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附中校长王殿军：为什么要重视孩子学习传统文化

主题

国际学校为何更要教中国传统文化？

王殿军

清华附中校长

今天我给大家讲的是中国的传统文化的问题。因为大家都注意到，这几年咱们中国的崛起非常快，在全球的影响力、在全球的话语权越来越大。用我的观点来看，这仅仅是个开始。

所以我觉得无论选择国际教育还是提供国际教育，我们特别的关注点是：这样的教育能不能保证我们中国传统的东西、最优秀的东西、能够被世界认可和接受的东西留下来。

那么问题就来了，我们为什么要重视孩子在这个国际学校能不能接受非常扎实、系统的汉语的教育和中国传统文化教育?

我有一个基本假设，为什么是基本假设呢？我希望这个孩子在接受完教育之后，他还认为你是他爹他妈，因为你是中国人，如果他接受完教育以后，说我是非中国人，咱们两个关系是国际关系，不是家庭内部矛盾，而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那就完了。

另外，我不是中国人，我到世界上跟人说，你别看我长的中国脸，我要努力成为外国人。那我觉得你这个大无畏的国际主义精神我比较敬佩，培养一个人有很强的能力，但是他一心想着为别的国家服务、为别的家庭服务，这样的孩子我不赞成。

因为我如果号召全中国家庭都这么做，我们的下一代怎么办？我们的接班人的任务谁来完成？所以我不在乎你选择的是什么学校，接受过什么教育，重要一点是你得有一颗中国心。作为一个中国公立学校的校长，这是我必须完成的职责。

咱们再从实用的角度来看，未来世界再过30年、50年，中国的领袖出去，他们得高规格接待，因为有政治地位、有经济地位，在全球科技创新上是我们引领。过三五十年是绝对的，中国人这么聪明，只要教育选的好，孩子一定有出息。

还有一点，这个表是我们留学生的变化趋势。整个柱子是全部留学生的人数，所有的留学生在2006到2015年里平均增长率是16%，美国以外的学生的增长是14%，美国本土的增长更多，19%。这是以万为单位，所以2006年13万、14万、18万、22万，2015年是52万，2016年是56万，2017年还没有结束，预计应该是接近60万。

这是我们赴美留学生的变化，灰色的那段是研究生，红色那段是本科，其他段是低龄段。从这个来看，我们低龄留学也在缓慢增长，本科生增长快，研究生整体占比在减少。

蓝色的是当年出国在国外读书的留学的人数，底下是当年回国的人数。这个图也告诉了我们一个重要信息，今天你送孩子出国了，若干年后，他回来的概率是80%以上，甚至超过90%。有两个原因导致出现这种情况。

第一个原因是大部分人留学的目的国都是美国，美国为中国留学生每年留的工作签证大概一万张左右，你想想十万、二十万的人跑到他们那里，只给留一万，其他人怎么办呢？肯定选择回国发展。你想留，人家不一定给你机会。

另外一个原因是中国未来成为世界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创新能力最强的国家，创业机会最多的国家。你精通美国规则、国际规则，又懂得中国的风土人情，又有人脉关系，中国的机会又很多，你说你不上中国来干点事你上哪去？

更何况你的父母还在中国呢，这么多天然的优势，别的国家的人是不具备的。对于这样一个优势，如果你放弃了它，那真的是决策失误。

所以我觉得：第一，回国发展前景广阔。第二，你想留下来也没有可能，你除了中国之外，到第三国，还不如回中国。

既然大多数人未来或迟或早都要回国，那就更显凸显传统的中国文化、中国的思维模式、中国待人接物方式的重要性，从小就要培养好。

我认识一些海归，有一些回国人员出国太早的时候，你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很费劲，他要是地道的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你跟他们打交道不费劲，因为他就是纯粹那套思维。

如果他是纯粹的中国人，打交道也不费劲。怕就怕他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外国人，这时候打交道就费劲。

原因是什么？当年在接受国际化教育的时候，没有注意培养的一些思维模式，待人接物的方式，思维习惯，这与国家是不同的。所以我为什么对低龄化出国持保留态度呢？就是因为我担心这个孩子到时候哪国都不像，哪国都没有归属感。一个人没有祖国和一个人没有家庭的感觉特别类似，一种飘忽不定，缺乏归属感和安全感。

所以我觉得这几个原因导致我们在今天无论选择什么样的国际学校、国际教育的时候，要特别重视中国根基的建立。

我今天讲的另一个重点是，如果你选择在国内要就读国际学校，你该选择什么样的国际学校？什么样的国际部？这样的国际学校、国际部应该提供什么样的国际教育？

中国理想的国际学校或者国际教育应该有一个非常系统性的教学的环境的设计，如果是我的话，我排在最后的是选择常规的国际部，为什么呢？因为国际部没有一个国际化教育的整体氛围，是在一个公办学校里办那么几个班，整体上来讲学校的教育环境还是普通的公立教育，只不过有那么几个班，上的课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但是一走出教室、一走出教学楼，整个大范围里就淹没在本地的教育体系。他们班是小范围的国际化，但是他们也需要出去活动。

