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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婴河,你究竟见过没有?

七月 千叶树 2023-08-07

第36期

说心情/七月

编    辑/王如玉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01

要是有人问起我,你见过子婴河吗?我肯定是心虚的。

作为一个曾经在那里生活过的人,这个问题时常叫我惭愧。

其实啊,我最早从念初中的时候,就听说过子婴河这个名字。

有一天我们班上忽然新来了位女生,模样清秀,扎了个马尾,眉宇间有颗小痣。下课以后我们几个男生就在讨论,这下子好了,班上的女生要比谁漂亮,到底哪一个排在前三名呢?

更让我们吃惊的是,这位成天挎着泛黄的军背包的漂亮女同学,成绩居然也很好,好像字也写得不错。没有道理的嘛。

时隔多年,我们已经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做过我们的班长。只是她当时好像很少说话,我只听见过她把地理说成是寄里,把自行车说成是自行催。

对啊,你猜出来了,她就是子婴河人。

大概是因为这位女同学的缘故,我们顺带对子婴河产生了纯粹而美好的向往。这显然是青春年少时候的懵懂与稚嫩。

数年之后,我当时最好的朋友陆树茂,招工去了子婴河供销社工作,我是那么羡慕他啊。我曾经梦见过他和我的那位女同学,一起幸福地走在子婴河的河岸上。

事实上,他根本就不认识她,我也从没见过子婴河。

我和陆树茂常常通信,我记得那一年春天的时候,一天下晚班了,忽然收到他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很潇洒地写着:春天已经在招手,油菜花急着开呢。来看看吧,好兄弟。

心潮起伏的我,第二天从单位请了假,骑着我的破自行车,一路向南,去看子婴河。

02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一次的独自远行。

我记得沿运河向南,一路上的树木青葱,运河里水波起伏,折射着明晃晃的阳光。大块的白云,像传说中的白马,争相从头顶上倏忽跃过,天空蔚蓝得就要滴下蓝色的水珠。

人们告诉我,你从子婴闸口的大堤一直向东,用不了多久就到王桥了,从王桥埋头向东,很快就是子婴河集镇的。

王桥这个名字一下子唤起了我的回忆。

我隐约记得那位女同学的家就在王桥。

事实上,当年的初中二年级上到一半,有一天我们忽然听说,她下学期不来上课了。没有人告诉我们她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传言真叫人沮丧,直到新学期开学,真的没有再见到她,我们的心思才终于落下来。

这位女同学后来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人,过上了什么样的生活,成为我们初中生涯的一个隐蔽的悬念。

       这就像子婴河在我的心中。我一直没能弄清楚,到底哪一条河才是真正的子婴河啊。


03

多少年过去了,我始终固执地把横贯子婴河集镇的那条大路,当做是子婴河。

她足够的长,从运河堤一笔伸展到最东头的高邮临泽。会是什么人,要站到多高的半空里,挥舞多粗的一管笔,才能够写下这遒劲苍然的浓重一笔?

这一路上,你要看什么样的风景,都会让你看到的。

我不跟你提及那些起伏蜿蜒的坡道,也不说沿路的集市,错落的人家;我也不会说飘香的果园与青翠的蚕桑,我猜想这些你肯定早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单是供销社斜对面的界临饭店,就值得你一去再去。

开一瓶地产小酒,就三两碟小菜,嚼一盘红烧羊块,喝一碗鲜奶般浓稠喷香的羊汤,边吃边聊,你在不知不觉中掏出了多少暖心暖肺的话啊。

集镇西头的桥边,范五爷的特色早茶,吃过一顿的,你要是说不想再去了,我们肯定会笑了,等着看你的笑话。你最多再忍两天吧。

子婴河的人有时候上宝应,或者去南京,有朋友拉去吃个氾水长鱼面,心里就不舒服。可是,最后还不是硬着头皮三划两绕地扒拉下肚,咂咂嘴说,不谈了,不谈了。

我当然不会跟你坦白,我之所以会坚定地选择去子婴河上班,绝对不是因为那位没有下落了的,美丽又忧伤的女同学。

我会潦草地搪塞你,真的是因为陆树茂他在那里啊。

假如我的那些同事听见我这样说,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早已在扬州城里安家的陆树茂,肯定会开心地哈哈大笑,夸张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哥哥心领啦,你就吹呗。

04

但是我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那样的一个地方。

在我的记忆中,子婴河的乡亲是那么地契合着这个地名。

他们有着婴儿般的纯粹,有着河水一样的绵柔与坚韧。

那一年到处在紧张即将到来的大水,我们的主任号召我们以战斗的姿态,投身到防汛抗洪中去。但是,正是在那些天里,我依然能在清晨的大街上,碰见高举着小半导体,哼着小曲,从东踱到西的人们。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哪一个子婴河人会是惶恐慌乱,失去了风度与分寸的。

子婴河人留给我的印象,正如雨天过后的集镇。清澈通透,舒展坦然。

我新买的自行车,随意地架在二门和农行营业部之间的夹道里,10多天后忽然想起来了,去找它,它安静地架在那里,崭新的一串钥匙挂在车锁上,在风声中晃荡。

在熙熙攘攘的328庙会上,我无意中踩坏过摊主的碗碟,对方挥挥手,连声安慰我说,不要紧,不要紧,碎碎平安呢,你玩你的去。

在几乎是全省著名的苗猪市场里,我不止一次地碰见,这一家帮着身边的一家忙算账,一个庄上的你等我,我等他,等大家都卖完了,有人散一圈红梅,各人含在嘴上,夹在手指间,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去翠沟的那一次,我迷路了,问村里的人家,正好他家来了亲戚,一帮人围坐了吃晚茶,主人热情地把我拖上桌,端给我一大碗5只溏心鸡蛋瘪子汤。

那是我有生以来,一天之中鸡蛋吃的最多的一次,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一大海碗白嫩的鸡蛋瘪子,卧在青沸沸的小菜底下。

我想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了,当年我住过的王营那户卞姓人家,一家老小对我这个陌生人的热情关照。

我也不会忘记了,我很多的供销社的师傅们,对我的破坏了原则的包容,与不切实际的鼓励。

我的那几位可爱的同事们,对我的纵容与包庇,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羞于坦然地面对了他们。

我不会在这里写出一长串的名字,嗯,我就把他们记在心里。

05

我理解的子婴河人,他们重感情,懂得容忍,他们不愿意和遥远的过去牵扯纠缠。

往小里说,我听说过小镇上的漂亮女孩,曾经有过的复杂而混乱的情史;或者那些七站八所里的半老徐娘,依然有着不绝于耳的韵事绯闻。但是这些都不能够影响她们照旧过着安静幸福的小日子。

往大里说,前些年撤乡并镇,子婴河并入了夏集,有人说是因为夏集的历史悠久,文化厚重。子婴河人不过是笑了笑。他们懒得去说,子婴河的得名,是要追溯到秦王子婴的呢。

他们对历史和现实的理解,有着别的地方所不能具备的通达和明了。

他们大约很清楚,世事万物,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谁能断定,下一次,怎么就不能叫回子婴河呐。而眼下,大局是必须要讲的,小镇东头电影院门口修无线电的小哥都会告诉你,世界潮流,浩浩荡荡,不与时俱进,那是万万不能的。

说起来,我在子婴河前后没有待足一年。我至今还是不能确认,小镇南面的大河,与小镇北边的小河,到底哪一条,才是子婴河。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子婴河已经流淌在我的记忆中了,深情款款,日夜奔流。

像我们对那位美丽女同学的真挚祝福。


2016-4-2 

听说清明雨明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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