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读│杰出的移民：为什么人口迁移不仅势不可挡，而且值得追求？
Ian Goldin, Geoffrey Cameron, and Meera Balarajan,2011. Exceptional people: how migration shaped our world and will define our future,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来源：http://press.princeton.edu/titles/9301.html
（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查看更多）
《杰出的移民：人口迁移如何塑造了我们的世界又将决定我们的未来》采取大历史视角：从我们的智人(Homo sapiens)祖先第一次走出非洲，逐渐占据整个世界的迁移历史说起。大约在12.5万年前，第一个智人进入了今天的中东地区，随后缓慢而稳定地扩张到世界每一个角落，包括太平洋的复活节岛和其他岛屿，这些小岛直到最近1500年才有人定居。智人是世界上分布最广泛的哺乳动物。与许多人口迁移研究的“定居偏误(sedentary bias)”相反，即“定居是人类历史常态，迁移才是特例”的假设，本书则论述人口迁移和移民是人类生活、历史和文明的根本组成部分，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人口迁移将继续与人类历史同在。
《杰出的移民》分为三个部分：过去、现在和未来。“过去”部分精要回顾人类迁移历史，包括史前时期、“枪炮帝国”、跨大西洋奴隶贸易、殖民主义时期来自南亚及其他地区的契约劳工移民、第一次“大移民时代(Age of Migration)”，即1820-1920期间为摆脱贫困、饥荒和宗教压迫的欧洲至新大陆移民。超过6千万欧洲人离开故国，其规模前无古人。目前全世界估计有2亿移民，人口迁移绝对规模超过“大移民时代”，但人口迁移的相对比例仍旧低于彼时。“过去”部分最后讨论1914-1973年的人口迁移发展，两次世界大战的影响，国际难民公约的制定，1973年石油价格暴涨4倍，西欧劳工输入的体制戛然而止。
第二部分“现在”讨论1973年以来的人口迁移，涉及的主要政治和经济议题，特别是政治避难危机、“管理移民”和边界控制。这部分还介绍了移民研究的主要理论观点和研究发现：迁移过程的宏观、中观和微观机制；人口迁移的影响，包括对人口流入地、人口流出地和移民自身的影响。
第三部分“未来”可能是全书争议最大的。本书作者认为未来人口迁移不仅是必要的、势不可挡，而且也是值得追求的。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人口预测基础上，作者认为21世纪人口迁移趋势会进一步加强。亚撒哈拉和南亚国家普遍经历“人口高峰”，大规模人口进入劳动年龄，增加人口迁移压力。同时，发达国家普遍经历低生育率和老龄化，劳动力供给不足和社会抚养率增加，这会增加对那些难以自动化、难以外包的产业劳动力的需求。“推力”和“拉力”相互作用之下，21世纪人口迁移在所难免。
1. 人类的历史是一部人口迁移的历史。自从人类祖先在5-6万年前走出非洲，移民通过吸收、创新和综合跨文化的知识，不断发展人类文明。外来者总会遭遇客居社会的敌意，在许多国家“移民”、“政治避难者”名称往往带有贬义，体现了自古以来对“蛮夷”的恐惧，但历史发展轨迹表明人类通过迁移持续扩大人类文明疆界。
2. 20世纪国家和政府科层体系逐渐渗入移民的管理，国际移民成为民族-国家管理的对象。
3. 如今，人口迁移被视为跨越边界的流动，是“需要管理”的对象；是一种成本，最好能够将其最小化；而不是把人口迁移当作一个值得重视的机会。国际移民条例一般采取以国为单位的配额制，通常有三种移民渠道：经济渠道针对学生、高技能专业人士以及低技能劳工；社会渠道包括家庭团聚以及特殊原住民群体；政治渠道包括难民和政治避难者。
4. 移民对于经济及其他方面的贡献被大大低估了，因此政府和公众舆论对移民的关注点集中于管理移民带来的潜在风险，而不是帮助他们更充分地参与主流社会。
