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场变灰为绿的生态保卫战——凤翔县推进露天采石矿山综合整治纪实

打一场变灰为绿的生态保卫战

——凤翔县推进露天采石矿山综合整治纪实

凤翔县田家庄镇河北村78岁的亢峰老人，一怒之下挥起斧子砍掉了自家的两亩苹果园。因为粉尘太大，苹果长满“黑点点”，别家卖苹果每公斤4元，而亢峰老人却只能卖4角；

凤翔县横水镇东白村的衡玲侠，两个黄瓜、西红柿蔬菜大棚是她全家的生计来源。然而，一夜之间大棚覆膜上的尘土就能达到“ 指头肚 ”厚，阳光 被 挡住，导致其卖菜收入锐减五成；

凤翔县姚家沟镇姚家沟村，全村1700亩小麦平均亩产量为400公斤，然而，靠近山边的多片麦田，亩产量却仅有200公斤；

……

“元凶”是谁？是曾经遍布凤翔县北部山区的 11 户露天采石企业和 22 户粉石企业。长期以来，这一行业对凤翔的影响不止于此，青山一片一片被“剃头”，道路一块一块被“剜肉”……中央第六环保督察组在向陕西省委、省政府的反馈意见中直言，这种现象让当地“森林植被稀少、水资源短缺、生态环境脆弱”。

怎么办？近年来，一场史无前例的生态保卫战在凤翔县全面展开。能不能压住采石、粉石一度弥漫的“ 歪风 ”，对于凤翔县来说，既是一场事关执行力的检验，又是一场事关环保大计的考验。

“伤痕”累累 一场不打不行的攻坚战

“不打不行”，这是记者在凤翔县北部山区各个镇村采访时，当地百姓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这一行业已经成为“凤翔之痛”，形成了一条巨大的“灰色”链条。

“灰色”有三重含义：

其一，露天采石形成的产品是“灰色”的石头，更让灰色的山体大面积裸露；

其二，粉石和运输途中灰尘飞扬，几十年如一日“灰”之不去；

其三，矿山封停后，个别人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疯狂盗采，形成一条隐形的“灰色”利益链。

近日，记者在凤翔县北部山区姚家沟镇、田家庄镇、横水镇等地采访时，很多人对这一“灰色”链条深恶痛绝。记者沿着凤麟公路一路前行。在公路两侧，最鲜明的颜色不是绿色，而是山体被大面积采掘后留下的灰黑色。这些采石场无一例都占地不小，最大的一处占地达百亩以上，一旁的山体已经形成近百米高的石头悬崖，灰黑色的山体裸露在外，上面布满了爆破后留下的炮眼，采石场内碎石遍地，如同人工形成的荒凉戈壁。

记者从凤翔县环保部门获悉，这种“ 悬崖+戈壁 ”的地貌恢复起来难度极大，“戈壁”恢复还容易些，投入大量资金覆盖黄土，撒上草籽，就能恢复“绿色”，但“悬崖”恢复却难度极大，因为在“没有土层的垂直山体上恢复植被，神仙也没法子”。

生态被破坏是一方面，附近农民也深受这“灰色”链条之害。

2008年，田家庄镇河北村二组村民亢峰70岁，看到苹果行情不错，就下大力气栽下了两亩苹果。五年后，果树进入盛果期，然而，这位老人却卖了果子还年年赔钱。“果园不远处就是采石场和粉石厂，石头灰就像下雨，套袋苹果也挡不住这漫天的石灰。”亢峰告诉记者，连续三年，果子都长满“黑点点”，别家好苹果每公斤卖4元钱，他家的苹果每公斤只能卖4毛钱。两亩地能收获4000公斤苹果，却只能卖1000多元钱，除去化肥、农药投入，还得倒贴钱。最终，老人一气之下在2016年砍光了苹果树。

与亢峰老人遭遇类似的还有同村村民翟贺钰，在采石场和粉石厂附近，他的4亩麦田，小麦叶子常年落着一层灰土，由于光合作用降低，很多麦粒都是瘪的，4亩麦子少说减产“8 袋麦”（每袋约50公斤）。

姚家沟镇姚家沟村曾有采石场3个，粉石厂6户。村支书景锁堂告诉记者，这些企业可是害苦了村上，半夜炸药爆破，震得窗户嗡嗡响，粉石时尘土随风飘散，附近庄稼树木一身尘土。村里1700亩麦田，平均亩产达到 400 公斤，而在采石场附近，小麦亩产只有200公斤。

