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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贵!回望1992年的泸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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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摄影:李晏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泸沽湖回望(上)


未读《远方有个女儿国》之前,根本不知道泸沽湖和生活在其周边的摩梭人。



拍过许多泸沽湖的照片,只有这次拍的这幅最能反映我对泸沽湖的感觉——如梦如幻(2019年1月16日清晨摄于泸沽湖畔)


《我们▪你们》彩排现场,我与白桦先生合影(1986年12月29日晚摄于首都体育馆)



第二年,我读了白桦先生的长篇小说《远方有个女儿国》,从此对那个神奇的地方心驰神往。1992年8月,我陪大学毕业的妹妹去成都看小姨,那是我第一次入川,也第一次去了向往已久的泸沽湖。

与同样好奇并强烈要求跟我同行的表弟,先坐火车到攀枝花,又坐了两天长途汽车到泸沽湖。因为遇到一个人,我们的行程发生了变化。

这个人叫刘文田。我们在客运站买车票时,表弟小声说:“哥,那个人总看你”。我装作不经意朝那边望去,一看便知是外来游客:长发、留胡子,穿一件透明短雨衣,挎一架尼康FM2。瞧着眼熟。我邀他一起吃晚饭,聊了一会儿才想起,我们在北京见过,一次《中国摄影报》与“乐凯胶卷”举办的摄影活动中,我是评委,他是参赛者。

“明天就跟着我吧,我来过好几次了,洛水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带你们去另一个村子”。刘文田还教我们,买点儿酒和糖果,“酒送给长者,糖果给孩子们。她们还喜欢军帽,才三块钱一顶,她们会特别高兴。”

饭后和表弟闲逛,找商店买酒、糖果和军帽。那时县城很小、很破,真没什么可逛的。我边走边想:真不可思议,跑这么远,居然还能碰见认识人——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次日路上,班车司机一直在放摩梭人的歌曲,是那种甜甜的口水歌。翻过一个垭口,第一眼看到泸沽湖,轻雾漂浮,还真像一面仙女的镜子落在人间。

大客车在泥泞的黄土路上摇摇晃晃继续前行,大约过了半小时,刘文田带领我俩下车。

路在半山腰,路基下挺远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些房屋。我们顺着小路往下走,路过一个水塘,拐过一个山脚,眼前出现一个村庄。路上刘文田向我俩介绍:这个村落,有十几户人家,还有个半岛,上面有三、四家。“这儿风景比洛水好,来的游人不多,我每次来都住这个村,老百姓特淳朴”。

一进村,我们被让到她家祖母屋,坐在火塘边喝茶。刘文田与家里人打招呼、说话、递烟,就像走亲戚一样。这家人口不算多,阿妈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那个姑娘是老大,名叫滨玛拉姆,她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阿妈汉语不太好,两个小妹妹害羞,所以主要是拉姆和我们说话,她还不时给阿妈翻译。我把礼物递给她们,阿妈接过去,表示感谢,把酒和帽子搁到柜子里,把糖分给孩子们,之前,她先把一颗糖放在神龛前的台子上。

摩梭人都是大家庭,以前是不分家的。一家之主称为“达布”,主管家里一切,年龄大了会传给下一代中最能干的女性。达布是自然产生的,但除特殊情况,一般会由长女承当。摩梭人家庭的祖母屋是最重要的建筑,就像我们四合院的南屋,一般建得高大宽敞,传统的都是用原木建造,一家人吃饭、活动、会客都在这儿,祖母睡床,未成年的家庭成员围拢在火塘边睡眠,阿舅们不走婚时,也睡祖母屋。

这个大木棱房俯视呈回字形,即进门有一个回廊,宽两米左右,用于储物和简单的家庭制作,厨房也设在其中。再进一个门才是堂屋,这个门与户门错开,不正对着,而且门槛高、门框低,进门要低头弯腰,据说是为了让人敬重祖先与神灵。回字形设计,可能是出于保暖和安全考虑。在祖母睡床对面的后墙上,还有一道“生死门”,平时不开启,外人也不能跨过。屋内最重要的是神龛与火塘,他们在饮食前要先给神灵供奉一点,火塘里的火终日不灭。火塘上方,以前家家都平挂着猪肉——过年时杀一头猪,吃一部分,其余的用木架子挂起来,每天烟熏火烤,吃时就割一条,这就是所谓猪膘肉。现在有冰箱,购物也方便,已经看不到这东西了。

