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黎明前夕的厦大，感谢你们不屈的脊梁！

1949年10月1日

一场隆重的典礼在北京举行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而2000公里外的厦门

要到10月17日才迎来解放

10月16日
突突突，突突突
枪声越来越近炮声越来越响他从厦大被押到这牢房中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这时，吱呀一声

牢门被打开

看守说

出来

放你走了

国民党反动派在鸿山绞杀革命义士

他跟着看守向外走去

突然，手脚被缚住

一块灰布蒙上了他的头颅

一条绳索缠绕着他的脖颈

他挣扎不过

身体向后倒去

仅仅几小时后

红旗插上了山峰

人民解放军将五星红旗插上厦门岛。1949年10月15日，解放厦门的战役正式打响，人民解放军于10月16日在高崎等地登陆，并全线突破厦门岛北部。10月17日，厦门全境解放。

胜利是困难的开始

1945年8月15日，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在长汀煎熬奋斗了八年的厦大师生，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此刻，所有人心中都萦绕着同一个声音：回到厦门！

萨本栋校长（第二排左四）在长汀校门前和部分师生合影

然而，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又一次压迫与反抗的斗争……

萨本栋因病辞去校长职位。1945年9月，领导厦大的重担落在了42岁的教授汪德耀身上。

汪德耀（1903-2000），我国著名生物学家，在五四运动中，曾作为全国仅有的两位中学生代表之一，参加了与北洋军阀当局的谈判。

汪德耀校长是厦大历史上第四位校长，抗战胜利后在组织学校战后重建工作，以及解放战争期间保护厦大师生及资产安全方面，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厦大师生殷切盼望复员厦门之际，困难却接踵而至。

要回厦门，首先必须解决的就是场地问题。厦大在日军侵华期间受损严重，仅校舍损毁造成的损失就达国币四十亿元以上。

日军侵华期间，将坦克开进厦大校园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将残存的厦大校舍充作日俘集中营。

汪德耀校长分别致电教育部、中国陆军总部总司令何应钦及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

请迅将敌俘改移他处，交还校舍。

得到的答复却是：

厦门除厦大外无一适当地点可容此多数日俘。

何应钦（左）起立接受日军代表投降。

除了校舍被占，另一个让人头疼的难题是经费不足。据统计，全部复员所需的经费至少需要国币二十亿元以上，但教育部只核准拨给九亿二千万元，后来行政院又减去二亿多，只剩六亿六千八百万元，可谓杯水车薪。

也因此，学校直到1946年7月，即抗战胜利将近一年之后，才将全校行政机构及大部分教职员迁返厦门。

我们要活命

厦大复员工作还未完成，一些师生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战后的校园，1946年6月，全面内战就爆发了。

内战阴云笼罩下的厦门，通货膨胀剧烈。1946年7月，厦门米价高达每石十一万元，较抗战前上涨一万多倍。厦大教职员工“以平均一千五百倍之薪俸应付一万余倍之物价，窘迫负债无以为继。”

有关厦大饥饿情况报道的剪报

1948年，国民政府滥发金圆券，通胀情形继续恶化，厦大学生几乎到了连米都吃不到的地步，学校生存举步维艰。汪校长多次向国民政府、教育部及福建省政府致电求救，但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1949年初，厦大几近断炊，校舍甚至都被抵押出去借款买米，实可谓山穷水尽。

为了果腹保命，2月开始，厦大学生组织起各种形式的自救活动。

厦大陷入绝境时的报道，可看到厦大将校舍抵押的情形

卖水队用手推车将淡水从五老峰运往市区，按市价八折出售，所得甚微；义卖队到码头叫卖，冒着寒风，顶着苦雨；做打石工，上街卖艺，挥锄垦荒……为了生存，厦大同学只得暂时放下手中的书本，不断奔走。

1947年5月我校反饥饿垦荒运动的照片

不仅学生疲于奔命，厦大教职员工的生活也难以为继。以最高标准计算，1949年2月，厦大教授一个月只能拿三千元不到的薪酬。

而按当时的物价计算，这笔钱可以买二十多斤米，三担柴，三十斤菜花，不到十码质地最劣的土布，买了这样，就买不到那样。

“我们要吃饭”标语

学生发动救饥运动时，教授们苦笑着对前来拜访的学生说，若不是年龄和其他种种的限制，他们真想随着同学们的队伍去卖水或者打杂工。

人类学教授林惠祥直言：“现在越来越坏，待遇低，简直活不下去。”

教授如此，职称更低的教职员们就更不必说了。

黎明前最为黑暗

解放战争末期，全国各地反对内战的声浪越来越高。为了镇压全国范围内的反内战运动，国民党当局出动军警特务，大肆逮捕进步人士。

1947年6月1日凌晨3点，国民党当局派出大批军警，突然包围厦门大学。厦门市长黄天爵率人到校长公馆，拿出一份十三人的名单要进校搜捕。所幸在汪校长斡旋下，警察只带走三人。

