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园林》2017-02 刊首语
历史名园复原研究
全文刊登于《风景园林》2017年第2期 P2
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几千年来,我们的祖先曾经建造过数不胜数的园林。然而遗憾的是,经历了沧海桑田和山河变迁,无论是秦皇汉武的离宫御苑,还是唐宋文士的别业庭园,绝大多数园林都已化为尘土,难觅踪迹。能够留存至今的中国古代园林大多建于明清时期,甚至相当一部分是在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之后所建或重建,元以前的园林已经没有完整的遗存。稍许能够聊以慰藉的是许多历史名园都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记载,它们以史书、游记、园记、诗词、歌赋和绘画等形式出现,林林总总,较之于历历可数的古代园林实物,可谓浩如烟海。它们为今人勾勒出古代园林的盛况,也为研究者们梳理名园的历史源流、探析其布局和意匠提供了大量的素材。
从古至今,人们一直试图依据文献还原历史名园的本来面貌,或以文字,或以图画,其中不乏想象的成分。中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名园想象当属阿房宫。司马迁的《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就有关于阿房宫的记载,到后世的《汉书·贾山传》、郦道元的《水经注》、《三辅旧事》、《三辅黄图》、宋敏求《长安志》等都谈到了阿房宫,再到杜牧的《阿房宫赋》,历史上对阿房宫的还原想象从未中断过。当然每个还原描述都有不同,司马迁与杜牧心中的阿房宫更是相去甚远。
借古喻今的文章都带有作者的情感,难免夸饰和浪漫的成分,加之复原研究又是建立在个人对历史文献的解读和转译上,这种复原的准确性可想而知,出现不同的版本也在所难免。对古巴比伦空中花园的研究也是如此。这个迷人的花园留下了很多难解之谜,后人绘制了无数个关于它的复原想象图,也一直试图寻找它的遗址,但可惜直到今天人们也不能确定它建造的地点,以至于它是否真的存在过都受到怀疑。
比巴比伦空中花园幸运的是,阿房宫的遗址近来被考古学家们所确定。经过考古发掘,得出了许多有说服力的结论,也验证了史记中对阿房宫的记载在所有历史文献中更接近于真实的情况。可见,如果有条件,通过考古发掘并结合历史文献,做历史名园复原的研究会得出更可靠的结论。以这种方式进行的名园复原研究,成果最为卓著的是圆明园的研究。
国内对圆明园的研究已经持续了一个多世纪。圆明园被毁时间不远,遗址保存完整,并且有大量诗文和《圆明园四十景图》等文献,这些为复原研究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我第一次身临圆明园遗址是在大学时期的一次北京实习,那天清华大学周维权先生带我们几乎转遍了整个遗址,他对每一处现场都了如指掌,他的讲解让我们非常容易就建立起了荒凉的圆明园遗址与她在被毁前的盛景之间的联系。
当然我最熟悉的圆明园研究成果是北京林业大学白日新先生绘制的《圆明长春绮春三园图》,这是在所有的复原图中最为精致严谨的圆明园全景复原图,它为相关研究提供了最准确和直观的形象资料。白先生对圆明园的复原研究至今难有人能企及,我曾随白先生陪同外宾去过圆明园,在遗址现场听他对圆明园的讲述真是获益良多。
除了用文字和图纸来复原历史名园外,模型也是复原研究最重要的手段。我见过的最好的名园复原模型是对避暑山庄山区几个园林的研究,这是孟兆祯院士在对这些园林遗址进行深入研究基础上做的复原模型,这些模型清晰又直观地表达了这几处山地园林与环境的关系和因山构室的造园手法。每当我到这几处园林的遗址,已经印入脑海中的这些模型便仿佛都会放大比例,从早已被林木覆盖的现场之中生长出来,成为一座座真实存在的园林。
近来历史名园复原的呈现又有了更多的手段,其中最重要的是借助三维激光扫描技术和计算机虚拟现实技术再现历史名园的原貌,这为历史名园的研究和展示开辟了新的思路。
我们为什么要研究历史名园?如果将自古至今建造的所有园林比作一座冰山,那么我们目前所能见到实物的园林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无数美轮美奂的历史名园都已湮没在时间的海平面之下。相对于现存的园林,那些消失的园林同样值得关注和研究。许多消失的园林,如辋川别业、庐山草堂和艮岳,在园林史上都有很高的地位,影响深远。缺少对这些园林的研究,我们就无法把握园林发展的整体脉络。
我们曾经失去了许多优秀的园林,它们背后蕴含的宝贵的建造思想和方法都散轶在浩瀚的历史文献中。通过对这些园林的复原研究,我们可以追寻它们的发展脉络,发现其设计的精髓与艺术的真谛,尽可能多地保存园林文化的血脉。园林已然消失,但是通过对这些园林的复原研究,我们可以留住先贤们营造园林的智慧。
主编:王向荣教授
2017年2月25日
微信编辑:肖洁
校对: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