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蕉 | 作字行文 文以载道:衣雪峰作品【无界线第468期】
我与衣雪峰兄算是非常特殊的朋友,素未谋面,这次他在青岛办展,我是第一次见到本尊。彼在央美读本、硕时即已引人瞩目,令我有意外之叹,时时关注追慕他的书学探索则长达十数年之久。如不是其书艺才学格外突出,断不至于让我“不舍”如此。
所谓“书法的整体形态”是指古代书法的综合性和泛审美形态。当今书法已经步18世纪西方艺术自治体制之踵武,成为与生活、政治、社会相割裂的独立自律领域,即“艺术(审美)的书法”。这种形态机制的书法在现代性与形式主义美学思潮互为张目的时代语境中自有其必要的价值,但是书法现代性探索的彷徨、脆弱及仓促伴随着形式主义美学思潮和现代主义艺术的“终结”,社会文化公共领域对艺术提出新的功能性召唤,“自治性”已趋瓦解。当今书法的悖论是参与人数众多的繁荣表象掩盖了书法在文化交流的公共领域“失语”的事实。书法已经由古代的文化中心地位退缩到边缘地位。割裂了字、文、道环环相递链条的书法创作已经沦为墙上的装饰品和竞技场上的仿像生产线,这种仿像配合着资本主义异化的当代运营模式,成为波德里亚所说的“迪斯尼世界”之一部分。
衣雪峰此次所展示的作品并未独独去呈现风格、审美,而是呈现了他对作字、行文、载道整体文化形态的观念。他对先秦古文的书写既企图揭示圣人立象以尽意的造字根源与书画同源的意旨,同时又以大量行书作跋以“行文”,将思想判断表述出来。衣雪峰在集古人诗联方面展示了他进入“文学世界”的能力。这种将不同诗人之句集为新联的方式自古有之,但一定是在近体诗创作达到“饱和”、“终结”阶段才会出现的一种拼贴、挪用方式,这与现当代符号学领域之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所揭示的能指、所指之关系有相近处,也与杜尚挪用现成品的观念游戏异曲同工。这种集联游戏既考验了衣雪峰对古诗词的熟稔程度,同时也体现了他对灵活地阐释古典具有较强的悟性。集联将原诗联的语境剥除,以两个能指拼为一个新的能指,并由衣雪峰的诗思再造一个新语境,从而形成一个新的所指。这样,单一的完整的主体(诗人)变成由三个主体协商的“新主体”,不再有一个绝对的“天才”确定在那里。这足见衣雪峰独特的阐释能力和思路。这一点在另一件“待考系列”作品中得到更幽默和透彻的体现。他将商周不可识的文字图形与当代卡通图像的相似作了沟联,比如有一字形颇似“方向盘”图标,比如其一字形又颇似“兔女郎”卡通图形。这种能指与所指之间约定成俗关系被拆解之后进行的古今文化穿越体现出他对“生活体验”与“历史”之间嵌陷关系的辩证性思考,而这种意识和思力往往是很多书法人士所不大具备的。
传老当面多次教导,“回去好好看书”。他说的书,正是《印光法师文钞》。
“观世音菩萨,于无量劫前,久成佛道,号正法明。”观世音菩萨在很久以前,已经成佛了,就叫“正法明”。“但以度念心切,救苦心殷”,但以救度之心殷切,所以示现菩萨之相,“垂形六道”。
《正法明》
观世音菩萨,于无量劫前,久成佛道,号正法明。
但以度念心切,救苦心殷,不离寂光,垂形六道。
印光大师文钞。
31×179cm 纸本 2019年
“正”字源自西周金文(大篆),“法”字是行书,“明”字是草书。我是想试试,从二王父子,到张旭《肚痛帖》,到颜真卿《裴将军诗》,再到吴昌硕《荒山野水破茅屋,商盘夏鼎周尊彝》都在运用的“破体书”,——打破不同书体、不同时代、不同美学的边界,用今天的话也可以叫作“穿越书”。
二王父子打破的是章草与真书、汉与晋、古质与今妍。
张旭打破的是章草(字字独立的小草)与今草(连绵大草)、汉与唐、秩序与颠狂。
颜真卿打破的是楷与草、魏晋南北朝与唐、姿媚与雄浑。
吴昌硕打破的是篆隶与狂草、商周与晚清、万万古与今人眼。
