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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技术加速“我们”的死亡? | 社会科学报

2017-12-08 社会科学报 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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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科技的力量及其带动的新的时间与认知观念对当代社会产生重大影响。近日,毛继鸿艺术基金会和蓬皮杜艺术中心联合复旦大学、上海明当代美术馆共同策划组织了首届“时代·美学·新实践”国际艺术暨学术论坛,集合哲学家、策展人、学者和艺术家的多元视角,以“重置时间:艺术、技术与当代的未来”为主题,共同面对新的时间认知对当代的美学研究、艺术实践和社会文化体制产生的重大影响和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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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时长约为5分钟


原文:《打开人与技术“未来”的可能性》



对谈嘉宾:

  艺术家   曹斐

  德国吕纳堡大学哲学研究所学者、

       中国美术学院客座教授   许煜

  艺术家   汪建伟

主持人:

  毛继鸿艺术基金会学术总监   贺婧

从左到右依次为曹斐、许煜、汪建伟、贺婧


技术是不是可以让人的本身得到改变?


【主持人】:这是一场集合了艺术家和哲学家的对话。我们今天的题目是“时间机器:加速时代的艺术”。加速其实在我们的日常语言里面的含义、我们经验中的含义,或者所谓的加速主义,是非常不一样的。

  


【许煜】:我觉得现代化就是历史的同步化。我们以中国为例子,19世纪中叶中国开始了现代化。其实整个现代化过程就是一个技术的全球化过程,也是一个同步化的过程。在这里面我们看到了不同的历史都朝着同一条时间线集合,好像有一个终点一样。

  


 今天关于整个加速的论述,超人类主义主张不断地去加速,达到一个所谓的起点。这个技术起点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除了可能会提高我们的能力、改善我们的情绪之外,其实背后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可以创造出一种超级的智能。这种超级智能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无论是在计划还是在编辑方面都比人类做得更好。这是一种超人类主义的未来观,或者未来主义。

  


那我们怎么样从一个不断在聚合新可能的时间线里面、在历史时间线里面打开一些风声出来,而打开风声的方法,即我们必须思考技术问题,因为技术是一种很普遍的东西。我们必须发展出一种自己尝试想要去做的中国的技术思想。这种技术思想是历史性的,我们必须历史性地去理解这种技术思想,然后再尝试找到一些新的可能性。从里面,我们重新思考中国的技术思想怎么发展,以及未来新的想象,我们在历史的时刻可以打开不同的分支。

  


关于加速,马克思在关于机器的片断里面提到,所有的工厂都实现了自动化的时候,就实现了他所说的必要劳动。这时马克思提出了一个黑格尔似的剩余劳动变成所谓的自由时间。很多人说,如果我们今天不断加速,可能有一天可以实现马克思所谓的剩余劳动扬弃为剩余时间。但我们都忽略了其中很重要的问题,因为我们跟从马克思的分析,而马克思是在经济层面来分析的。我们必须避免很天真的加速主义,要根本地理解现在的问题在哪里,即在我们这个时代,技术知识或者说知识的生产、传递,必须用什么样的新的方式、新的组合。

  


【汪建伟】:其实“未来”是很虚构的,对我来讲时间是不存在的。时间关注两个问题,一个是物跟时间的潜能,第二个是技术跟时间的潜能。那什么是潜能?当一个物可以选择这样的行动时,它也可以保持另外一种行 45 35947 45 16161 0 0 4958 0 0:00:07 0:00:03 0:00:04 4957动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它还保持了不行动的能力。我们必须要从这个角度来看时间和物的关系。这是不矛盾的,任何一个事件或者事物都必须处于一个开放性的选择里,这个开放性包括是和不是,它改变一个矛盾体的完整性。不是说我们只接受了我们需要和不需要,或者我们只接受他是,排斥他不是,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不会用某一种信息和知识,在这个时间对这个物做出判断。

  


那为什么谈到技术和物的关系呢?我做过多媒体、电影,同时跟我的助手在做装置。这里面都有技术问题,是通过两种方式表现出来的:一是传统的手艺和工具;二是我们说的数码和设备。这两者有很一致的地方,即技术有一个自动性。看起来是人在控制工具,人在控制设备,但是实际上很重要的是,设备会按照它的程序来执行。一个手艺人,有的时候恰恰是被工具带入他的手艺,你的设备也许是指令带动你的执行。

  


我为什么要说到工具有自动生产的需求?每一天工作的开始,我都要面对不同的工具,我是这么想,工具不这么想,结果最后我必须按照工具的自动生成往下走,这个时候我跟工具形成一体,我是它的助手。我作为助手仍然是一个主体,这属于我们以前传统对于人、工具、物之间的关系。

  


因此,人的自由意识在这个行动中不是主体,也就是说,艺术家作为主体这个概念是有问题的。所以技术必须被解放出来。第一,不能跟人形成对立。第二,人和技术、工具之间是一个新的认识系列。程序的自动化,包括手艺和工具,是不是可以让人本身得到改变?在这个过程中,人是不是只是工具和技术的助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产生的艺术是什么?


知识到底应该怎么样发展?


