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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专题 | 刘悦来 谢宛芸 毛键源 | 治理共同体形成难,且看社区花园如何破题

刘悦来 谢宛芸等 风景园林杂志
2024-09-02

全文刊登于《风景园林》2023年第8期 P20-26


刘悦来,谢宛芸,毛键源.城市微更新中治理共同体意识形成机制:以社区花园为例[J].风景园林,2023,30(8):20-26.

城市微更新中治理共同体意识形成机制——以社区花园为例

刘悦来

男 / 博士 /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 / 上海市城市更新及其空间优化技术重点实验室社区花园与社区营造分实验中心主任 / 四叶草堂理事长 / 研究方向为可持续景观规划设计、社区花园与社区营造、景观管治与公众参与


谢宛芸

女 /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 / 研究方向为社区花园、参与式社区规划

毛键源

男 /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在站博士后 / 研究方向为社区更新、社区营造

摘要:【目的】当前参与式城市微更新逐渐从空间营造过渡到社区营造,居民难以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共同体意识”成为关键难题。【方法】首先综述城市微更新中社区花园作为居民参与从空间营造转向基层治理的载体,强调其中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构建的重要性;在城市微更新与基层治理共同体研究交叉下,搭建起“更新治理—参与行动—共同体意识”的参与促进认知形成的分析框架。其次以上海市浦东新区东明路街道市民系统性参与社区花园与社区规划为例,基于居民更新行动阶段的参与前意识认知、参与中实践转换、参与后情感反馈的行动路径,分析在地居民共同体意识的形成情况,即通过实证案例验证参与行动路径促进意识形成的可行性及探究意识对空间反馈作用。最后从城市微更新的空间维度出发,总结居民的全过程参与行动对居民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形成的有效行动路径,并对其反馈机制做出阐释。【结果】结果显示在参与式行动介入后,居民们对于街道的情感认知有所提升,在共同体意识上可以概括为4种不同层次类型,依次为利益共同体意识、情感共同体意识、价值共同体意识和生活共同体意识。【结论】为共同体意识培育提供可行的参与式行动路径,并凝练共同体形成类型,以期为优化城市微更新中以人为本的规划设计方式提供一种工作模式参考。

关键词:城市微更新; 社区治理; 共同体意识; 社区营造; 社区花园


本研究以笔者团队全程参与的上海市浦东新区东明路街道系统性社区花园与社区规划为例,搭建起“更新治理—参与行动—共同体意识”的参与促进认知形成分析框架,为意识培育提供可行的参与式行动路径,并为优化城市微更新中以人为本的规划设计方式提供一种工作模式参考。


1 城市微更新中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相关研究

1.1  共同体及其意识研究的居民参与行动转向

近些年关于基层治理共同体的研究主要围绕当下建设中面临的组织制度、公共参与、意识认同等问题展开,其中社区认同与意识等居民情感被认为是共同体的根基,对塑造基层治理共同体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共同体意识构建的研究中,建构主义心理学和认知行为理论等指出人的意识形成包含“认知阐释”“行动实践”“情感信仰”等结构要素,因此居民共同体意识的相关研究逐渐转向以居民参与为核心的路径研究,即不只停留在认知层面,须将认知意识转化为实践行动才可以沉淀为稳定的情感意识。

1.2  社区花园中的共同体:花园空间转向责任空间

本研究将社区花园定义为民众共建共享的开放空间,其特点是在不改变现有绿地空间属性的前提下,提升社区公众的参与性,进而促进社区营造。总的来说,社区花园通过其与居民日常生活最为息息相关、居民可全过程参与的特性将人带入美好的日常生活中,打破公与私的权属冲突下消费与生产、专业者与普通人、不同年龄段人群之间的隔阂;其中的共同体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社区治理工具,通过共创共治实现行动合理化,从而使治理手段及结果被多方利益相关者所接受。


2 治理共同体意识分析框架

本研究建构了“更新治理—参与行动—共同体意识”分析框架(图1),从城市微更新的空间维度出发,通过居民的全过程参与行动,强化居民的认知培育、实践转换和情感沉淀,推进居民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的形成。总体结构分为行动环境、行动结构、行动结果3个部分。


1 分析框架


3 实证研究:居民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主导下的社区花园建设

3.1  行动环境:社区花园及其在地自组织类型和参与方式

本研究立足于笔者团队已开展的上海市社区花园与社区营造实践,以浦东新区东明路街道为研究对象,探索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培育建设主导下的社区花园发展机制(表1)。


表1 东明路街道社区花园类型、参与主体及治理方式


3.2  行动结构:“意识认知—实践转换—情感反馈”的居民全过程参与行动

3.2.1  参与前期:认知培育是引导居民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萌芽的主观基础

基础认知的培育是引导居民基层治理共同体萌芽的首要环节,而对其他利益相关方进行针对性、多层级的认知培育及专业赋能则是保证花园项目长久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以提供多层次能力建设的东明路街道社区规划师制度实践探索为例,目前已在38个居民区实现参与式社区规划师全覆盖,通过理论培训、案例参访、项目资源整合及工作坊演练等形式,为街道下一步实践的顺利开展提供专业且系统的队伍支撑。

3.2.2  参与中期:实践转换是促进居民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形成的客观基础

在此背景下,东明路街道以社区花园作为小微空间更新的先行示范样本,基于“三年行动计划”计划在2021—2023年分3批完成35个社区花园营建,由可参与式的绿色公共空间改造入手,联合街区、公共设施开展系统性更新行动,逐步实现东明路街道社区花园网络化空间布局(图2)。