5. 国际人口迁移无论对流出国家、流入国家，还是移民自身都带来好处。对于流入国家而言，移民促进创新、刺激经济增长、丰富社会多样性，对公共财政也是一种福音。流出国家则受益于移民汇款和移民网络的社会回馈。对流入更发达地区的移民而言，他们通常可以享受高工资福利、更好的教育和更好的医疗服务。
6. 但是高移民率确实会给特定的地方和国家带来成本。这些成本往往是短期的，并且可以通过财政转移、增加公共服务容量来适应新的社会和行政管理需求。
7. 国家间的竞争已经导致许多国家竞相解除高技术移民迁移的障碍。尤其对那些少子化老龄化的国家而言，移民是经济发展活力的关键。
8. 20世纪盛行的观念——移民属国内事务，应该由民族-国家独自处理——已经不再适用。未来最理想的国际移民前景应该包括给予跨越国界更大的自由，国际移民需要全球化的管理机构。
9. 人口迁移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人类的第一次出现，但是全球化使现代人口迁移无论在空间范围、迁移频率和强度方面均显著区别于历史上的人口迁移。
10. 人口迁移过程同时受宏观(macro-level)、中观(meso-level)和微观(micro-level)因素相互作用的影响。微观层面，迁移是个人选择，尽管是在一定限制条件下的选择。中观层面，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影响着特定个人和群体的迁移选择、降低迁移障碍、促进跨界流动。个人选择和社会网络又嵌套于宏观结构之下：人口、经济和政治状况形成了人口迁移的“推力(push)”和“拉力(pull)”。
11. 移民转型(migration transition)，指从人口流出国向人口流入国的转型，表现在坐标轴上即为随工资水平上升而形成“人口迁移驼峰(migration hump)”。起初随着实际工资的增加，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承担移民的成本和风险，向外流动，但随着工资差距逐渐缩小，外出移民率开始下降。
图 社会经济发展与人口迁移关系
12. 移民过程可以分为五个阶段：先驱移民(pioneer migration)、羊群效应(herd effects)、网络效应(network effects)、衰落的网络效应(weak networks)和排他(exclusion)。
图 人口迁移过程
13.“国际移民的影响”是移民研究最多的领域，但同时又是公众误解最多的议题。欧洲和美国约一半的受访者把国际移民视为问题而非机会，担心国际移民带来各种问题，如犯罪率上升、税率增加、和本地人抢饭碗等。为了迎合公众对移民的负面认知，政府推行民粹的移民政策，严格控制移民流入。
14. 人口迁移的影响可以分为对流入地的影响、对流出地的影响和对移民自身的影响。对流入地而言，人口迁移影响经济增长、工资水平和创新，此外还包括财政影响和社会影响。对流出地而言，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影响主要集中于移民汇款(remittances)和人才流失(brain drain)，以及海外散居族群(diaspora)对母国发展的影响。对于移民而言，包括就业、教育和医疗的影响，移民在客居社会的脆弱性以及隔离和排外主义(xenophobia)的经历。
15. 发达和欠发达国家都会受益于移民，发展中国家受惠更大。人口迁移有利于缩小国家间的差距。人口迁移给全球经济带来的好处甚至超过自由贸易和发展援助加在一起的好处。
16. 移民带来的好处往往是分散的、一般的，但移民的成本却不成比例地落到特定人群、特定产业和特定地方之上。尽管这些成本往往是短期的，但移民的好处却需要中期甚至长期才能够展现出来。要充分获得人口迁移的所有好处，需要政府减少人口迁移带来的短期成本，缓解对移民大量流入的地方和承担大部分成本的群体的压力。
17.外来移民对于本地工人工资水平影响非常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即使对那些直接与外来移民竞争工作的少部分本地工人来说，工资下降的损失，为下降的物价和服务价格所补偿。高比例移民通常伴随着家务、园艺、保姆、幼托、干洗以及其他劳力密集型服务成本的降低。
