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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园60号的家族记忆(上)

北大青年 北京大学 2021-03-04

燕南园60号的家族记忆(上)——专访王力先生长子、四通打字机发明人王缉志

燕南园60号,中国现当代语言学一代宗师生王力先生曾经的住所。他的孩子们在这里长大,成为各自所在领域的精英。燕园的地图摊开,就是一个家族的记忆。

燕南园60号,中国现当代语言学一代宗师生王力先生曾经的住所。他的孩子们在这里长大,长子王缉志成为了四通集团创始人,小妹王缉慈是北大城市与环境学院的退休教授,王缉思是曾经的北大国际关系学院院长,三子王缉宪则是香港大学地理学系教授。燕园的地图摊开,就是一个家族的记忆。



从越秀山到燕南园

1938年,从巴黎回国后一直在清华大学执教的王力先生随校来到了昆明,王缉志就出生在这里。

父亲王力是广西人,王缉志出生在昆明,童年时期在广州,此后一生都在北京度过。四地串起了王缉志的人生版图,连他自己也笑谈:“真是身份复杂啊。”

1945年,4岁的小缉志该上学了,可他怎么也不肯和年龄相仿的小朋友们一起上幼儿园,“我母亲当时是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我偏不肯上幼儿园,没办法,他们只能让我去我母亲班里上课。”

一年之后,王力先生赴岭南大学任教,一家人迁往广州。已经念完小学一年级的王缉志参加了小学二年级的入学考试。毕竟只有五岁,考题的难度显然超出了小缉志的掌握范围。当时考试有规定,不会写的字可以在方格纸上画圈圈代替,王缉志就认真地在每一个方格里画上了圈圈。当时,王力先生就在玻璃窗外看着自己的长子“认真答题”。

“我父亲看我一直在写,还以为我答得挺不错的,他都不知道我一直在方格子里画圈圈。”七十多年过去了,谈起当年的那场入学考试,王缉志还是为自己的机智举动忍俊不禁。

“大概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吧,虽然我画了那么多圈圈,还是被录取了,后来也就慢慢跟了上去。”王缉志就此在广州度过了整个童年与少年时期,一直到54年院系调整,随父亲北上来到燕园。

(王力一家1954年于广州合影,右上为王缉志)

19548月,王力带领中山大学的语言学系并入了北京大学中文系。同年,王力最小的儿子王缉宪出生。一家人起先住在临湖轩,后来搬入朗润园,1957年入住燕南园60号——如今的工学院办公基地。

直到2003年王力夫人夏蔚霞去世,子女把小楼交还给校方,这座小楼与这个家族的缘分,延续了整整45年。

一楼一院一家人

搬入燕南园的那一年盛夏,16岁的王缉志考入了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是当时班里最小的同学。因为作息时间不同,王缉志搬入了集体宿舍,就住在28楼,房间朝北,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燕南园的家。彼时的燕南园可谓卧虎藏龙,林庚、冯友兰、马寅初等等大师汇聚于此。有传言称,当时在青年教师中流传着“奋斗三十年,住进燕南园”的说法。

王缉志的母亲夏蔚霞做的一手好菜,平日里有保姆负责做饭,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母亲总是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好吃的。“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道蚂蚁上树,把粉丝过油炸,再放肉末下去炒,非常香。”据王缉志回忆,当时离得最近的住户有北大副校长周培源,校长陆平等。“当时父辈间的走动比较多,我们都是一群小孩一起活动。”

王夫人也很爱花,已故中文系教授、52号楼的主人林焘曾撰文回忆,当年她在楼前的走廊上摆满了花,草坪上也开满了花,尤其是楼东南角那株蔷薇顺着墙爬到屋顶,长成一棵高大的蔷薇树,每年春天满树蔷薇,成了燕南园一景。每年百花盛开的时候,夏蔚霞总是摘一些花送给自己的邻居。

冯友兰家的女儿总是会到王家的院子里赏花,回忆起燕南园的生活,她还记得“王家的花总是开的最好的”。这位当年爱在园子里赏花的女孩子,名叫冯钟璞,走出燕南园,也许她的笔名“宗璞”更为人所熟知。