2 2019—2022年东明路街道社区花园发展及其辐射范围


3.2.3  参与后期:情感反馈是锚固居民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的客观基础

经过参与前、中期的主观认知培育及客观行为实践转化之后,居民已经在主客观的交融沉淀中形成更多社区情感体验。情感反馈部分依据“认同感—归属感—使命感”的情感深化层次,便于研究者了解居民在参与社区花园行动后的情感变化,以此探究下一步如何凝练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

1)第一层认同感来源于居民对社区这一空间的情感认可与升华,即把社区当作凝聚共同记忆的家园。其中典型案例是“生活博物馆”项目,居民可以在其中体会到物品蕴含的情感与经历,倾听左邻右舍讲述他们的故事,进而了解彼此,找到共鸣,构筑社区共同的文化记忆,通过公共艺术触媒进一步发掘自己对社区、街道的认同情感。

2)第二层社区归属感象征着居民对社区的强情感联系、强邻里交往及强社区参与意愿,是渴望实现真正融入社区的乡愁。例如2022年东明社区花园节《我的乘风花园》舞台剧中体现出社区居民们对于社区、对东明路街道深厚的乡愁,更体现出在社区花园参与式行动介入后居民们社区归属感的提升与铸牢。

3)第三层使命感则是驱使居民自发为社区奉献,意图在社区事务中实现自我价值的第一步。由东明社区规划师带动身边人参与到社区花园与社区规划实践中,在街道内部建立起众多在地共创小组,实现了东明路街道社区花园网络化发展,为真正实现居民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的形成铺垫了强大社区情感基础。

3.3  客观保障:居民参与行动的组织结构及制度支撑

3.3.1  居民参与行动的组织结构支撑

保障居民参与行动有效进行的组织建设是居民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形成的客观保障。东明路街道搭建起“组织平台—政府—居民—企业—社会”的全过程公众参与组织框架,涵盖协同枢纽平台—政府基层各部门联动—基层居民组织协同建设的多层级协作体系,配合市场、社会力量的支持参与,实现社区内外更多元力量的联动建设组织架构,东明路街道社区花园发展建设代表——三林苑小区即为优秀案例(图3)。


3 居民参与建设社区花园的申请流程


3.3.2  居民参与行动的制度支撑

基于“权利—责任—资金—人员”搭建的东明路街道社区花园网络制度模式具有可持续性及可推广性(图4)。社区花园从自主提案到实现落地,以群众反馈支持进一步实现空间网络化发展,每个层面均会涉及“权利—责任—资金—人员”的制度建设,以保障基层居民参与行动过程的合法性。


4 东明路街道居民参与行动制度架构


4  共同体意识下的城市微更新意义

4.1  实证总结

东明路街道社区花园建设实验(简称东明实验)以探索居民基层治理共同体意识形成机制为主线,根据社区花园的公共性及其之于利益相关者的共有性,采用参与式社区规划的方式在空间实践上激发出居民的主体性,本质上是通过民间力量来自我赋能、提升公共空间自主服务的一种方式。在行动结构设计上,东明实验遵循“意识认知—实践转换—情感反馈”的居民共同体意识形成路径,在花园实践中完成居民自主意识的萌发到锚固。依据对参与行动居民感知调查的结果均凸显出居民对于社区认知及情感的转变(图5)。


5 社区花园实践参与者的“花园印象”关键词


东明实验以参与社区花园建设引导居民们达成“自我救赎”,即从一个被服务的“消费者”的身份中解放出来,成为公共空间中的自我生产者。同时,这种生产性需要建立共治的秩序和组织,推进更大规模的行动,实现边界的突破和跨越,进而深度影响并产生“以人为本”的社区规划,形成共同体。

4.2  共同体类型研判

社区共同体意识意味着清晰的共同愿景,目标明确更有利于空间更新设计目标的达成,其最终目标是形成以共同目标为导向、可以统筹引领发展的共同体。东明路街道居民经过全过程参与社区花园营造,影响基层治理共同体中空间建设上的利益来往、空间使用上的情感共鸣、空间管理上的价值共享和空间维护上的生活共同性;呈现“利益共同体意识、情感共同体意识、价值共同体意识和生活共同体意识”的四位一体共同体意识。故而,本研究认为以社区花园为空间载体开展的城市微更新中治理共同体的类型可大致分为:利益共同体(共益机制下的可持续)、情感共同体(情感归属与认同基础之上的共识)、价值共同体(社区精神与文化属性)、生活共同体(与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紧密相连的公共空间场域品质维系)4种。

*共同体具体解释可见原文

4.3  社区-街区发展共同体的必然趋势

笔者基于以上研究发现,4类共同体在社区层面最终有一定概率合体,形成社区-街区发展共同体。在2016年创智农园实验中,居民作为社会力量的主体,通过社会组织动员与培育形成社区发展共建方,已被证明为有效的社区开发共同体模式之一;东明实验中更是出现了系统性、内生性的街区发展共同体。街区发展共同体超越了居住小区,更加关注资源的统筹,有更强的在地属性,这种在地共同体会把利益关注情感投射到“附近”以达成邻里关系的重新建构,更具自组织特征;同时街区共同体对于社区规划的反馈机制作用于规划设计全过程,可以有效减缓城市更新的士绅化。


5  结语与展望

以东明实验为例的街区共同体共生计划是一场空间共治的先锋实验:街区共同体是促进街区发展的增长联盟,作为社会实践探索,希望以此推进城市更新、城市治理、社区共同体培育、公众参与的研究。当然,这些实验还有很多正在进行当中,尚待进一步的验证与确认。




图片来源

文中图表均由作者绘制。



为了微信阅读体验,文中参考文献标注进行了删减,详见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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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编辑 李清清

微信编辑 刘芝若

微信校对 李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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