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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砖 | 特稿】生命的悲恸与前行的力量——转行冈仁波齐

王珺 红砖美术馆
2024-09-07

当悠远的音乐在红砖美术馆的展厅中荡开,我们的思绪也追随着艺术家刘肇兴的作品《廓拉》去到了那个云上的世界。生长于台湾,后在美国求学、工作的刘肇兴,从地理角度而言本应很难与藏传佛教的信仰产生直接的瓜葛。然而一场悲剧的发生却撕裂了他本来的人生,令他从此与一片之前从未踏足过的土地结缘。

 

2003年刘肇兴年仅5个月大的幼女被查出罹患白血病,尽管与病魔奋战4年却仍不幸夭折。失去爱女的刘肇兴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难以自拔。出于一次偶然的机缘,在台湾的一家书店,他听到了藏族歌手葛莎雀吉的歌曲。在那个瞬间,从来自雪域高原的声音当中,他自丧女以来第一次获得一丝安慰,也第一次同那片遥远的土地产生了连接。不久之后,在与一位藏僧谈论他最初对于藏地的印象——粗犷壮阔的土地、终年积雪的巨峰和咆哮无休的狂风时,他第一次听说了冈仁波齐,看到了冈仁波齐的样子,也将对冈仁波齐的向往埋在了心中。他随即意识到前往冈仁波齐的朝圣是他必须完成的旅程;承载着信众对无量幸福向往的冈仁波齐,此时成为了哀恸中的刘肇兴心中的支持。在三年的准备之后,他终于踏上了前往藏地的旅程,并在围绕着冈仁波齐的朝拜中完成了作品《廓拉》。


      《廓拉》(视频截图),刘肇兴,2011-12


在藏传佛教的传统中,廓拉既是一种身体上的朝圣之旅,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冥想修行。围绕一处神圣场所的转行即是廓拉,那个场所可以是一所寺庙,一座佛塔,也可以是神山圣湖。而最神圣的廓拉无疑是环绕冈仁波齐峰的转山。四门宗教共同朝拜着这座身居后藏的雄峰——对于藏传佛教、印度教、苯教和耆那教的信徒来说,这座呈现着完美的金字塔形状的山峰是他们精神世界共同的中心。冈仁波齐相传是西藏本土宗教苯教的发源地;印度教认为该山是湿婆的居所,世界的中心;耆那教认为这里是其祖师瑞斯哈巴那刹得道之处;而藏传佛教则将它视为四大神山之一,是胜乐金刚的住所,代表着无量幸福。绕行冈仁波齐,是藏人对神祇的顶礼膜拜,也是他们对自身平安喜乐最虔诚的祈祷。


《廓拉》(红砖美术馆展出现场),刘肇兴,2011-12


除了《廓拉》之外,刘肇兴在藏地还拍摄了其他两件作品——《珠穆朗玛》和《萨迦达瓦》。《珠穆朗玛》中,无声的画面记录着珠峰之巅的风起云涌。作品采用了延时摄影的方法,令我们得以凭肉眼观见云气翻越山脊,在世界之巅投下不断变化的阴影。云气翻腾,但不变的是它永不停息的运动本身。与之相对的是岿然不动的巨峰——早在人类诞生之前,珠穆朗玛便伫立于此。或许当人类不再存在于这座星球上时,它将依然耸立。相较于人类短暂的历史而言,珠穆朗玛峰的存在似乎就象征着永恒。画面极低的明度与极高的对比度使得这一动一静之间的对比更富有张力,强烈得令人屏息。然而这极致的对比却反而令观者感到宁静。在珠穆朗玛峰前的我们就如同《逍遥游》中不知春秋的蟪蛄面对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巨树,当超出我们认知范围的伟力摆在面前,时间仿佛也定格在了原点。


《珠穆朗玛》(视频截图),刘肇兴,2011-12


作品《萨迦达瓦》则记录了藏历中最重要的节日,即佛祖释迦牟尼诞生、成佛和涅槃的日子所在的藏历四月——萨迦达瓦月。摄像机环绕着一座烟火缭绕的白塔,捕捉着在场香客和观众参与节庆仪式的身影。与《珠穆朗玛》相反,在《萨迦达瓦》中影片的速度被放慢,而香客们上香和播撒经文符纸行为的仪式感却也因此而被放大。与此同时,影片的焦点却被刻意地柔化,不止是远山,就连与镜头近在咫尺的人物都显得朦胧不清,使得整个典礼被蒙上了一层梦幻的面纱。然而颇为令人费解的是,在刘肇兴为这场群山脚下的仪礼所搭配的音乐中,我们听到的除了风声、鼓声,还有海浪潮汐的声音。但这声音却并不悠远清扬——相反,它似乎更令人感到紧张,甚至是一丝畏惧。节庆的气氛变得神秘而沉重;在围绕白塔一圈圈的转行中,观光客视角下对藏地的浪漫想象逐渐褪去,而藏人对于土地的深沉记忆开始彰显。


《萨迦达瓦》(视频截图),刘肇兴,2011-12


显而易见,刘肇兴的创作关注着尺度的变换,游走在被精心扭曲的时空之间。时间在《珠穆朗玛》和《萨迦达瓦》两件作品中失去了其作为标准度量的普世性,而成为了刘肇兴用以构建个体化叙事镜头语言的一个注脚。与之类似的是艺术家创作于2011年的另一件影像作品《未央》。作品取材于刘肇兴老家附近一个灯火辉煌的露天夜市。万家人头攒动的繁华景象被微缩、扭曲,成为了一条蠕动着的巨型锁链,不断地运动、断裂又自我再生。微观与巨视混淆交融,空间在变形中产生了生命的动感。


 《未央》(视频截图),刘肇兴,2011


如果说在藏地的三件作品中,《珠穆朗玛》关乎自然,《萨迦达瓦》关乎仪式,那么《廓拉》就是两者的一种结合。作品用第一人称视角拍摄,借助超高像素摄影机记录下了刘肇兴环绕冈仁波齐峰的廓拉之旅,也使得投影前的观众仿佛一同踏上了旅途。迎风飞扬的经幡,谷地河畔的野花,路上磕长头的信众,一幅云上的长卷徐徐展开,种种细节清晰可辨。但我们只有在画面的中心才可以看到这些清晰的景物;而在焦点之外,如同《萨迦达瓦》一般,画面变得朦胧而又飘渺,仿若稀薄的空气带来的眩晕之感。


《廓拉》(视频截图),刘肇兴,2011-12


冈仁波齐周围没有任何高峰遮挡,地理角度上十分显眼,但在全长十四分钟的影片中它却仅仅出现了一次。转行冈仁波齐虽是刘肇兴藏地之旅最直接的目的,但在历时四天的行旅中,这座巨峰已逐渐幻化成了一个精神性的符号。它触不可及,甚至消隐无形,但它已经内化成了刘肇兴生命中的力量,支持着他一步步向前,完成廓拉之旅,也走出痛失爱女的人生之恸。


《廓拉》(视频截图),刘肇兴,2011-12


在策展人塔雷克·阿布埃尔菲杜为红砖美术馆策划的展览《仪礼·兆与易》中,观众从对物质性的关注出发,一路经历由物质形式向精神经历转化,直到最终回归物质的过程。而《廓拉》正处于这段旅程的中间:本质上,它是一段始于宗教仪礼,关注精神灵性的疗愈之旅;随着旅程的前行,精神的力量最终将会转化,温润哀恸中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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