如今路过燕南园,看到60号院子里繁花密布,应该有不少是当年王夫人所手植,繁花犹在,故人已去。好在她后来的主人也尽心打理,不至荒芜。



当时,家里的电视机是稀罕物件。196126届世乒赛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去燕南园的家中观看电视转播,40多个人挤满了客厅。王力先生也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家人和40多个同学一起观看了比赛。这段故事,直到50年后数院百年院庆的同学聚会上,仍然频频被同学们念起。

至于平时,王缉志对于父亲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伏案工作的背影上。60号的小楼里有王力先生专属的书房,夜里灯亮到几时,王缉志也记不得了。“因为我在家里的时候每次去睡时父亲都还在工作。老一辈学者的勤勉我们真是比不上,”王缉志感慨良多。

燕南园60号书房的灯一直亮着,哪怕是动荡的十年浩劫中也少有间隔。在灯下,王力写成了《汉语史稿》、《汉语音韵学》、《汉语诗律学》等著作,由他主编的《古代汉语》更是进入语言学研究领域绕不开的教材。

“从某些角度上看,我的弟弟缉思更像父亲,他在学术上的勤奋继承了父亲。”这位被王缉志夸为“勤奋继承父亲”的弟弟,正是曾担任北大国际关系学院院长九年之久刚刚卸任的美国问题专家王缉思。这个家族由燕南园60号开始的北大情缘依旧在延续。

一个家族的信条

王家的教育模式是典型的“父慈母严”,王缉志小时候可没少挨母亲打。“我小时候学钢琴一半是被逼着学的,每次不听话不练琴,母亲的棍棒就准备好了,免不了一通打。”说起儿时的调皮事来,王缉志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当年还跪过搓衣板呢。”

王力先生当时忙于语言学研究,没有很多时间管教孩子,但对孩子们的影响却依旧很大,王缉志说这就叫潜移默化,言传身教。“我们写文章一定不会有错别字,不会有语句不通顺的,无论写文章还是讲课,都注重严谨、逻辑清晰,这都是来自父亲的影响。”

王力先生也并不是永远温和,在一次王缉志犯错后,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在背上留下了五个指头印。犯错的原因早已淹没在记忆的洪流里,只记得“我母亲在一边打趣说,看来你也不是真的慈爱教育,而是平时没空管嘛。”

王夫人说得不假,在王力先生忙于学术的日子里,她对这个家庭,对这几个孩子有着更大的影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诚信。

“如果说我母亲对我们兄妹几个影响最大的地方,就是对于诚信近乎苛刻的绝对要求。”在今天,使用单位里的信封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小事了,可是在王缉志母亲看来,这却是关乎人格的大事。“有一次在家里用单位的信封,母亲见了非常生气,她认为公家的东西就是公家的,哪怕再小也动不得。”一个信封的小事,王缉志记了几十年,并成为了整个家族流传的信条。

在王缉志的记忆里,无论父亲再忙,孩子们的学业再紧张,每到周末,一家人还是会走出燕园,一起去“搓一顿”。“有时候也会去颐和园划船,我划桨,父亲就在船上坐着。”

王力先生在结婚45周年时写了一首诗给夫人,也是这老两口一生的诗意写照:

“甜甜苦苦两人尝,四十五年情意长。

七省奔波逃猃狁,一灯如豆伴凄凉。

红羊溅汝鲛绡泪,白药医吾铁杖伤。

今日桑榆晚景好,共祈百岁老鸳鸯。”

当年嚷嚷着“奋斗三十年,住进燕南园”的年轻人们也不会想到,三十年后,他们等到的是一位位大师离去的背影和燕南园神话的凋零。


文章来源:北大青年

李可纯 光华管理学院2013级本科生

陈 祎 中国语言文学系2012级本科生

(封面图为王缉志与手风琴队队友在未名湖边合影)

(本文照片均由王缉志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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