王亚南（左）和卢嘉锡（右）

军警离开后，全校师生群情激愤。法学院院长王亚南、化学系主任卢嘉锡等也都发表讲话，谴责政府肆意逮捕学生，并表示一定设法营救。

最后，当天晚上，汪校长亲自到要塞司令部及市政府恳求保释学生，直到夜里11点左右才将被捕三名同学带回。

第二天，厦门当局为防厦大学生上街游行，宣布特别戒严，派出大批军警到厦门大学一带布防。有材料说，这次戒严的架势，“较之当年对付日军的袭击有过之而无不及”。

新华社关于解放军在闽南作战形势的报道

进入1949年，我军对全国的解放已然势如破竹，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渡过长江，挥师入闽。蒋介石任命嫡系汤恩伯进驻厦门岛，指挥作战，并任命原“上海警察局局长”毛森为“厦门警备部司令”。

毛森到厦大抓人时所持的汤恩伯公函及“黑名单”

8月31日深夜，毛森亲自带人，包围厦门大学，手持一张黑名单进校搜捕。先后有包括共产党员修省、张逢明、陈炎千、陈绍裘、陈公任在内的师生员工十五人被捕，他们在监狱中遭受了严刑拷打，但始终坚贞不屈。

9月1日，汪德耀以厦门大学校长名义，接连发出三封保释信，要求保释被捕员生，均遭毛森拒绝。杀红了眼的“警备司令”甚至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学校长发出了死亡威胁。

1949年9月，学校电拨万元保释被捕师生，图为拨款的电文底稿及收文登记

这之后，汤恩伯强占了厦大校园作为其司令部，一同前来的还有国民党伪福建省政府。厦大学生被国民党强行迁到鼓浪屿新生院集中监视，住在白城的教职员工也被驱离了宿舍。

在各地人民喜迎新中国成立之际，白色恐怖笼罩在厦门岛上空。

斗争！斗争！斗争！

纵然时局恶劣，但厦大师生从来没有停止斗争。

早在内战刚刚爆发不久，陈嘉庚就以南侨总会主席的名义，致电美国总统杜鲁门等，呼吁请美国停止援助国民党政府进行内战。

查蒋政府执政二十年，腐败专断，狡诈无信，远君子而亲小人……贪污营私，声名狼藉，以致民生痛苦……本人曾亲访延安中共辖地，民主政治已见实施，与国民党辖区有天壤之别。且中共获民众拥护，根深蒂固，不单国民党军队不能加以剿灭，即任何外来金钱武器压迫，亦不能使其软化。

——陈嘉庚

陈嘉庚给美国总统的电文

作为嘉庚先生最坚定的追随者，厦门大学也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在国统区开展了多次反对腐朽政权的斗争。

抗战胜利后校园被国民党强据为日俘营，再加上资金短缺，返校困难，厦大被迫做出了设新生院于鼓浪屿的决定。

1946年4月6日，汪德耀（左十）与各系主任在鼓浪屿新生院指导选课后合影

1945年12月，一年级新生在鼓浪屿先行上课，厦大成为全国最早在收复的沦陷区中开课的大学之一，“前来请求旁听者甚多”。

1947年，物价飞涨，厦大师生生活困难。5月17日，厦大全体同学发表《为请求教育部增加经费调整公费生副食费罢课宣言》，自此罢课三天，参与到全国各高校轰轰烈烈的“反内战，反饥饿”运动当中。

江声报关于厦大学生罢课的报道

鲜血染红了旗帜

1949年5月，校主陈嘉庚应毛主席邀请，从新加坡启程，回国参政。途经香港时，他呼吁全闽奋发有为，“策进和平，迎接解放”。

1949年9月，陈嘉庚与毛泽东在中南海合影

据统计，解放前厦大先后有三百多名党团员和进步学生，进入游击区，成为当地革命队伍的骨干力量。

1949年5月，厦大教育系一年级学生、地下党员陈庚申奉命到安溪执行公务，意外与敌军遭遇，不幸落入敌手。在敌人的威逼利诱下，陈庚申大义凛然，严辞拒绝，最终在彭圩壮烈牺牲，年仅十九岁。

