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视频 ｜葛承雍、张依萌：除了防御，长城还有什么功能？
在今天，长城还有没有研究的空间？研究长城的价值何在？
葛承雍：
据现在统计，关于长城已经有三千多种书出版了，从少儿读物到大型的长城图卷（包括各省的图卷）已经出版了很多。同时，长城的知识也普及到广大的群众和学生中间，谁现在说不知道长城简直是笑话了。但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长城还有没有研究的空间，还有没有出版的空间？这是我们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
今年是英国哈德良长城建成一千九百年，他们和我们中国长城组成了一个双墙大会，在今年8月召开了有三十四个国家、三百多名学者聚集在一起的会议，我们中国学者也参加了。中国的长城和罗马的边城，这样一个双墙的对话和往来，对我们有什么启发呢？我觉得有这么几点可供我们广大的观众和广大的读者进一步了解：
第一个是长城的保障系统，当时它对丝绸之路也好，对中西关系的保障所起作用究竟是什么？我们在这方面了解的还不够，还很有可能进一步做出挖掘。
第二个就是我们对长城的水系，长城有水没有水？它怎么建这些？这也是因为我们过去对长城的水系了解不够。
第三个我们对长城的仓储，包括它当时沿线的民众的一些生活，我们现在做的还不够，我们还要进一步的了解。同时我们对长城地貌的一些变化，也有很大的一个了解。
这一方面，我们中国长城大概在秦汉时候开始，延续了将近两千多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长城大概可能也就是四千多公里，但是和罗马边城相比，他们沿着地中海地区，他们大概可能有五千公里。所以这也是世界上两个巨大的工程。当然我们中国长城是沿山、沿沙漠、沿戈壁这样建的，比罗马边城更雄伟更宏大，工程量更艰巨。
我们需要进一步对长城有很好的了解，而且把这些我们做的专业知识转化为广大公众的常识，对我们大家都有进一步开阔视野的作用。像伊朗、印度、朝鲜，甚至在一些地中海国家，根据最新探测，根据新的考古发掘，他们也都有长城。而我们中国的长城，现在也有百分之三十没有找到，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探采工作。
张依萌：
提到长城的作用，大家首先第一反应就是说它跟军事有关，这个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但是长城军事作用的发挥和我们普通大众理解的那种战争可能还有一定的出入。我们首先看到长城，它是作为一种标识，最早的话，实际上是一条战线，或者说是本方疆域所希望达到的一个范围。
到了秦汉时代，长城又产生了一种开疆拓土的功能，比如说我们知道在西域、在河西走廊地区，实际上甘肃地区的汉长城的修建，是在霍去病出击匈奴之后，实际上是进取多过防守的意义。
再到后面，长城和军事的关系就逐渐发生了变化。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我们现在讲的明长城，它修建的非常坚固，而且修建的位置，尤其是在华北地区，大多都是在崇山峻岭之间。当敌人的骑兵千辛万苦地进攻到这里，看见这样一个宏伟的军事防御工程，那么我想他们应该是很绝望的。所以从这个角度讲，长城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起到威慑的作用。实际上，它作为战略武器的意义，多过作为战术武器的意义。
除了军事之外，我想长城还有一些其他更值得我们去关注的功能。比如说在和平时期，长城沿线并不是年年都烽火连天，中原王朝和北方民族之间也有关系缓和的时候。这个时候北方的民族就会和我们中原人开展贸易，进行一些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那么长城沿线的很多关隘、城堡，就成为这些贸易和交流的场所。据我们不完全统计，仅在北京地区长城沿线的关口就已经超过了两百座。由此，我们可以想见两万多公里的长城沿线有多少这种关隘城堡。
为什么会有这些关隘城堡？当它关起来的时候可以去防御，可以去封锁，当它打开的时候，它又是一个通道，也就是说，长城实际上在和平时代它也是一个开放的区域。但是因为长城的存在，无论是从主观还是从客观上，它维护了我们不同政权或者不同民族之间的秩序，它也起到了一种维护社会稳定的目的。
另外，当我们中原王朝和北方民族关系不是太好，但是又到不了战争的严重程度时，长城还可以起到另一个作用：进行所谓的经济封锁。我们知道草原民族的经济很脆弱，它的依赖性很强，它的物质产品很有限，需要和中原民族去交换生活用品。那么，当中原王朝采取这种封锁政策的时候，草原地区的经济就会陷入困难。
蒙古和明朝之间达成了隆庆合议之后，双方开展了贸易。在这之前，明朝采取的实际上就是一个封锁的政策。因为我们封锁草原，造成它们经济困难，反而导致草原民族不断地去进攻：它进攻中原王朝的目的，实际上并不是为了去占领中原王朝的土地，而是为了让我们打开国门和他们进行贸易往来。
从这个角度讲，在和平时代长城所发挥的作用也是非常大的。
除了军事和经济的功能外，我们在当代再来衡量，从观念上长城起到的作用其实也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全世界都承认长城是中华民族的一个象征，在我们中国人的心里，它就是我们民族的一个图腾，也就是说当你认同长城的时候，你就认同了自己作为一个华夏子孙的身份。
我们从内向外看的话，当我们一方面为自己的身份而自豪，另外一方面我们看到长城，会想到的这是我们历史上那些祖先的勤劳智慧所留下的一个结晶。这个结晶，不仅仅是在精神层面，我想更多的还是需要去具体地学习他们是如何去修建这座长城的。当我们看到长城如此精妙的结构，它所蕴含的管理经验，它的工程技术方面的经验，都对我们当代建筑工程，包括文物保护，提供了非常宝贵的经验，都值得我们研究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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