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被弹劾的总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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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为系列报道之一，将刊载于

《今古传奇·人物》201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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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花残，家国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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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院决定予以弹劾罢免！”

 2017年3月10日11时，韩国宪法法院一锤定音，宣布立即罢免总统朴槿惠。

 朴槿惠被弹劾下台后，将不再享受总统礼遇，还将丧失任内依宪享有的检控豁免特权，届时她将无法不配合检方接下来的调查。同时，朴槿惠5年内不得从政。随着调查的继续深入，她面临牢狱之灾的可能性极大。

 朴槿惠一生充满传奇，创造了多个“第一”——从当年的“第一女儿”，到韩国第一位女总统。“闺蜜门”爆发后，朴槿惠又先后成为韩国历史上支持率最低的总统、游行示威反对人数最多的总统，并成为韩国历史上第一个被弹劾下台的总统。

 朴槿惠喜欢木槿花。木槿花是韩国的国花，也暗合了朴槿惠的中文名字。她曾说，希望自己如木槿花一样坚韧、质朴、永恒而美丽。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的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的绽放，就像太阳每天东升西落，就像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总是生生不息。人生的起伏总是难免，但没有什么能令她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她对美丽绽放的信仰永恒不变。事实证明，朴槿惠曾经做到了。那时候，韩国人也乐于将她和木槿花联系在一起，但是现在，人们发出了“江山依旧，木槿花残”的感慨，其中一篇评论的标题则是：“木槿花残，家国何去？”

›››2014年7月4日，习近平访韩期间，朴槿惠在首尔城北洞家具博物馆为习近平及夫人彭丽媛举行了特别午宴。她向习近平赠送了放在螺钿漆器箱的围棋棋子、银茶器、红参等。习近平则回赠了用木槿花（韩国国花）刺绣装饰的玻璃工艺品、及画有《三国志》赵子龙的字画等。朴槿惠在自传中曾表示赵子龙是自己喜欢的第一个历史人物

 放眼全球，虽然近年来弹劾领导人的国家不少，但不是所有的弹劾程序都能成功：最著名的幸存者就是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1999年，他因性丑闻险些遭弹劾下台。

 最近一次被弹劾下台的，是巴西“铁娘子”迪尔玛·罗塞夫。2016年5月12日，巴西参议院投票通过了针对总统罗塞夫的弹劾案，她被强制离职180天。8月31日，罗塞夫被罢免总统职务，成为世界历史上第一个被弹劾下台的女总统。不过，在Twitter账户上，罗塞夫仍然自称“巴西总统”。

 罗塞夫被弹劾的理由是她违反了国家预算法。但她坚持否认指控，称这是反对党出于政治动机的“政变”，“目的不是公平地审判我，而是毁掉我”。2017年2月接受采访时，罗塞夫虽然表示不会再次竞选总统，但她向支持者保证，绝不会放弃政治生涯，可能会参加参议员或者部长的竞选。

 像罗塞夫一样被弹劾后选择继续从政的人并不少见。2004年4月，立陶宛时任总统罗兰达斯·帕克萨斯被指控向俄罗斯商人出售立陶宛公民身份，并因此被弹劾下台，成为欧洲历史上第一位被弹劾罢免的总统。帕克萨斯被禁止在立陶宛担任公职，但他于2009年当选为欧洲议会议员。

 2012年6月，巴拉圭时任总统费尔南多·卢戈被弹劾下台，理由是他在一起土地纠纷中处理不力，导致17人丧生。离开总统职位后，卢戈在次年竞选成为参议员，继续政治生涯。

 也有人想要继续从政，却被弹劾阻断了后路。比如厄瓜多尔时任总统布卡兰被控染指公共基金，于1997年2月6日被议会以“精神和行为上都不适合当总统”为由弹劾，此时距离他宣誓就职仅6个月。“精神不稳定”从此成为他再征仕途的障碍。

 有意思的是，厄瓜多尔前后有两任总统被弹劾下台。除了布卡兰，2005年4月，时任总统卢西奥·古铁雷斯因被控在公民暴动期间干预最高法院活动而被免职。

 除了通过宪法程序被弹劾，有些国家元首是被“武力弹劾”——军事政变赶下台的。这些领导人的命运通常是流亡他国。

 比如，乌干达前总统伊迪·阿明被赶下台后，在沙特阿拉伯度过了24年，2003年死在异乡。前东德领导人埃里希·昂纳克在柏林墙倒下后被迫辞职，辗转前往莫斯科。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时任总统叶利钦不再为过去的盟友提供保护，昂纳克只能流亡智利，最终在智利逝世。

 1986年，菲律宾首都马尼拉街头热火朝天的抗议游行结束了时任总统费迪南德·马科斯长达20年的独裁统治，就连盟友美国都在劝他下台，马科斯连夜逃离菲律宾，前往夏威夷，却受到美国的冷遇。其他欧洲国家也在菲律宾新政府断交的威胁下，不敢收留他。3年后，马科斯在檀香山去世，死后落叶归根的请求被菲律宾时任总统阿基诺拒绝。直到2016年，菲律宾最高法院才允许马科斯遗体回到故土落葬。