厦门大学记者节活动海报。记者节设应家骥奖，纪念曾创办过《应家骥评论报》的革命烈士应家骥。

机电系三年级学生应家骥，创建并领导南安人民游击队，南安解放后，在与国民党残兵的战斗中英勇牺牲。

经济系四年级学生金家泰，在温州解放后出任接管委员会金融组副组长。投诚后的国民党新兵团叛变，金家泰在撤退途中中弹牺牲。

在厦门，留校师生也在地下党的领导下积极开展护校斗争。

8月31日夜，国民党厦门警备司令毛森率兵包围厦大，强拘张逢明、修省等多名师生工友。

被捕师生工友在狱中受尽折磨，却始终坚贞不屈。

曾关押过厦大进步师生的牢房，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厦门破狱斗争旧址

9月14日，刮着台风。中共厦大工友党支部书记张逢明、组织委员陈炎千、机电系学生党员修省被敌警备司令部押往公园东路的妙释寺旁，执行枪决。

三人尚穿着稍显破旧的衬衫，头发有些蓬松散乱。枪声响起，三位烈士应声倒下。

张逢明、陈炎千、修省英勇就义

张逢明、陈炎千各中二弹，修省中三弹。最年轻的修省，年仅二十二岁。

修省家书，复印件。摄于厦门市革命烈士事迹陈列馆。

在写给母亲的最后一封信中，修省说：“儿决留厦，暂不回家。……我们现在应先为人民解除痛苦，始能谈到家庭。”

1949年12月19日，厦门各界人士隆重举行“厦门死难烈士追悼大会”。会上，敬献给周景茂烈士家属“新中国的奠基石”横匾。

9月，因叛徒出卖，中共闽中厦门工委联络员，厦大新生院党员周景茂，为掩护携有厦门军事兵力布防图的驻站交通员脱险，舍身与敌人周旋，不幸被捕。

中共闽中厦门工委地下联络站——老元成杂货店（思明北路177号1楼），被捕前，周景茂就居住于楼上。

10月1日，开国大典举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解放厦门的工作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10月15日，解放军打响了解放厦门的枪声，战士们扬帆划桨，向鼓浪屿和厦门岛发起了总攻。16日中午，解放军在高崎成功登陆。

解放厦门渡海作战的船队

枪炮声阵阵，关押在监狱中的党员们却心情激动，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胜利的号角，阳光就要照亮这潮湿阴暗的房屋了。

16日早上九点多钟，监狱看守开始将被关押的人一个一个叫出来，拍拍他们肩膀，说：“今天要放你们出去了，你把行李带出来吧。”

烈士们就跟着这些看守往外走，却被带到另外的地方，缚住手脚，蒙住眼睛，然后用索套绞勒而死。

直到下午两点多，这场持续数小时的血腥屠戮才终告结束。第二天中午，厦门全岛解放。

解放后，人们共在鸿山发现三个洞窟，清理出烈士遗骸十七具。其中，厦大新生院党员周景茂、厦大工友党支部宣传委员陈绍裘不幸在列。

八位在解放战争中牺牲的厦大先烈

在胜利前的最后时刻，金家泰、陈庚申、张逢明、陈炎千、修省、周景茂、陈绍裘、应家骥，八位厦大儿女倒下了。他们没能亲眼看到红旗在校园升起的样子，但校园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样貌，却离不开他们最深沉的奉献。

厦门革命烈士陵园纪念碑，上有陈毅元帅手书“先烈雄风永镇海疆”八个金光大字

1954年，一座烈士陵园从万石山麓拔地而起，为了厦门的革命和建设事业献出生命的部分烈士被安葬于此。

青山有幸，长埋忠骨；先烈雄风，永镇海疆！

学长们啊，

您看：

红旗，在空中飘扬！

参考文献

[1]图谋颠覆政府三犯昨午枪决[N].星光日报，1949年9月15日.

[2]海陆空军协力守御，厦岛防务固若金汤[N].星光日报，1949年9月30日.

[3]警备部昨枪决三犯，张逢明等饮弹毙命[N].江声报，1949年9月15日.

[4]汪德耀.国立厦门大学校舍之兴毁与今后复兴之计划[Z].厦门大学出版组编印，1947.

[5]厦门大学校史编委会.厦门大学校史资料（第二辑）：1937~1949[M].厦门大学出版社，1988.7.

[6]厦门大学校史编委会.厦门大学校史资料（第六辑）学生毕业生名录：1921~1987[M].厦门大学出版社，1990.

[7]洪永宏编著.厦门大学校史（第一卷）1921~1949[M].厦门大学出版社，1990.

[8]刘正英，黄顺通著.陈嘉庚与厦门大学[M].福建人民出版社，1994.

[9]中共厦门大学委员会党史编委会编.厦门大学党史资料（第二辑）[M].厦门大学出版社，1988.

[10]厦门大学剪报集编.厦门大学及全国各地学生运动情况[M].

[11]蓝舒泓，冯韦隽.刚刚！防空警报响彻厦门！这背后的厦大故事你需要知道！[OL].厦门大学微信公众号（xmu_1921），2019.05.10.

[12]厦门大学革命史展览馆第五展厅、第六展厅，厦门大学校史馆第二展厅，厦门市革命烈士事迹陈列馆有关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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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整理：张萌萌、郭宸

插画：安泊锟

责任编辑：郭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