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什么?!
通常情况下,当人面对复杂事物的时候,难免千头万绪,试图对它的变化趋势做出判断时,要么陷入细枝末节,要么陷入一厢情愿。陷入细枝末节是过于强调某个点的优势,而看不见生存竞争是体系与体系的对抗,也就是所谓的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决定走向的是多个维度相互交织的综合性优势。我们在《结构学概论》中说过:在生命体结构的生存竞争中,以自身的有序让对方陷入无序是永恒的制胜之道!所有的一厢情愿都源于一种缺乏抵达路径的期待。这种期待能够满足内心的需要但无法驱动有效的行动。人对事物内在结构理解的越清晰并能抓住结构的关键支点之时,不会气急败坏,更不会患得患失。
独立性
战争是生存竞争的最剧烈的形式。所有战争的终极目的都是为了迫使对方屈服。在过去的战争形式中,迫使对方屈服的关键在于歼灭前线的敌军。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战争形态变得更加的立体,这不仅是攻击和防御的纵深在时空上被拉大,更重要的是逐渐模糊前方和后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人首先提出了战略轰炸的概念。它所针对的并不是前线的军队,而是后方的城市——通过摧毁城市来削弱对方的战争潜力,从而迫使对方屈服。美国人还精密的计算出只要饱和轰炸达到某个阈值之后,整个城市的大火就无法扑灭,即便不再持续轰炸,城市也会在多米诺骨牌一样的恶性循环中变成焦土和瓦砾!
不管是东京大轰炸还是长崎和广岛的原子弹爆炸,本质上都是通过对城市的彻底毁灭来削弱对方的战争潜力,从而迫使对方屈服。随着这种理论的发展,不管是对指挥系统的精确打击,还是对城市基础设施的彻底破坏。虽然都是削弱对方战争潜力的有效策略,但所有的手段都集中在通过外部打击摧毁其体系结构。这次俄乌冲突让我们看到了新的形式——重心不再聚焦于战场上的交火,更聚焦于破坏彼此社会结构的有序运转:不管是经济制裁、贸易封锁,还是金融层面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饱和打击,以及各种特种作战——包括但不限于内部策反、破坏、舆论封锁和舆论认知战等。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目标——从内部瓦解其社会结构的有序运转!
随着社会的发展,安全变成了一个更宽泛的概念。军民一体的高度融合能够让维系整个结构有序运转的任何关键节点都成为攻防的武器。曾经在《结构学概论》中说过:能够持续创造增量或持续消耗存量的节点必然会成为结构的关键支点。当某种公共基础设施或者某种公共服务深度的嵌入到千千万万人日常生活之中并成为维系生活正常运转的必需品。那么,这种基础设施或者公共服务就会自然而然地变成一种危及到所有人安全的关键性要素。不管是通过外力摧毁这样的支点,还是利用其漏洞让其无法正常的提供公共服务——或者降低其效率和大幅提高成本,就是一种针对整个社会体系的攻击行为!
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社会,生命体结构具有从外部攫取资源转化为能量维系其自身有序存在的特征。当这种自主性和独立性丧失之后,人就变成了工具——也就是俗称的工具人!当两个具有生命体结构的社会进行生存竞争之时,真正的屈服不是博弈中的临时妥协,而是彻底放弃对自身存续所以来的核心资源的控制权,继而维系自身有序运转的体系被渗透,内部的关键节点被占据,这套维系自身有序运转的体系逐渐失去自主权和独立性,整个社会彻底的工具化。所谓殖民地就是土地上的所有资源都归外部所有,所有驱动人行为的判断和决策都与自己无关。无论个体还是整体都彻底的工具化!
文明
在我们的词汇中,闪烁人性光辉的文明对应的是禽兽。能够体现文明特征的行为是这个人会克己复礼,自觉的遵守纲常人伦。而纲常人伦的背后是家国一体的观念——这是一种基于泛血缘的利益捆绑,不管彼此如何,父亲不能不管儿女,儿女也不能不管父母。在这种语境之下,角色之间的稳定关系大于人自身的内在诉求。因为,我们的纲常伦理都是在强化对自我诉求的约束。通过对言行举止的规范和道德伦理的要求,将人自身的各种内在诉求都封印在方寸之间。使其不出格,不会因此而破坏角色之间的稳定关系。在这样的语境下,婚姻这种结构是一种基于社会分工协作角色的稳定模型。自古以来,我们强调门当户对,首先聚焦的就是社会关系和分工协作所构建起来的稳定性,其次关注人本身。换而言之,在这样的结构中,人是谁不重要,只要要提供那个角色所需要提供的一切社会功能就可以了。但人毕竟不是工具,会有各种内在的诉求,这些内在的诉求会破坏掉这种基于角色功能所构建起来的稳定性。所以,我们进化出一套完整的道德伦理体系,以此来教化和约束人的行为。守寡这种压抑人性内在诉求的行为在这样的伦理体系中会被讴歌成遵循纲常人伦的道德典范,值得立牌坊广为传颂。克己复礼的行为会被看成是文明的样子,迁就人性的本能诉求则会视为野蛮的禽兽之举。以关系的亲疏远近为判断是非对错的出发点,所以亲亲相隐会被理解,而大义灭亲则会让人疏远。在这样的文明体系之下,个体需要无条件的捍卫自己所归属的整体,就如同亲子之间天经地义的强绑定关系一样。
古代中原地区的居民把边疆地区的居民看成未开化的野蛮人,甚至视为禽兽,最主要的一条依据就是对方的生活习俗不遵守纲常人伦。譬如说,妻其后母,哥哥死了嫂子归弟弟。对于生活在边疆地区恶劣环境中的原始部落,人口本来就少,而且粗犷式的原始生产方式物资本来就匮乏,为了争夺生存资源,部落之间常年相互杀戮,这种情况下如果还像中原地区那样讲究,后代只会越来越少,部落很快就会灭绝。不讲究的背后是生育资源的最充分利用,从而保障整个族群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能够存续下去。事实上,在相互隔绝的人类文明的初始阶段都不约而同的存在着生殖崇拜,这源于那个阶段的人类通过大量生育的方式来应对生存环境对自身存续的威胁。由此可知,边疆地区的居民之所以不遵守中原地区的纲常人伦源于其生存环境的雕塑——只有生存策略与生存环境高度契合才能保障置身其中的生命的延续并为后续的进化留下火种。在《结构学概论》中阐述过:所谓文化就是群体在其生存环境中形成的共同生存策略。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些共同的生存策略会通过衣食住行的习俗和思维方式、心态、观念等形式渗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为自身行为的适宜性提供是非对错和价值取舍的终极判断!
