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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庄能成为“摇滚之城”吗?

刘子1984 秦朔朋友圈 2023-08-01

· 这是第5303篇原创首发文章  字数 4k+ ·

· 刘子 | 文  关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近日,石家庄宣布,将于今年7月至10月举办“Rock Home Town”——中国“摇滚之城”音乐演出季。这则消息,让这座原本不太出现在全国媒体报道中的“透明城市”小小秀了一把。

据报道,除了举办“逐梦摇滚之城——原创音乐节”,举办多次重磅演出、公益演出,石家庄还将挖掘露营、餐饮、文创等业态,吸引全国摇滚迷。尤其还将推出“摇滚巴士”“摇滚地铁”,不定期安排摇滚乐手随机乘坐公交车,举办“快闪式”即兴演出,开展群众性、常态化、互动性惠民演出活动,以全面打造中国“摇滚之城”……

石家庄有啥?他凭什么能成为“摇滚之城”?不去招商引资,反而去搞什么“摇滚之城”,有意义吗?这也让许多不太关注摇滚乐的群众一脸问号。

说起石家庄,如果不提醒,恐怕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它是河北省会:论经济,他拼不过省内的唐山,论区位,也没有保定、雄安、廊坊的近京优势,论历史,他拼不过邯郸……

这座城市,以往名头最响亮的,可能就是“火车拉来的城市”。

共同荣膺这个称号的,还有哈尔滨。只是,说起哈尔滨,大家还有冰城、欧洲风情、东北大板、哈工大、“哈药六厂”之类的印象,而要说起石家庄,恐怕连石家庄人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的特别之处在哪里。

这座交通枢纽和重工业城市,像他埋头苦干的工人一样,似乎一向平平无奇,闷声不响。第一阵巨响,来自90年代末新世纪初,国企改革浪潮下,大量国企倒闭,大量制药厂因污染搬离,失业率激增,社会矛盾突出。

“这瓜保熟吗”“年轻人不要太气盛”,近年流行的孙红雷鬼畜视频,其电视剧《征服》主人公刘华强原型,就是石家庄“大名鼎鼎”的黑道人物张宝林,而张宝林,只是这座城市“黑道”现象的一个缩影。2000年,在制造多起命案后,张宝林被围捕。

一波乍平一波又起,2001年,一起导致百余人死亡的恶性社会案件,又让石家庄站上风口浪尖。一个叫靳如超的棉纺厂工人,为报复社会,在宿舍区设置连环爆炸,炸死108人,伤38人,是为石家庄“3.16”特大爆炸案,震惊全国……

夜幕覆盖下的华北平原,这些重工业艰难转型下的时代闷响,后来被石家庄摇滚乐队“旺财乐队”“万年青年旅店”写进了歌里。

石家庄能成为“摇滚之城”吗?当然能!

2011年,我还在背包旅行的时候,遇见一个石家庄青年,他刚刚毕业没多久,身上没两个钱,就背起包穷游走西藏。

尽管我到处游走,但除了知道是河北省会、有个“万能青年旅店”,对石家庄依然不太知情。我问起石家庄,他很自豪地介绍起这座城市的摇滚乐,他箍着的红色头巾下,眼神清亮又自信,说到兴处还跑到酒吧台上打鼓。我就知道,摇滚已经融入这座城市的血液里了。

在中国,能称为“摇滚之城”的城市,恐怕只有北京、西安、成都、广州,以及兰州、石家庄这几座城市了,它们都诞生了许多摇滚乐队、乐手,有一批Live house,至今还有不错的摇滚乐氛围。差别在于,前四城十分繁华、时尚,大概不屑于当,而兰州也有自己独特的标签,看起来也没有兴趣,好像只有石家庄,既可以、也有必要称“摇滚之城”了。

除了“精神符号”万能青年旅店,石家庄还有很多好的摇滚乐人,除了旺财、相对论等老牌乐队,还有《乐队的夏天》里盘尼西林乐队的小乐、Click#15乐队的Ricky这样的“新石家庄力量”。而八九十年代著名的《通俗歌曲》《我爱摇滚乐》等杂志,更是早早地奠定了这座城市的摇滚乐基因。

国企改革大潮过后,这座沉闷的工业化城市,像大多数中国城市一样,也快速进入房地产时代,《杀死那个石家庄人》中的“人民商场”改名为“新百广场”,变成购物中心,爆炸过的棉纺厂厂区成为房地产必争之地,“三年大变样”的城市化改造运动轰隆隆推进。

正是在这样改头换面的过程中,在工业化转型又一阵阵闷响中,上述石家庄乐队成立、积淀、快速发展,一举扛起北京、成都、西安、广州等繁华都市丢掉的“摇滚之城”大旗。

像他们的摇滚乐风格一样,这座工业性城市,在房地产、互联网、金融化的现代都市化大潮中,始终坚守着接地气、人性化、生活化的文化内涵。

因为平平常常,不耀眼、不炫酷、不网红,也就一直“透明”着。直到近年来,从工业化、房地产时代向数字化再次转型的时代到来,以及内卷对象由纺织工人变成城市中产,人们才发现,那些天花乱坠的高大上、繁华,并不适用于所有城市、所有人。

人活着,最终还是要落地为地气与生活;幸福,最终也还得从这些平常处寻得。一座城市,不能只有工业园、房地产,终究还要有生活,终究还得有文化积淀。

譬如淄博烧烤、贵州村BA,以及,“摇滚之城”石家庄。

|示意图

对于淄博、黔东南,包括石家庄这样,在各种城市排行榜中都不太起眼,且正陷入新的工业化转型的城市来说,从GDP、工业化的语境中跳脱出来,自己另起一行,从工业到文化,可能是一种不错的城市发展破局方式。