18. 移民会抢走本地人的饭碗吗？这一逻辑是错误的。低技能移民工人往往从事本地人不愿意做的工作，或者为本地人提供家政、保姆服务，从而使得高技术人才摆脱家务负担，进入工作市场。高技术移民则往往从事本地劳动力供应不足的高新产业。
19.美国长期受惠于移民的创新和智识贡献。诺贝尔奖获得者、国家科学院院士、奥斯卡最佳导演中移民数量比本土人士三倍还多。Google, Intel, Paypal, Ebay,Yahoo等公司都由移民创建的。美国全球专利申请超过1/4都是由移民发起的，尽管移民只占总人口的12%。
20.高技术移民是发达国家竞相追逐的对象，而公众对于数量众多的低技术移民则持反对态度，理由是担心其增加公共财政负担。不同国家移民使用社会服务的比例差异很大。在加拿大，与本地人相比，非避难者移民更少申请失业补贴、社保和住房补贴；在欧洲国家尤其是北欧国家，移民比本国人更多申请社保和失业保险。德国、希腊、葡萄牙、西班牙和英国，本国人和移民申请社会救济比例则相差无几。一般而言，移民的劳动参与率高于本国人。
21.尽管移民对全国财政负担影响有限，但移民集中于某些地区可能会给当地政府带来压力。长期来看，本地人能够从移民带来的工资好处获益，但短期来看，本地人遭遇拥挤和基础设施的过度负荷。美国一项研究表明，移民的财政影响“在国家层面上是正向的”，但在“州和地方层面上”则是负面的。管理移民的财政成本需要税收转移支付，从而缓解特定地方和区域政府的负担。
22.移民的社会影响也表现出类似特点：起初带来短期和地方的成本，但随后为日益多元化的社会所带来的长远和分散的好处所弥补。多元社会更具创新性、更有活力、更为开放，更加世界主义。多伦多是世界上最多元的城市之一，47%的市民出生于国外。
23.一项针对高科技领域的研究表明，美国地方经济竞争力与对外来者的开放度直接相关，日本和德国的相对衰落与他们的“封闭”和相对“同质性(homogeneity)有关。对移民开放长远来看会给流入地带来红利。
24.高技术人才流失被视为人口流出地的主要风险。欧洲和东亚向海外输出了最大数量的高素质人才，而非洲、加勒比和中美地区则向海外输出了最大比例的教育人口：亚撒哈拉非洲输出了20%，加勒比和中美地区大部分国家超过50%。对亚撒哈拉非洲而言，损失巨大，因为只有4%人口拥有大学学历。加勒比和中美国家人口规模不大，大规模的大学生外流，掏空了整个经济的技术基础。
25.有关发展中国家人才流失的统计数据似乎描绘了一幅黯淡的图景。圭亚那和牙买加高达70%的大学毕业生离开祖国；其他国家的大学毕业生流失率也很高：摩洛哥，65%；突尼斯，64%；冈比亚，60%；加纳，25%；伊朗，25%；韩国，15%；墨西哥，13%，菲律宾，10%。
26.发展中国家的人才流失主要源自本国高企的失业率，许多大学生在国内无法就业，不得不背井离乡。
27. 尽管大规模的大学毕业生流出对某些国家产生短期成本，对“人才流失的新经济学”研究表明，这会带来中期或长期的好处。人口迁移是人力资本增长的标志，而非人力资本流失的罪过。
28.长远来看，移民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但挑战在于如何处理由于移民的大量涌入而给地方带来的短期经济和社会成本。
29.历史告诉我们，快速的经济和政治变化，以及环境变化驱使人们离开故土，到不熟悉的新环境追求机会和安全。在全球化背景下，随着交通成本的降低、更便捷的连接和跨国社会和经济网络的发展，个人国际迁移的风险和成本持续降低，迁移势头有增无减。
30.移民的政策应该从边界控制转向逐渐促进国际流动。更自由的跨界人口流动，即“开放边界(open borders)”，无论在经济上还是伦理上都是值得追求的目标。
31.推进全球人口迁移议程需要取得政府、企业、公民社会各方的共识：更自由的跨界流动、充分理解人口迁移的原因和影响。理想的对人口迁移全球协调最好通过一个国际协议，并由一个国际组织加以执行和推进。
32．自由人口流动的理想，需要全球机制推动和捍卫这一理想，正如历史上其他伟大的理想——民主、自由贸易和全球和平——产生于不可能的边缘，最后发展成为普世价值。远古的人类祖先告诉我们，地球是一个国家，所有人类都是地球的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