人类社会以城市的出现作为产生文明的标识,城市作为一种密度更高的社会关系的运转方式,不仅意味着出现脱离生产的等级,更意味着产生了高密度的社会分工协作方式,从而让社会产出能够供养大量脱产的人群。这本身就是从匮乏向富足迈进的标志。所以,文明自始至终都是一种精致的浪费。文明无法扎根于匮乏状态!边疆地区的匮乏状态决定了那个社会的生存方式不能允许大量的适龄女性为了所谓的纲常伦理而停止生育守寡到老。
奴役
许多人一知半解,喜欢把西方的一些价值观当作口号挂在嘴边却并不理解那些口号背后真正的含义以及是如何衍生出来的:在西方的词汇中,文明对应的是奴隶而不是野蛮,文明意味着人具有自主权,而野蛮意味着奴役。处于奴役状态下的奴隶是完完全全的工具人,不仅无法拥财产,甚至生死都无法由自己决定。在这种语境下,所有反抗都是为了维护自身作为生命体结构的独立性和自主权。所以,拒绝被奴役,为自由而斗争,为了族群和国家的独立性和自主权进行抗争就顺理成章。但这一切都存在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从小到大的独立性和自主权都能得到保障。
在这种思路之下:保卫国家是在捍卫这个国家的独立性和自主权,而这个国家的独立性和自主权之所以值得大家去捍卫,是因为这个国家的独立性和自主权能够保障族群和个体的独立性和自主权。如果寡头把持着整个社会并垄断社会的所有关键性资源,而且与外部势力共同奴役自家平民,此时此刻,捍卫寡头们把持的共同体的独立性和自主权就与上面产生的原理相违背——个体的独立性和自主权能够得到保障才是整体的独立性和自主权值得被捍卫的前提。
今天标榜乌克兰的抗争是在捍卫自由,维护自身的独立性和自主权的说辞,是基于上面所阐述的价值观,然而,一旦把现实代入到这套语境中就会产生悖论——上面的价值观要有号召力依赖于一个前提:捍卫整体的独立性和自主权依赖于共同体对个体独立性和自主权的保障。然而,乌克兰整个社会的资源都在寡头们和西方跨国企业手中,属于民众的公共资源被剥夺,民众处于工具化的被奴役状态!乌克兰是欧洲大粮仓,黑土地非常适合种植,但90%的土地都归西方跨国企业所有。苏联解体以来,乌克兰是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把能卖的都卖了。除了官僚和腐败程度,其它方面是坠落式的下滑。他们的许多产业我们至今都无法建立起来,然而,这三十年来,民众生活水平越来越糟糕。而寡头从几个变成了上百个。这次刚开战的时候,100个亿万富豪跑掉了96个,另外四个没跑是因为被关在牢里。
苏联解体的时候俄罗斯社会也是这样,绝大部分的油气产业都在西方跨国企业和其代理人手中。当时俄罗斯存在垄断一切的7大寡头,这些寡头的董事会中有一半的席位属于西方跨国集团。社会垄断资源所产生的收益与俄罗斯政府和民众都无关——既无法用来进行国内基础设施的投资,也无法用来发放养老金和提供社会福利。事实上,绝大多数在《A658:经济秩序!》中处于下层的社会都具有这样的特征。虽然这些社会获得了形式上的独立自主,但本质上依然是西方的经济殖民地。他们社会那些能够产生收益的关键性资源都控制在国内寡头极其背后的跨国公司手中。而维系整个社会运转的资金却需要从西方主导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样的机构获取,附加条件就是关键岗位接受对方安排的人员。继而在这些人的主导下形成更有利于西方跨国集团及其内部买办们的政策。
战争是残酷的,能够避免最好避免。而且,最贵的建设也比最便宜的战争要便宜得多。所以,复杂的局势需要政治家的理性和智慧去化解。关于战局的判断思路一脉相承,通过《A667:投降!!》就能理解如何从理性和思辨的角度抓住关键点来判断复杂事物。本文不是在讨论战争,而是从思辨的角度来解剖那些支配人行为的观念,以及这些观念是如何将人组织起来的。今天,我们的社会也处于急剧变革的阶段,旧的观念体系和新的生存形态之间也需要构建起一种新的自洽和平衡,否则,个体和群体都会处于无所适从的自我消耗状态!我的《结构学》试图在这个方向做点不自量力的尝试,无论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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