还有一个问题是，他们提供的课程是什么课程呢？一个课程体系、教育体系好不好，有一个判断准则。如果他所开展的教育体系，课程、活动等等，综合起来哪怕有一个国家的所有学生都在用，那这个体系一定不会有大问题。

为什么？因为这个国家一代一代在发展。如果教育体系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用，只是为了赢得出国的机会，或者赢得大学的青睐，那就不是一个常规的系统化的国际教育。

你考什么我就教什么，你考什么我就训练什么，哪个国家会把自己的孩子置于这样一个大的体系里？中国的应试教育再极端，也不会不开体育课、艺术课、科技课，也不会不搞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因为学校除了学知识、学本领之外，还要实现学生综合素养的提高。所以如果让我选，我会最后选公立学校的国际部。

最好的选择是有独立校园，至少是独立一栋楼，然后整个国际化氛围特别浓郁的国际教育。但是太国际化了我又担心，为什么呢？我又怕你完全复制一个英国学校、德国学校、法国学校、美国学校。

这样的学校进去之后，如果是美式的，就要把你塑造成地地道道的美国社会的接班人，你想你的孩子能去那吗？到时候他真跟你划清界限了。

所以在北京你要选择接受国际教育，一定要选择中西融合的国际教育，特别把中文和中国文化当回事的国际教育，而不是形同虚设的国际教育。

我们来看看国际学校为什么必须重视传统教育。

第一，中国的传统教育不是我们自己认为自己牛，世界的几大发明里，谁都得提中国，尤其是汉语，这种文字是世界最宝贵的文化和精神财富。有那么多古典的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对世界那么多贡献，我们虽然后来种种原因可能没落了，但是未来中华民族的崛起是指日可待的，所以对此真的要抱有充分的信心。人类文明最源远流长的一部分。

其次，中国古代许多思想家、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你如果不学，就没有那么高深的理论。我们好多思想，尤其是儒家的一些学说、孔子的学说，世界都认为是宝贵的，我们自己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一定要让我们的孩子把这些记录下来。这都是未来你在国际上比拼的时候核心竞争力，所以中国传统文化不能丢。

另外，就是国家和民族的认同感，美国人从来不怕活得像中国的人的美国人，我认识了很多在美国活得特别好的，但是永远进入不了主流社会，永远是被人家当成三等人。因为我们国家不够强大，所以我们的人就不够受尊重，就没有在人家那里有那么高的地位。

要想成为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最少要完成初中的教育，最好是完成高中教育。等孩子到了18岁后，他就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了。中国的待人接物、思维方式、处事方式他都能掌握了，将来孩子出去了再回来，他还是中国人，和大家的交流也不会有障碍。

所以在为孩子选择国际化的教育的时候，你关注的两点：第一个，你的国际化的教育氛围和课程是不是比较系统和完整的。我在前年的会上说了，千万不要学应试教育，为了赢得美国高校重视的考试成绩，天天让孩子训练，把中国传统的应试教育经验移植到对待出国留学这件事情上，这是非常可怕、可悲的。一定要选择完整的国际教育。

第二点，学校有没有一个系统的汉语的教学、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没有这个，你要慎重。

在选择的时候，一定要确保有很高的汉语作为母语的教学水平，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课程，课本拿出来一看，结果发现中文在那是一门外语，那趁早别去。

另外，它的社会科学的课程一定要与我们国家的课程价值观要一致。因为好多问题我们国家有我们国家的观点，你必须让孩子接受这个观点。比如说你不能说教科书上说钓鱼岛到底是中国的还是日本的不知道，你是中国人，你就得说是中国的，这个很重要。

否则在未来我认为你和中国人交流的时候会有很多的麻烦。所以我们作为一个中国人，堂堂正正的、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你就必须很了解我们国家的观点，你既然是这个地方的人，你就接受这个地方的观点。

国际学校的课程设置一定是不能简单照搬国外的课程，因为这是政府不允许的。所以有些国际学校的宣传是，我们全面使用AP课程。我如果是教育部官员，你就得整改。你把你的接班人放到人家拿地按人家的方法培养，那不就是培养人家的接班人了吗？

所以一定要做中西融合，你把它的有些科学的东西吸收过来，要结合中国的课程做中西融合的课程。

第三点，一定要看清它的国际教师的学术背景，一定要公开他的教学经历。一定要了解它的师资，了解它的课程体系，了解它的国际教育的氛围，而且一定要在下面这几个内涵发展问题上处理得如何。

1、双语教育处理得如何？双语是如何分配比例的，老师怎么弄、课程怎么弄，教学哪些课是中文，哪些是英文，英文好的和不好的怎么处理，都要问清楚。因为中国人说英语虽然整体上不错，但未必都是一致的。

2、你是完全copy国外的课程还是有一些整合，中国课程在里面占有什么地位。另外是管理是完全中国化还是完全西化的管理，还是中西融合的管理。包括教学方式，是可以大做文章的，中国传统教育之所以让大家不满意，很重要原因就是我们班太大，老师一直从头讲到尾。

