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诵与儿童诗仿写

从一年级下学期，一直到二年级，甚至三年级上学期，有一个特殊的时期。这一时期，儿童对儿童诗开始变得敏感。

在这一阶段之前，是一个儿歌童谣时期，儿童并不能精确地理解童谣本身的含义，吸引儿童的，是童谣本身的节奏以及场景带来的安全感和愉悦感，在这一时期，所谓的意义，就蕴含在节奏之中。这一时期，从学前一直延续到一年级为止。

儿歌童谣是不适合有感情地朗读的，适合打着节拍游戏性朗读。

儿童诗的晨诵，为什么是重要的？

从营养的角度讲，儿童诗涉及到的，主要是儿童生活的方方面面。涉及到道德发展、心理发展、社会交往、自然万物等等。儿童诗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揭示了生活的本质与方向，从而一方面给儿童以宣泄的出口，另一方面给儿童以朝向的方向。同时，也培育了儿童对道德心理、对社会关系、对自然万物的内在的敏感。

从语言发展的角度讲，从简单的节奏形式，到较为复杂的儿童诗的形式，这是儿童语言发展上的一次飞跃。儿童开始通过诗歌理解语言形式与表达内容之间的微妙的关系，并且借由朗诵，尝试练习和表达自己对这种关系的理解。简单的鼓点，让位于给复杂的交响乐；节奏形式的均匀感，让位给了随着内容而变化节奏的和谐感。

晨诵，就是一首诗慢慢绽放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儿童经历了基本理解，进入了诗歌，并与诗歌发生了共鸣，最终通过朗读来表达出来。但这一切还不是结束，有相当一部分晨诵诗，很适合仿写。儿童通过仿写，不但进一步地理解了诗歌，而且更深刻地习得了语言形式。

一

晨诵诗仿写，主要有四种形式：换写、续写、仿写和创作。

换写是晨诵诗仿写的早期主要形式，鼓励儿童通过换掉一些关键词，来改变诗歌的指向或意义，但又不改变诗歌的语言结构。

例如前面提到过的《早安，小松鼠》：

早安，小松鼠

刘可式

早安，小松鼠

整个早晨

我一直看着你

怎样把每一寸

玲珑的晨光

变做七彩的跳跃

嚼成松子的果香

例如，我们可以把“小松鼠”换成另外一个对象，再把内容进行必要的替换，以保持同一性，就是一首新的好诗了：

早安，亲爱的妈妈

整个早晨

我一直看着你

怎样把每一寸

玲珑的晨光

变为美味的食物

做成爱的芬芳

有时候，师生之间可以互致问候来开场——

师：早安，亲爱的孩子们

生：早安，亲爱的老师

师：整个早晨，我一直看着你们

生：整个早晨，我们一直看着你

师：怎样把每一寸玲珑的晨光/变成七彩的朗诵/嚼成书本的芳香

生：怎样把每一寸玲珑的晨光/变成粉笔的舞蹈/嚼成知识的芳香

这既是换写，也是师生围绕着诗歌的生命编织。有些换写，改换了人称，改换了叙事主体，让诗歌更贴近了生命生活；有些换写，改换了对象事物，用诗歌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例如：

谁会爬？

谁会爬？虫会爬。

虫儿怎么爬？

六只脚儿向前爬。

谁会游？鱼会游。

鱼儿怎么游？

摇摇尾巴点点头。

谁会飞？鸟会飞。

鸟儿怎样飞？

张开翅膀满天飞。

在这里，关键是通过替换，换成另一种动物，随之改变相应的动作和情态。例如：马会跑、兔会跳等。

无论如何，改换诗歌，都有两点基本的要求：一是保留原诗的结构；二是保持全诗的前后一致。不能改了前面忘了后面，结果方方面面对不上，这就是失败的换写。

二

续写的文本，往往具有某种特殊性，即诗歌本身为续写留下了空间。否则，一首完整的诗歌，非要续写，就成了狗尾续貂。在晨诵中，适合续写的诗歌是不少的，例如：

开满鲜花的头

（意大利）贾尼·罗大里

如果头上不长头发，

种满鲜花该是怎样的景象？

一眼就可看出，

谁心地善良，谁心情悲伤。

前额长着一束玫瑰花的人，

不会做坏事。

头上长着沉默的紫罗兰的人，

有点儿黑色幽默。

顶着一头零乱的大荨麻的人呢？

一定思维混乱。

每天早晨徒劳地

浪费一瓶或两瓶头油。

干国祥、陈美丽老师编写的《晨诵课》，在这首诗后面，附带了一段说明，是非常好的写作提示：

哦，这世界上形形色色的花草，就是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人，也就像形形色色的花草——

