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型大师和大师型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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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今这个大师多如狗的年头,“大师”这一美称的贬值是可想而知的。一些思想上毫无建树、学术上毫无成就、文风上陈腐不堪、嘴巴上故弄玄奥的闲适随笔耆宿或先锋诗歌青年,皆被尊为大师,在我看起来,实在有点进儿童木偶剧场的感觉。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我以为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价值判断出现偏差,才使那些长老遗孽、后起之秀们自我陶醉,觉得自己够得上做大师的资格了,而那些文化轿夫与吹鼓手们也乐于以此高帽赠人,从中渔利;二是语言患了分裂症,它根本不能严谨地表达现实。从这个意义上说来,在一些人的思维和语言系统里,大师和小人并无差异。
然而我以为,尽管如此,对那些成群结队的大师还是应该仔细加以分类以示区别的。我把他们分成两类:一类是小人型大师,一类是大师型小人。前者是真小人,后者是伪君子。
这两类人也不是没有共同点,譬如说,他们可能确实很有学问,写作也可能确实很勤快,往往著作等身,但他们又都没有独立人格,对人类的苦难没有切实的体味,只有残忍的漠视。所以总体而言,他们尽管传播了一些知识,提供了一些文化学术经验,但在提升入格灵魂方面,却做了负面引导。
小人型大师,曾依附过纳粹、法西斯的海德格尔、卡拉扬、庞德之流就是。譬如海德格尔,他在哲学领域建树破多,在现象学、存在主义、解构主义、诠释学、后现代主义、政治理论、心理学及神学方面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可是他人格出了问题,简直到了低劣的地步。在弗莱堡大学校长以辞职来反对纳粹政策后,海德格尔“经选举”继任了这个职务,并且发表题为《德国大学的自我肯定》的演说,表明其亲纳粹主义的立场。凡是这种利欲熏心明目张胆地依附在权力集团的大师,皆可称之为小人型大师。
还有一类大师,他们既不会公开赞颂极权专制,也决不敢对极权专制说半个不字。他们虽然不那么张狂,却与权力集团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然而在表面上却又做出一副“闲云野鹤,无意名禄”的恶心姿态。这就是大师型小人那一类。他们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比前一种更为可恶。他们在暴政横行时做软骨头,“苟全性命于乱世”;到专制稍开明时,又站出来装模作样地控诉一番:或咒骂贪官,或抨击奸臣,甚或在文章中写些诸如什么“在那惨痛的岁月”之类的废话。由于他们打击重心的偏移,一切专制下的罪恶都被化作一缕清风一轮明月,一切该谴责的永远只是贪官、奸臣、以及某个时间段。这种人也往往倍受恩主们宠爱,恩主们还会给他们戴乌纱、授奉禄、献鲜花、做长寿面、出全集、搞学术研讨会——其实,他们的学术也就那么回事儿。
那么,在正常的思维语言系统里,怎样的人才配称做大师呢?瓦茨拉夫•哈维尔曾在《无权者的权利》中说:“知识分子应该不断地使人不安,应该作为世界之痛苦的见证人,应该因独立而引起异议,应该反抗一切隐藏着的和公开的压力和操纵,应该是体制的权力及其妖术的主要怀疑者,应该是他们的谎言的见证人。因此,一个知识分子就不能去扮演分配给他的角色,也不能屈从于胜利者所写的历史。”也就是说,真正的大师,就是那些照亮人类黑暗旅途的闪光灵魂。
遍地横行的大师们,和打算挤进大师行列的人们,当以此为镜,也以此为戒。
附记:
二〇〇九年四月,我在意林传媒集团旗下《人物画报》做主编,适逢“李辉质疑文怀沙”事发,我遂策划“一位‘国学大师’的倒掉”封面专题。本文原为该专题编后语,后未刊发,次年七月,发表于《杂文报》。(二○一六年十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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