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似水，浪花扑面（3）
第355片树叶儿
1 绯红
好些年前，一位女上司在一众男部下的簇拥之下，来我们单位视察。
女上司很年轻呢，眉清目秀温文尔雅。
轮到我的办公室门口，我起身招呼，她很客气的说，老何蛮年轻嘛。
我说哪里哪里，您更年轻吧。
她一眼看见我的墙上挂的一幅麻雀竹子水墨画，走过去端详了，频频点头示意，转过脸来由衷地夸赞：
你的雀子不丑，很灵动！很神气!
这个这个，我没想好怎么接这话呢，她身后不知是哪位老同志促狭鬼绿蜡烛，冒冒失失插了一句：
他的雀子很有活力！还是大领导眼力好，一眼就看到了要害！
众人轰地一声笑开来，女上司的脸色绯红，宛如酒后。
这么大的干部了，竟然还这样害羞，不丑不丑。
2 黄杨
常去一位老哥办公室里坐坐，听他侃侃人生和艺术，聊聊本地掌故和趣闻，颇多教益。
今日又去，忽然发觉屋子里有些不同了。
再一端详，原来他的书橱角柜条几方凳上，积存的很多报纸简报过时资料均不见了。
条几上一盆瓜子黄杨造型独特，青嫩喜人，再凝神似乎室内有暗香浮动，空间亦开阔几分。
老哥笑云：
一直舍不得清理呢，这次朋友送来黄杨，上好佳品，怎么看都跟我这环境氛围不相协调，昨天忙了一天，兄弟感觉如何？
我笑曰：
这次第，怎一个好字了得？！
3 点赞
周日带童语逛街玩儿，他忽然心血来潮，提出陪他去他小时候的托幼中心看看。
他假狗日斜地说，我们不应该忘记母校呢。
我是赞成这种想法的，就带他一路兴致勃勃地骑过去了。
托幼中心大门紧锁，门卫问明了原委特别热情，连说好好好，这个小家伙做得对！
偌大的中心里没有其他人影，童语兴奋无比，拉我到处转了玩了。
这么小小的人，竟然也有那么多的回忆了呢。
黄昏降临，我们道谢了出来，他说真过瘾呢。
我感觉也是很好，联想到经常会碰见的，那么讲原则不通融的刻板的门卫，我为这位大叔点赞了。
4 托梦
搬家以后，接连梦见爷爷奶奶了。
爷爷还好，依然温和安静，倒是奶奶火气冲天，一跳八丈高，抱怨说：
你看撒，你看撒！到底不要我们了，搬家也不吱一声，还是嫌弃们，叫们认不得路找不到门了。
午夜醒来，冷汗一身；
二老神情，栩栩如生。
次日上街去买了一盒檀香，点一柱，合十祷告，自言自语了说：
二位大人，孙子搬家了，现在的地址是xx路xxxx小区xx号，下次你们想回来看看了，抬脚奔这里哎。
点烛上供，磕头烧纸。
也是奇了怪了，当晚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睁眼看见阳光入窗，空气清新微甜。
至此很长一段时日，再也没有梦见过他们呢。
5 翠竹
回初中的校园一趟，去来匆忙，预料中的物是人非。
四处走走，气象是新气象，气派也是真气派，可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走就走出了淡淡的惆怅和深深的感伤，倒是在校园南边的小竹林里，看见修竹青翠了，枝叶婆娑，恍如当年。
凑近细看，很多竹竿上刻着字句：
无论我走到哪里，我还是会回到这里。
张清芳，永远爱你！我爱郭富城！
我是丁大军，我喜欢朱静芬。
红尘万丈，策马奔腾。白发三千丈。静夜思。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花想衣裳月想容。
更上一层楼。浪迹天涯。金庸大侠。
不知道有一天，刻下这些字句的少年，再回到竹林，面对了这些稚拙的笔划，是否还有着苍翠的心思？
6 烦恼
年轻时邮购过一本《少年维特之烦恼》，爱不释手。
大约是因为当年喜欢过的人，也借去看过吧，仿佛书页间依然留有她的气息，拿起放下之间，每每不能释怀。
后来记得被一朋友软磨硬泡借走了，因为很快分处两地，渐渐地跟他的来往也少了。
有几次邀请我去他府上做客，参观书房时，赫然看见那本深黄封面的小书立在书架上，犹豫了还是没好意思开口索回，毕竟只是一本小书嘛。
就是这一本小书的失去，堵在心里N年，仿佛远远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旁人家生活，虽说她是投奔了大户人家，锦衣玉食，可心里终究不是个滋味，如同麦芒扎在心上。
今年春节时无意翻检藏书，竟然很意外地，在一摞多年没碰的字帖里，翻出了这本烦恼之书。
如此顿觉对不住那位朋友，也对不住这本小书，和自己这么多年的小小烦恼了。
7 羞辱
做老师的朋友告诉我，她班上的一位小女生很可怜，父母在外地打工，父亲瞒着家里有了外遇，是孩子无意中发现的，就主动告诉了母亲，心惊肉跳气愤难平。
于是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混账的父亲迁怒于孩子，恶言相向冷脸以对，还发狠不再供她念书。
朋友出离愤怒，更心疼了小女生，恨恨道：
这鸟人怎么这样哎？还是不是个人撒？！
我想了想劝慰她，有的人原本就不是个人，我们不要幻想拿人的标准，来衡量要求他。
混账也是自有混账的逻辑，畜生，哦，不不，不要拿畜生说事，混账是不好跟畜生相比的。
不能羞辱了畜生。
8 无忌
年前带童语去了一位朋友公司的年会，巧遇一位刚刚退了二线的老领导。
老领导依然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对童语也是格外热情。
所谓大锅不热小饼不靠，小半天不到，童语和这位爷爷就俨然很热乎了，仿如一对祖孙。
就餐时，老领导执意拉童语坐他身边，笑意盈盈，如漾春风。
有人过来敬酒，高声说老领导现在的气色更好啦！
童语忽然插嘴说，爷爷的发型丑呢！
老领导头顶发少，四周茂密，以前戴了假发套，现在图省事免了。
我们都觉尴尬了，面面相觑。我抬手拍了童语几下，呵斥：
小东西不上规矩，上不了台盘，随嘴瞎说！家去收拾你！
老领导哈哈一笑，批评我不该动手，孩子说了真话，不应当罚他。
我很歉意地打招呼，他朗声一笑，高举酒杯，环顾一转，说：
来来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家干杯，开心第一！
2017年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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