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视频 | 卜键：文与史之间需要贯通

历史的书写当然离不开史料，但是更离不开的是对史料的细致的分析、阅读、辨伪……不管是文学还是历史，不管是历史的考证，还是一般历史人物的传记，其实都不应该完全地拒绝想象，不应该弃绝关于情境、关于细节的描写。

卜键：

在学界，也存在着一些对立的概念，一些硬碰硬的，好像是水火不容的，这样的一些个概念……

比如说雅和俗、情和欲、故乡和他乡、为人和为己，等等，这些东西是完全对立的吗？他们之间不兼容吗？我想不是的。我曾经为《读书》写过一篇小文章，叫《李卓吾为何不回故乡》，其实核心的意思就是想对现在这么热门的、大家热爱的、融入感情的一个词汇——“故乡”这个词汇提出一点思考。我写到这么一句，所有的异乡都是故乡，对吧？不是你的故乡，是别人的故乡，从人类的，从一个大的群体的概念上来看，没有差异，只是对你个人，所以你把他说得格外的美好，也要考虑它的真切性。

我曾经遇到过一些（人），包括前辈学者，讲一些（话）我不太敢苟同，比如说“无一字无来历”，好像很严谨，其实很荒唐……我曾经写过一篇长文章……驳斥这一句话是怎么来的，怎么形成的，怎么能从文学圈跑到历史这个圈里去的，我通过梳理它的过程，语词史的过程，我想来说明这种极端化的东西，（是）站不住脚的，比如说“弱国无外交”……私人的痛切的感受是可以理解的，一旦你把它上升为一个理论，上升为一个口号，是荒唐的。弱国不外交你还战争吗？这不是一个很显然的道理吗？比如说历史的书写，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不能够有想象，不能够有推测，我都不敢苟同。胡适曾经说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大胆假设不就是想象吗？它不是考证的前提吗？

钱穆先生提出对于祖国的历史要有温情，遭到了学院派的反感、讥讽。傅斯年先生曾经说史学就是史料学，至今有很大的市场。我也觉得有一些跑偏，史料学就是史料学，史学包括的范围要大多了，对吧？要大多了。

历史的书写当然离不开史料，但是更离不开的是对史料的细致的分析、阅读、辨伪……不管是文学还是历史，不管是历史的考证，还是一般历史人物的传记，其实都不应该完全地拒绝想象，不应该弃绝关于情境、关于细节的描写。司马迁为我们一个奠定了极好的基础。他的史事，他所发掘的、排列的材料，他的文采，他在记述历史的大脉络的时候，突然进入了那种细节的场景的那些描述，像这样的东西，你如果愣是在文和史之间下一道篱笆，哪怕你铸一道高墙，你也挡不住文和史之间的这种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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