第灭了,窗外漏进来的光衬出她青春的身体,喷香的饱满的滚烫的。

隽志刚踩到滑落在地上的浴巾,瞬间想起了运河涨水,涨满河床的春水,在夜色里向北奔流,一刻不歇,光芒万丈。

然而隽志刚失败了。他尽量轻的推开焦红艳,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头也不好意思抬,他害怕接上她的火一样急切热烈的目光。

焦红艳意外的是这竟然是他的第一次,用力搂住他喃喃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帮你的,本姑娘功夫厉害呐。

隽志刚避让不开她的身子,滚烫而又光滑。

两个人抱着在暗着的小客厅里站着,后来又躺进沙发里。

楼下的早市叫卖声吵醒他们时,他们已经相拥了睡在床上。

2016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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