›››克林顿和白宫“拉链门”女主角莱温斯基

 不过，也有“心宽”的领导人，比如曾任塞拉利昂全国临时执政委员会主席的瓦伦丁·斯特拉瑟1996年被赶下台后，干脆跑到英国华威大学当了一名法学院学生。

 还有一些国家领导人被弹劾后，失去了特殊赦免权，被司法机关起诉甚至送进监狱。1993年，委内瑞拉时任总统卡洛斯·安德烈斯·佩雷斯因贪污和非法敛财被弹劾，随后被判入狱28个月。出狱后，他一度当选参议员，却因再次卷入贪污丑闻而丢掉公职。人生最后10年，佩雷斯“自我流放”到美国，但委内瑞拉国内对他的清算并未停止。2005年，83岁高龄、因中风而行动不便的佩雷斯再次遭到起诉。2008年，佩雷斯提出，希望回到故土安度晚年，没有获得准许。2010年，他含恨在迈阿密去世。

 2000年11月，拥有日本国籍的秘鲁时任总统阿尔韦托·藤森在东京通过传真提出辞职。此前，他因为贿选丑闻而在国内的舆论压力下，离开秘鲁，流亡日本。秘鲁国会拒绝接受他的辞呈，开会弹劾了他，并且禁止他在10年之内再次担任公职。后来，他还是被引渡回国，以屠杀平民和腐败罪被判入狱25年。

 2008年8月，巴基斯坦执政联盟准备弹劾时任总统穆沙拉夫，称他“蚕食了国家的信任”。穆沙拉夫在重重压力下辞职，随后多次受到起诉和逮捕，险些因叛国罪被判处死刑或终身监禁。

 还有很多政客在得知自己躲不过被弹劾的命运时，为了个人或者政党的颜面，主动辞职。

 1974年，美国时任总统尼克松在“水门事件”东窗事发后，赶在议会启动弹劾程序前，主动辞职。20多名“水门事件”的参与者被定罪，尼克松却被赦免一切与此有关的罪名。离开白宫的尼克松不仅没有就此沉默，反而更加活跃地为美国内政外交建言献策，努力洗刷自己不光彩的形象，最终感动了美国人，得到了原谅。尼克松晚年过得十分充实，他笔耕不辍，著作本本畅销；还和比他小56岁的姑娘莫妮卡谈起了恋爱。

 1992年12月，巴西时任总统费尔南多·科洛尔·德梅洛因腐败受到指控，他赶在参议院开始弹劾前辞去了总统职务。不过，因为挪用公款和受贿证据确凿，他被规定在随后的8年里禁止竞选总统。

 2000年5月，以色列时任总统埃泽尔·魏茨曼面对税务欺诈和腐败丑闻时迅速辞职，避免面对可能的弹劾程序，最后得以安度晚年。而他的继任者摩西·卡察夫则因受到强奸等性侵指控，也在2007年6月辞去总统职务。只不过，卡察夫没有魏茨曼幸运。2011年，他被判入狱7年。

 2012年2月，德国历史上最年轻的联邦总统克里斯蒂安·武尔夫，在被控以权谋私而被剥夺豁免权后宣布辞职，后来被判无罪。

 2013年11月爆发的乌克兰危机中，时任总统亚努科维奇在民意的压力下选择辞职，并逃离首都基辅。随后，议会投票弹劾了他，正式认定他不再具有乌克兰总统的身份和权威。如今，亚努科维奇低调地在俄罗斯流亡，声称有机会就会回到乌克兰。而乌克兰监察机构下令逮捕亚努科维奇，并且通过国际刑警对他展开了全球通缉。

›››1974年，“水门事件”东窗事发后，尼克松赶在议会启动弹劾程序前，主动辞职

 世界各国弹劾总统的事件层出不穷，韩国更是如此，朴槿惠并非韩国历史上首个在任内面对宪法法院弹劾宣判的总统。2004年3月，在野党以时任总统卢武铉涉嫌对国会选举“施加不公正影响”等为由，向国会提交了弹劾总统动议案并获得通过。但两个月后，韩国宪法法院宣布驳回弹劾案，称“卢武铉违反了法律，但严重性还不足以使他被解职”。卢武铉立即恢复行使总统权力，直至2008年2月任期结束。然而，躲过了弹劾案的卢武铉最终仍因卷入受贿丑闻于2009年5月23日跳崖自杀。

 有评论认为，朴槿惠弹劾案已成为韩国宪政史上里程碑式的事件，但它对韩国内政、外交、社会、民主、法治等各个方面的深刻影响却才刚刚开始。

 “朴槿惠被弹劾下台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包括对其父亲朴正熙的评价在内，执政党的一些要人可能会被政治清算，如前总统李明博等。”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国际政治系教授、朝鲜韩国研究中心研究员郭锐分析称。

 当被问及朴槿惠是否有可能步卢武铉后尘时，上海社科院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李开盛说：“她自己也说了‘绝望锻炼了我’。她与卢武铉的性格不一样，这从面对弹劾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她选择了抗争到底。”不过，她终究没有抵抗住宪法法院的判决。

 弹劾案虽已判决，但等待朴槿惠的危机仍未结束。她接下来要面临的，将是多达13项罪名的漫长司法审判。而韩国也将在她离开青瓦台后60天内选出新的总统。朴槿惠的命运如何，韩国将何去何从，人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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