纵览过去三十年,中国各大城市是怎样发展起来的?其核心模式,不外“土地财政”几个字。

1994年分税制改革后,各地政府为了发展经济,纷纷做起土地文章。土地便宜又易得,加上劳动力、自然资源便宜,工业自然容易发展——就像今天越南、印度对中国企业的吸引力。随之,各地政府充分做土地文章,大量低价、免租,甚至补贴以招商引资,产业工人开始聚集,中国城市化开始走入发展快车道。

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后,国家适时启动房地产刺激。政府宣布停止福利分房,房地产全面走向市场化。但此时,城市居民对房地产还有相当顾虑,因为花半辈子的钱买房,产权并不属于自己(城市土地国有),直到2002~2007年,国家研究、制定《物权法》,明确40/70年产权制度,在国家土地根本制度和市场、人民需求中找到了一条合法、合理的制度设计,房地产才迅速爆发,随之进入轰轰烈烈的中国房地产黄金时代。

综上,城市通过工业化、房地产的“土地财政”,低买高卖,积累了大量利润,随之将其投入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教育发展及人才培养,配合各种城市化政策,不断推动城市繁荣,随之,产业、知识、人口日益集中,城市大循环健康运转。

直到2018年,中国工业化产能、及其对农民就业吸附力达到顶点,伴随中美贸易争端,以及国家坚决控制房地产,中国城市化进入新的历史阶段。

此时,从沿海大城市到偏远小县城,土地成本和政府债务高企,传统“土地生财”模式日益难以承载工业、房地产需求,进而需要引进利润、效率更高的产业进行替代,而这样的产业,直指高科技+金融资本,只有它们才能组织起新的高利润和高效发展。

各大城市进而推进产业转型升级的新工业化运动。在此背景下,城市成本不断推高,而普通城市居民缺乏高科技和资本能力,日益贬值,两相挤压,上不能上,下又不情愿,内卷便无可避免地发生。

这种命运,与20多年前的国企改革、下岗工人潮,本质一脉相承——一个显著的事实,那时的城市产业工人,本就是光鲜亮丽的城市中产——时代巨浪袭来,城市中产又如何?

不同的是,一线、新一线等大城市,还可以吸引到高科技、资本、人才、政策,以支付产业升级的成本。但缺乏这些天然禀赋的普通中小城市、县域城市,支付不了相关成本,又难以像当年沿海城市向内地转移淘汰产能的成本转移时代机遇,又如何实现升级?

我的观点有二:

一是形成批量生产本地中产、白领的能力。

回顾大城市发展历程,在工业园和房地产之间,还有一个关键逻辑,那就是始于2000年左右的高校扩招。各大城市,通过加大人才的供应量,支撑和促进了产业发展,并通过建立起城市中产、白领的“生产流水线”,支撑起城市消费升级、房地产发展,从而构建起大城市繁荣发展的大循环。

那么,中小城市如何实现这个升级?现实中,小城市靠什么吸引985、211人才?除了提供大量公务员、事业编岗位,或从大城市捡漏,其实并没有太好的办法。要吸引人才,很难。

那么,其关键也在于教育——与其寄望于从大城市捡漏,不如自己培养。

另一面,很多中小城市、县域经过多年发展,积累起了一定差异化的产业优势,比如笔者江西老家县城的制鞋业,“电商大县”苏北睢宁县的电商产业,各种特色农产品大县等等。这些中小城市、县域,完全可以结合各自的产业优势,将区域普通高校、民办高校、党校、中专、职高、电商园等闲散教育资源整合起来,升级为区域特色大学(或专业学院)。

试想,睢宁县如果搞一个“中国电商大学”,普洱、安溪搞“茶叶学院”,可能比985、211的电商专业、农业相关专业更具竞争力,而培养出来的学生,也有更大的概率留在本地,参与地方产业升级和内循环。

是为“县域办大学(专业学院)”方案。

第二条路径,“文化是第二生产力”。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但并非所有的城市都能搞高科技,大多数的内地城市、中小城市、县域,可能根本搞不了真正的高科技产业。那么,他们的生产力升级,突破口在哪里?

继续招商引资当然是必要的,但并不能破局。像淄博烧烤、贵州村BA、村超,以及石家庄“摇滚之城”一样,挖掘本土文化优势,整合招商引资、经济发展,服务型政府改革、营商环境优化,并破除“文明城市”评比的桎梏,塑造真正的城市文明升级,走一条由文化重新梳理经济、政府改革的道路,不失为一条优秀的创新发展路径。

另一方面,相比繁华大城市,发展相对滞后的城市、落后区域,还保留着大量文化资源。在以往,全民仰望高大上的时代,这些文化价值缺乏爆破力,但当内循(卷)环时代来临,人们的目光回归生活,自发拥抱烟火气、自然生态,以及人性、自由、生活化的平民化价值观,这些“文化生产力”及“自然生态生产力”,必将迎来价值修复,但也需要主流更高效的组织和引导。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期待“淄博烧烤-贵州村BA、村超-石家庄‘摇滚之城’”的“文化生产力路径”,能更多地延续下去。

祝福石家庄。这座看起来有些沉闷、并不摇(个)滚(性)的城市,已经是我心中接地气、又“不走寻常路”的“摇滚之城”了!

  • 作者:专栏作家,乡村振兴&县域经济学者,“乡建者小会”发起人。著有《焕新——刘永好和新希望的40年》一书。个人公号:刘子的自留地。

  • 参考文章:

    云村研究所,《不太摇滚的石家庄,怎么就成了中国的“摇滚之乡”?》

「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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