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丨夜宿昭苏
肖志林 摄
文丨萨仁娜
那天,夜幕降临在昭苏草原。在毡房里,当一位阿肯抱着冬布拉站在我面前时,我觉得自己来昭苏何其幸运。白天穿行在草原花海,夜晚乘着阿肯歌声的翅膀,随他一起用耳朵“看”草原。
这位阿肯脸膛黑红,卷曲的头发压在眉骨上,眸子充溢着热辣的红血丝。他喝了几杯马奶酒后,伴随冬布拉的乐声唱起了歌,他的嗓音放大到了极致,犹如一股声浪冲击着我,感觉自己快被他歌声中奔腾的马群淹没了……
他的歌声是有画面的——
昭苏,天马的故乡,油菜花和香紫苏盛开的地方。
牧人穿行在草原,天空很矮,山崖很高,云朵在左,雨在右,绿草在前,清风在后,牛儿等着挤奶的姑娘,在毡房旁静卧;这里夏天很凉,奶茶很热,牧人的目光很暖。
牛儿在左,马儿在右,羊儿在身旁,草原向着四面伸展。草丛里有一点点浅蓝,有一点点玫红,有一点点粉紫,有一点点鹅黄。空气有一点点甜,还有一点点香,可以用鼻子闻,可以用舌头尝,深呼吸,像吸了一口蜜糖,清润甘爽……
赖宇宁 张庆华 摄
我迷醉在阿肯的歌声里,仿佛正与他骑在马背上,随着冬布拉的节奏驰骋在辽阔的昭苏草原。草甸子绿油油的,牧民正转场迁徙,搬家的驼队驮着牧民和家什慢慢走过。这是记忆里遥远虚幻的一刻,也是近在眼前真实的一刻。我来到昭苏草原,在这样一个夜晚的星空下,在牧民的毡房里,与这样的歌声、这样的生活再次相逢。歌声里的画面与我记忆里的画面交缠叠印在一起,我肯定自己曾经在这样的歌声和这样的生活里长久地沉醉过。且容我静下来后,再慢慢回忆。但此刻,我在星空笼罩下的昭苏草原,在牧民的毡房起舞,在琴声里沉醉。
后来,我干脆坐在了阿肯身边。在高高叠起来的被褥和粉红色丝绸帐子形成的毡房拐角,我俩几乎相对盘膝而坐。他坚定热烈坦率的眼神,是我曾经熟悉的,我熟悉他们的生活,因为他们曾是我的近邻,陪伴我长大的男孩,个个都有这样的神态。
记得小时候,哈利克拜大叔家的儿子们,个个皮肤黑红,轮廓硬朗,他们个个都放羊,我也跟着他们放羊。放羊回来,羊进了羊圈,我在他家喝奶茶吃馕。
哈利克拜大叔每次见了我都说:“你每天跟我儿子一起放羊,喝我家的奶茶、吃我家的馕,我家的羊都认识你啦。”
夏天转场去夏牧场骑马放羊住毡房,冬天回冬窝子分享各种美食,这就是我10岁以前寒暑假的生活。
冬天,哈利克拜大叔和他的儿子骑马回家,猎狗很骄傲地哈着白气跟在他们身边,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尾随。
坐在哈利克拜大叔家的火炉边,等着美食出锅的工夫,我看着他们脱下脚上的皮窝子,倒掉皮窝子里的雪碴子,散开一层层裹在脚上用来保暖的缠布。皮窝子里的雪化了,缠布在火炉的烘烤下冒着热气。我熟悉缠布在火炉烘烤下散发出的雪野味道,熟悉他们从冬到夏的生活,好像自己从没离开过,一直在这里生活。
这一夜,星空很低,大颗星星像钻石一样,伸手可及,客人们走出毡房看星星,留下我和阿肯面对面坐着,一个在弹唱,一个在倾听。
毡房门口一位主妇,正一碗接一碗地给客人倒奶茶。她身后是无边的草甸子,头顶是镶满钻石的星空,毡房里有迷人的歌声,还有混合着酥油、奶茶及马奶酒的清香。我感觉她对这份生活有着深深的满足。
夜深了,但我毫无睡意,我不愿意错过这个夜晚,就像不愿错过曾与牧人为邻的童年。所有在座的客人里,我自觉是最懂阿肯歌声的人。那些歌,我曾在邻居家女孩的婚礼上听过,哈利克拜大叔家的儿子们曾经弹着冬布拉教过我。
这一夜,我隔着40多年岁月重回童年时光,迎着阿肯深邃的目光,用整个身心感受着冬布拉热烈的节奏。
阿肯在昭苏草原的毡房里彻夜放歌,我枕着歌声整夜未眠……感谢昭苏草原,感谢阿肯为我带来悠远的草原牧歌,把我送回了大自然,送回了童年。
朗读者:洪秀玲
来源:伊犁日报诗画伊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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