另外是家校关系。在中国办国际教育，家长是很难相处的一个群体。如果你不布置作业，一星期家长就来造反了，他会说王校长，我的孩子回来竟然没有作业，我觉得你这就是蒙事。但是也许留的不是写几篇，而是留的是一件事，还有的开放性题目是好几周，是项目式学习，不一样，但是我们不了解，因为它和传统教育不一样，所以就担忧。

虽然我们觉得西方的教育已经很好了，但他们在好的基础上还在发展和努力，他们未来关注的几个方面我想今天借这个机会给大家介绍一下：

今年上半年6月份的时候，美国有一个近百所高中的联盟，未来他们选拔学生、考察学生又提出了新的八个方面。未来希望用这八个方面的表现来逐渐稀释或者淡化原来的只仅仅看SAT、ACT、托福考试等，或者看成绩单的GPA等等。

我们未来的国际学校，我们得看清美国未来选拔人才、评价人才的风向标会逐步的改变。

1、分析和创造性思维的培养。

2、复杂沟通，口语及书面表达。我们中国孩子特别不擅长演讲、口头表达，他们在这方面确实是非常非常重视的，我们未来的教育要特别重视这一点，不光有这个理念，还要有做法，真的把我们孩子这方面的能力培养起来。

3、领导力及团队合作能力。这也是我们的教育所欠缺的。您做国际教育的时候，别老瞄准SAT考试、托福考试，能不能也瞄着开展一点这种活动，把孩子这种素养培养起来。否则你辛辛苦苦把孩子送到美国的名校，因为他成绩特别好，但是因为他其他方面的素质不行，他在那的发展并不乐观，甚至有些无法坚持下来，还得退学。

4、信息技术及数理能力。这个也非常重要，我们也应该抓紧。

5、全球视野。全球视野有好多具体的说法，你要了解这个、了解那个，当然有一些说法未必适合中国国情。

6、高适应性、主动探索、承担风险。

7、品德和理性兼顾的决策能力。保持同理心，具有正直、诚实、公正、尊重他人的品德，等等，这些都是目标，但是我今天之所以讲，我们在座的国际学校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得有课程、活动，有各方面教学的内容来支撑，来真正实现孩子们身上具有这些素养。

8、思维习惯。时间管理、压力管理等等，这些都是我们管理学生应该注意的。

我感觉到这八大能力、八大素养，其实是美国中学总结了一些现在在世界上的成功人士身上普遍具备的特质，作为他自己在中学培养的奋斗目标，这是实证主义研究的成果在教育上的运用，我们中国缺少这样的研究，我们也缺少这样的支撑。

未来我相信我们中国在改革的推动下也能提出自己的一套发展的目标，也能够有一套路径能够实现，从而能够让中国的教育让所有的家长满意，不再为是不是选择国际教育还是传统教育在这纠结，能够有一个理性的、客观的、适合学生特点和家庭情况的选择，而不是一个盲目的、跟风的选择。

新京报国际学校家长群提问

提问：我刚才听您讲到，国际部您不太建议，那咱们清华附中的国际部您建议上吗？

王殿军：我们学校的国际部和别的学校的国际部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不一样呢？因为我们的国际部是只招收外籍学生。我指的国际部是高一招的为了升高或者出国留学，我们不招出国留学的，那个国际部其实是中外合作办学项目，中考完了之后，报志愿、面试、考试、录取，是那种国际部。我从来没有办过，以后也不会办，因为这不是真正完整的教育体系。

提问：我刚才听您讲我们家长在选择学校开设的教育体系的时候，您特意强调了有一些培训类教育体系是不要去选，包括托福、SAT等课程，但是我知道Alevel是英国英类的教育体系，还有加拿大的、还有美国中学的，但是您这么一讲我有点糊涂，作为我们家长来讲，我到底应该选择什么样，中西合璧或者怎么样类似的学校？这是我们很困扰的地方。

王殿军：如果摇摆不定选不定，那就不选了，留下来。我举个例子，IB体系大家应该比较清楚，IB只是欧洲的以英国为首的一些国家，当时是为了在世界上流动的学生设置的国际课程，其实是有IB、有PYP、MYP等等，小学、初中和高中是不一样的，IB、DP只是一个大家对它的总称。

其实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采用的是IB体系。英国的体系是Alevel用的比较多，那是给本国公民用的。但是大家想一想如果是IB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体系，那为什么没一个国家用，连英国自己发明了这个都不用。它是给在他们国家的外国人开的，而不是本国的学生，本国的学生用Alevel。

我并不排斥这个学校里要教AP课程、教IB课程，我的意思是说，你得把这些课程和中国的课程融合起来。IB如果使用了融合中国课程，非常困难，因为IB是一个非常刚性的教学体系，对它的课程、课时安排、老师都有严格规定，否则就不让你进入它的体系。

这个时候就很难有时间和精力再融入中国的课程体系。所以在选择的时候，一定要选择能够很好的把国外的课程和中国的课程融合起来的这样的国际学校，这样的国际学校也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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