向日葵明亮奔放，兰花含蓄优雅，猪笼草爱耍小圈套，仙人掌总想扎你几下。还有：

金盏菊、风铃草、郁金香、水仙花、月季、美人蕉、茉莉花、含羞草、蝴蝶花、野菊花、牵牛花、蔷薇花、吊兰、芦荟、文竹、鸢尾花……

你又会把它们写成怎样的诗句？你又会把自己写成怎样的诗句？

换写和续写，难度相对较低，但是，因为已经有了语境的限制，儿童在换写或续写时必须考虑到下列情况中的一种或多种：

1.换写或续写中，所用到的事物，与原作是否保持了一致？

2.在句法或词法上，是否与原作保持了结构和形式的一致或和谐？儿童并不需要懂语法，这是一种感受性的模仿能力。

3.在意义上，是否与原作保持了协调，或者形成了自然的拓展？

4.在音韵上，是否听起来舒服？就是说，多数时候，有意识地要保持押韵，或者在平仄上遵守常识。这不需要掌握，而是通过换词去体会。

在这个过程中，不同的儿童写出来的诗歌，与原作的默契度不同，这表明了不同的语感水平。在教学中，老师通过挑选范例进行展示，或对某些范例进行修改，或自己范写，让学生去体会更好的写法，从而潜移默化地培养对语言的敏感，对诗歌节奏的敏感。

三

换写和续写，都高度依赖于原文的结构甚至意义，仿写，则更自由，但原创程度的要求也更高。可以模拟原作的结构，也可以模拟原作的风格。

下面的案例，来自河南郑州经开区龙美小学新月教室，指导老师叫丁红瑞，这是一所全面践行南明教育全人之美课程的学校，看看这个班儿童对谢尔大叔充满想象力的诗歌的模仿：

跆拳道

新月教室/安琪

老师喊哈，

同学们也纷纷喊哈，

一个个哈声你推我嚷，满教室跑，

哈声飞过城市，

哈声飞过大山，

哈声飞过大海，

课代表大声抱怨：别喊了！

“抱怨”飞过天涯海角，也没把哈声追上。

葫芦丝

新月教室/名扬

葫芦丝里的小精灵都怕热！

当我们为它们吹进凉风时，

它们就快乐地唱歌！

但如果，我们的力气太大，

就会一不小心把它们全家吹散，

葫芦丝里就是一阵哀嚎！

或者如果吹气的时候，

有太多的唾沫，

小精灵们就要陷入迷雾之中,

分不清东西南北和哆RUAI咪发。

四

无论是换写、续写还是仿写，都是在训练儿童对语言的敏感。并且，这种敏感要以可见的方式表达出来。到了一定的阶段，或者在这个过程中，创写就开始了。儿童受到了儿童诗的影响，思路就打开了，就可能涌现出五彩缤纷的作品：

阳光派对

新月教室

如果

我们要开一个阳光派对，

我们就请

春风妈妈梳头发

蓝天哥哥做蓝西装

月光阿姨织一件银丝衣

黑夜叔叔做顶魔术帽

星星妹妹做耳钉

我们就请

彩虹小姐做一杯鸡尾酒

白云奶奶做一个奶油蛋糕

流星弟弟给我们做烟火

雪花姑娘给我们做冰淇淋

我们就请

银河给我们做轨道

太阳给我们做火轮

闪电给我们在霓虹灯

雨点给我们做音乐

我们一下子请来了

日月星辰，蓝天风雪

这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酷的派对啦！

新月教室的孩子们，也为二十四节气写了不少诗，例如：

雨水

新月教室/李思彤

红的，黄的，紫的，白的，

每一朵都是春天可爱的小脚印。

春分

新月教室/晁子晴

阳光下，

樱花像是在看自己影子的天真孩子。

清明

新月教室/张静涵

一阵风，

把樱花次乱。

当初也是这风，

把两个人的心吹散。

为什么举这间教室的例子？因为大家会发现，这间教室的诗歌之美，不是某一个孩子的，而是整体的美。这意味着什么？诗歌不是少数儿童的事，不是天赋儿童的事，到了特定的年龄阶段，每个儿童，都可能写出特别美的诗歌来。儿童能不能写出好的诗歌？这主要取决于老师的引导和反馈。

在这个过程中，儿童不知不觉地呼吸着语言。他们倾听诗，理解诗，朗诵诗，创作诗，在这个过程中，语言的细微之处，不知不觉中变成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特别的时期。因为一旦过了这个时期，对儿童诗的敏感就降低了。到了中高段，尤其是高段，儿童接触到的诗歌，就逐渐转为以经典为主了。而经典诗歌，很难模仿。因为经典常常意味着灵魂和诗艺的高度，拙劣的模仿，反而对原诗是破坏。这时候，儿童反而应该去理解和聆听。这时候，诗歌评论，以及将原作化为散文，就是一条更好的自由写作路径。

（关注公众号“知教师”，回复“新月教室”，阅读《新月教室部分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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