采访中，向记者诉苦的干部和群众很多，大家的看法是，这个行当害人、害山、害庄稼，必须关停。

铁腕治理 一场史无前例的歼灭战

记者了解到，凤翔县这个“ 灰色”产业实际上已经存在半个多世纪。一开始，只是零星人工开采，直到近年来，受利益驱使，采石开始使用炸药爆破和大型机械，对生态的危害变得越来越大。

这一行业的利润有多大？

一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这些采石场和粉石厂不用投入巨额环保资金，仅需一次性投入机械和运输设备，就能连年开采收益。同时，近年来，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和公路、铁路用料的需求增多，这些石头可是价格猛增。从2005年到2008年，价格已经翻了一倍有余。再加上凤翔县这些采石矿山都属于露天作业，所以成本更小，利润空间更大。

正是因为金钱的诱惑，让这些企业开足马力生产。2015年11月17日，凤翔县对北部山区全部采石场和粉石厂予以封停；2016年底11户采石企业的采矿许可证到期后也全部予以注销。但面对当地国土、环保等部门的高压打击态势，一些采石企业依然不收手，走上了一条疯狂盗采之路。

“这两年，我们也采取过多次专项执法打击盗采行动，但阻力太大，收效甚微。”凤翔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陈晓滢告诉记者，他们专门用机械挖出深沟切断了采石场外运通道，但一夜之间，深沟又被回填；他们又阻断了采石企业炸药的供货源头，但一些企业却又采用破碎锤等方式，不用炸药照样偷偷采石。同时，在执法过程中，暴力抗法等行为也时有发生。同样，这样的“猫鼠游戏”也让凤翔县环保、工信等部门在执法时头疼不已。一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这种盗采活动利润巨大，有时一夜之间就能“盗”出数万元利润。

治沉疴须用猛药，凤翔县的这条“灰色”链条，到了必须连根铲除的时候了。一个部门力量不够，那就多个部门“攥起拳头”联合执法。

2018年5月30日，一场凤翔历史上史无前例的联合执法行动拉开大幕。清晨7时，包括公安、法院、检察院、国土环保、水利、电力等多个部门的700余名执法人员，兵分三路，按照计划，进入北部山区各个采石粉石企业。

这次联合执法注定是一场硬仗。执法的挖掘机在拆毁企业房屋时，有人拿着拳头大的石头砸向驾驶员；执法车辆进场时，有人躺在车轮前装疯卖傻；拆除采石设备时，有人怂恿 90 余岁的老人撞向指挥干部……然而，邪不压正，较量过后，当天的执法行动共拆除采石、粉石企业房屋108间，粉石设备、生产线28条（件），拆毁电杆79根，变压器19台，空压机11台。

凤翔县这条为害多年的“ 灰色”链条，终于在这场歼灭战中“灰飞烟灭”。

绿色修复 一场再造青山的持久战

采石和粉石企业被全部关停，然而，长达半个多世纪的采石作业，却给凤翔县北部山区留下了约 800亩面积的巨大“伤疤”。摆在凤翔县委、县政府面前的必答题是，这些被破坏的地貌如何修复？这一行业未来又该如何科学整合？

日前，记者在凤翔县亢家河、西劝读、东劝读等矿区看到，曾经的采石场、粉石厂区域内，已经覆盖上厚达 1 米的土壤，并撒上了黑麦草草籽。据凤翔县国土部门负责人介绍，黑麦草是一种优质牧草，之所以在矿区复垦中种植黑麦草，是因为黑麦草每年能收割 4 次，未来将黑麦草粉碎深埋后，将极大地改善土壤环境质量。预计一年后，这些地方将“生土”变“熟土”成为农田。

同时，记者了解到，凤翔县当地还将按照陕西省委、省政府和宝鸡市委、市政府的相关方案，将当地的采矿企业整合为 3 户无尘化和智能型的生产企业。这其中，就包括一家招商引资引来的高科技企业，这家企业以石头为原料生产石头地膜、石头皮革等产品，极具市场前景，预计该企业投产后年产值将达到 10 亿元以上，新增就业岗位 400 余个。

很明显，凤翔县北部山区，曾经的石头产业将改变以往的粗放式、破坏式开采模式，转而以更环保、更有序的方式科学利用开发，成为当地经济发展新的动力。采访中，当地很多干部和百姓也对矿区修复抱有巨大的期望，他们希望通过生态治理，让这些矿区能早一天恢复“青山绿水”。

然而，在这场变“灰”为“绿”的生态保卫战中，当地所付出的生态代价和经济代价值得反思。比如说矿区植被复垦工作，按照陕西省专业部门设计规划，预计资金投入将达到9700 万元，这意味着，这条“灰色”链条在富裕了个别人的同时，国家将在生态修复方面付出高昂的经济代价。

完

来源|宝鸡日报  记者|孙海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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