一切颜色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绿色了。春天里看到一丛一丛的绿色,不知为什么常常有恍如隔世之感。也许是春天的绿色“太匆匆”,令人顿生几时重见之感吧。
“长桥春水拍堤沙”,我们的心似乎也跟着堤沙荡漾了起来。“疏雨带残霞”,春天的雨不大,所以是疏雨。春天的残霞,一定十分明丽。
残霞映衬出宫里的树色,正是迷幻摇滚(Psychedelic Rock)般的粉绿、翠绿吧。
满面杨花,正是现在青岛的季节吧。
张挥,即仲殊,是苏东坡的好友,也是个有故事的人:风流不羁、被妻子投毒、出家、爱吃甜食……
《传语自言联》
传语风光共流转(杜甫),自言契阔漫东西(周弼)。
490×48cm 纸本 2019年
天天抄古人的诗没有新意,有时集古人的诗句玩玩。
翻阅杜子美的七律集,碰到喜欢的句子,就配上宋人的,宋人的诗多,可以挑选的余地大。
艺术如风光,不断变幻,如江河,不断流转。“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而今世界如一村,东村、西村,任意飞驰。黄宾虹老人1943年预言,“欧风东渐,心里契合,不出二十年,画当无中西之分,其精神同也。”
连续几次熬夜到两三点,写了四件大对联,此为第一件。高度4.9米,是我目前已有的作品中,最大高度的作品。这么大的作品,只能在地上写,多少觉得劳累。
《世上皆如梦》
《人生几何》
人生几何,徒以难得之岁月,供身外无益之求,
弊弊焉终其身而不知悔。惜哉。
陈献章
48×179cm 纸本 2019年
纵酒欲谋良夜醉(杜甫),狂歌愈见野人真(张鎡)。
490cm×48cm 纸本 2019年
“纵酒欲谋良夜醉”,想不到老杜也有这样的浪漫。
“狂歌愈见野人真”,艺术史的发展,有时候感觉是越来越野蛮,越来越张扬。以野人之真,纵酒狂歌,精神乃见。
二十年前曾学王孟津之法书对联,而此后二十年,书对联甚少。二年前虽多有集联,又未及一一书之。此番卷土重来,更用王孟津“拓而大之”之法,期有一二进境。
此四件巨幅对联之二。
《万事不关心》
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王摩诘
34×256cm 纸本 2019年
《春水船如天上坐》
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
老杜。
48×179cm 纸本 2019年
春天到处草木生长,所以“春”字周围全是“木”。
“水”字有水之波纹,“坐”字有席之织纹。文者,“纹”也。
“上”字如小舟,整幅如图像,牵强附会,偶一为之可也。
《更欲肯将联》
更欲题诗满青竹(杜甫),肯将戏事扰虚怀(李弥逊)。
490×48cm 纸本 2019年
《鼎系列》(九品)
25×36cm×9 纸本 2019年
天干十,地支十二,写完后正好可以拼成一件T-shirt,同时也是一个篆书的“衣”字。
《说文解字》——“衣,依也。上曰衣,下曰裳。”
有了衣裳蔽体,就有了文明。
《史记》卷一,《五帝本纪第一》——“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黄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
《国语》胥臣云——“黄帝之子二十五宗,其得姓者十四人,为十二姓,姬、酉、祁、己、滕、葴、任、荀、僖、姞、儇、衣是也。”
故曰:衣者,黄帝之子也。
古往今来,甲子轮回。
不论写作“衣”,还是写作“T-shirt”,都是人类文明的符号。
雷庵正受禅师的偈语——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无界线主编
李仕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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