【主持人】:我想问问曹斐,您更早期的创作都是关注都市化进程,比如在我们很熟悉的作品《人民城寨》里建立了虚拟的第二人生。现在十年已经过去了,我们可能已经生活在这件作品所虚拟建造的“未来”城市,或者我们的今天与十年前所想象的未来没有太大的关系。这期间你自己的思考有什么变化,你对技术、未来这些概念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曹斐】:现在我在做调研,在北京最新的电子产业的城区,我看到所有的商标、所有公司的名称全部变成孵化器,连一个烤鸭店的阁楼上面都有一个孵化器,所有人都在酝酿万众创业。在我看来,当代的技术化会加速死亡,迅速地加入,迅速地死亡,包括孵化器也是。今天很多的共享经济形态出现得很快,死得也很快。时间循环会越来越快。

  


我这几年参观了很多工厂。沈阳宝马工厂,其制造基本上是以机器人生产为主,大型的自动化会不会影响很多工人?汪老师提到人怎么跟技术配合,但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不再是原来在珠三角贴鞋底胶的工人,比如要检测一个汽车,哪里有凹凸,从误差能测算到汽车哪方面有问题,所有的大数据会回复到电脑里面。现在的工人从具体的劳作变成技术的控制,都具备一定的技术背景了。但是这也意味着以后的工人进阶会更难,门槛会更高。虽然有人强调大规模的自动化,其实就是为了解放工人,从这个角度上也回应了自动化会解放劳动力,但这些劳动力怎么创造他们的自由,或者创造新的未来?因为中国有很多剩余劳动力。

  


【许煜】:我做一下回应,先打开然后我们再讨论。提到传统工艺技术与人的关系问题,人跟技术当然没有办法分开的,人的本质是什么呢?人根本就是没有本质的存在,人的存在需要利用工具。我们必须要理解的是技术的历史,技术是有历史的,技术不只是一个概念,我们必须从物质性来理解技术的发展。

  


关于传统工艺跟数码工艺的关系,我想要回到我刚刚提到的人,在传统的工艺里面,当一个人用他所谓工具的时候,他跟工具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关系。我同意你们所说的工具也有它的程序,好像它自己有力量在里面一样。但是在传统的工作模式里面,它可以跟这些不同的工具形成一种“东西”,人跟物好像有一种回响、一种呼应的关系在里面。但是到了马克思的时候,工厂自动化,引入机器,其实已经不同了,因为工人被逼要进入工厂里面工作,当他们操作机器的时候,其实已经不能应用他们之前的技术了。同时他们并没有学习技术知识,一旦机器有问题则是技术人员来维修。工人既丢失了自己的知识,也没有学习到新的知识,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问题。西蒙提出了我们怎么样来重新组合人跟机器,即重新调节人跟机器的关系,来克服马克思所说的异化问题。在全面自动化时代,我们怎么定义技术知识,怎么来做技术支持呢?是不是只是由工程人员来负责开发、维修,工人只是负责使用机器的人?这是很大的问题,这也是今天为什么我们很多人都在关注人文科学的危机问题。

  


重新回到时间里面,资本家解放工人要干什么呢?是不是要把被解放的工人变成消费者?有没有新的经济模式是可以想象的,甚至是可以被实现的?马克思讲到自由时间,有一点我觉得很重要:自由时间是休闲的时间,同时也是更高的活动。他继续说到,我说的自由时间不是数据,也不是玩耍,自由时间其实所指的就是一种知识的分享。因此,今天我们要去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必须不断地问,知识到底怎么样发展?


经济模式已经在影响甚至改变着我们


【主持人】:曹斐是另外一种方式,您更多的是周边的生活或生态的观赏者。由观察到的现象我们可以感觉到中国对于智能产业的关注,其实不光是中国,亚洲也是一种全速前进的方式。你的思考可能从现实的观察和呈现开始转入了经济模式的深入思考,因为经济模式真的已经越来越深刻地影响、甚至改变着我们。

  


【曹斐】:我的创作其实就是观察。我对经济模式的兴趣可能真的是从2006年与西门子工厂合作开始的。这些年的观察深切体会到自动化对于工人包括对制造业的改变。比如2006年,我对珠三角“世界工厂”进行创作的阶段,工厂以人力为主,工人三班倒,工作条件很艰苦。西门子是一个合资企业,条件还稍微好一些。 最近我看到东北华晨宝马的工厂,已经不存在原来的问题。工人每天只工作8小时,还有各种活动,工厂提供医疗,设有心理科,医疗的器械跟国际医院差不多。整个制度的完善已经不再是在十多年前珠三角工厂那种粗糙的模式。

  


我对这些项目的兴趣,可能来自于社会、人与技术的发展,以及经济模式的改变对每一个层级造成的影响。对于我来说,很多作品,例如《谁的乌托邦》,情感是很重要的。我的作品是很传统的现代主义,人还是主体,对于我来说人还是很有强度的,应该通过他们去传达。

  


【主持人】:许煜老师,您对于目前这种技术加速的现象持批判观点,您说的加速主义也好,或者虚拟现实也好,可能会造成人与人之间更加严重的不平等。

  


【许煜】:如果大家看过《攻壳机动队》这部电影,或许会留意到电影中的一些人类增强服务,比如千里眼、顺风耳等。现在大量高科技公司都在投资生命科技,并聘用未来学家来宣传,比如2029年我们就开始长生不老了。我认为我们必须在这个时候开始处理这个问题。

  


这门生意的背后是什么呢?人工的选择。进化论是自然的选择,是物种跟其他物种竞争的关系。我们如果进入了超人类主义的想象以及编程,我们进入的就是人工选择。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呢?首先,是社会分层加剧的问题。曹老师提到机器全面自动化要解放人,或者人可以长生不老,这背后有很激烈的阶级冲突。哪些人负担得起人类增强服务?对此我们应该怎么去回应和处理呢?智能城市同样如此,什么是智能城市?现在的智能城市背后的逻辑其实就是电子士绅化。最后没钱的穷人可能要搬到城市外面去,因此所谓的自然并不自然,自然是来容纳那些在工作里面被消耗了的人,他们周末里面可以去自然去度假,回来好好工作。[本文内容基于“重置时间”论坛录音誊录文稿节选编辑,毛继鸿艺术基金会授权本报编辑刊登。]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586期第6版,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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