院里还会有座木楼,楼下堆柴草,或是牛舍,楼上便是“花屋”。成年后的摩梭女人,都会有一间自己的花屋。花屋的多少依家庭成年女性数量来定,一般至少有三间。

女孩、男孩十三岁当年要举办成丁礼。因为摩梭人不结婚,所以成丁礼、葬礼就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典礼。家里有将要成年的孩子,大人早早便要准备。大年初一,天不亮全家就开始忙乎,有的给客人做饭,有的为典礼准备东西,要在火塘边摆好一头猪膘肉、一麻袋粮食,在将要破晓的那一刻,由舅舅把孩子的旧衣服全部脱掉,用清水净身,让孩子左脚踩着猪膘肉,右脚踩着粮食袋,舅舅给她(他)换上成年人的服装,从此这个孩子就可以结交阿夏了。




火塘在摩梭人生活中至关重要,取暖、做饭、驱赶黑夜与妖魔,所以终日不能灭(1992年8月23日摄于卓玛家)


猪槽船——摩梭人重要的劳动工具和交通工具。相传远古时,某天突发洪水,一位正在喂猪的母亲情急之中把一双年幼的儿女放到猪槽里,躲过洪水,才使摩梭人得以繁衍(1992年8月25日摄于泸沽湖畔)


泸沽湖上划猪槽船捕鱼的摩梭人(1992年8月26日摄于泸沽湖上)


摩梭人木棱房上的原始图腾装饰(1992年8月23日摄于卓玛家)


标准的摩梭人院落——图左是祖母屋一角,图右是花屋,其它为柴房、猪圈、鸡窝等。由于在岛上,所以院子比较局促(1992年8月23日摄于卓玛家)


相隔二十六年,在同样位置拍卓玛家的老屋。由于临湖盖了一幢两层客栈,使原本就局促的院子只剩下窄窄一条(2019年1月16日摄于卓玛家)



说话间,阿妈已经把饭做好,一锅糙米饭,一锅炖菜,炖菜里有猪膘肉、山里采的蘑菇和刚从后院摘的青菜。摩梭人的规矩是,越看重的客人,切的肉越厚,盛到我碗里的猪膘肉足有一厘米厚。蘑菇、青菜很可口。

刘文田吃得很香,饭后又让拉姆带我们去另一户人家。路上他跟我们说,刚才的拉姆家是一进村第三家,她妈妈高土玛是“文革”期间被迫从小洛水嫁到里格村的。摩梭人的所谓“嫁”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过继给没有女儿的家庭。

我们去的另一家是拉姆家的亲戚,住岛最里面,人口较多。与拉姆平辈、同岁的漂亮姑娘叫阿加卓玛,祖母(姥姥)健在,她阿妈是长女,下面有两个姨、两个舅舅,还有表妹、表弟,总共九口人。但她们在称呼上不像我们那么明细,同一家庭中与母亲同辈儿的女性都称作阿妈(唉咪),男性全部称舅舅(唉乌)。

我把礼物递给姥姥,与在拉姆家一样,要先把糖果敬献在神龛前。刘文田与各位姨有说有笑,我和表弟插不上话,就在一旁听着。

当晚,我和表弟住在卓玛家,刘文田回了拉姆家。泸沽湖的夜安静极了,我俩躺在一间花屋里,能听见湖水拍打岸边的细微声响,和偶尔猪的哼哼声、牛的反刍声;天空出奇地清澈,我起夜出门一看,满天繁星。那种感觉,仿佛不是在人间。

读《远方有个女儿国》是五年前的事,有些情节已经记不太清,但“转山节”还记得,只是没注意时间。巧的是,我们到达第二天恰恰就是转山节。

天刚蒙蒙亮,我顺着花房旁边的小路爬上小丘,站在最高点放眼四望,湖面上漂浮着一层薄雾,远处的狮子山也被雾霭环绕着,恬静、神秘。

回到卓玛家,她已经身着盛装,二姨正在给她梳妆打扮。之后,我们一起去拉姆家,阿妈也在为女儿梳妆。那一年,拉姆和卓玛同是十六岁,家里早已为她们举办过成年礼。

每年一度的转山节(农历七月二十五)、转海节(时间不固定)是摩梭人至关重要的节日,是年轻男女借以相识的机会。

去转山节会场的路上,人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有些上年纪的人抱着松枝。土路上轻雾弥漫,再加上玛尼堆旁烧的松枝,人们走着走着就消失在烟雾里,像去了仙境。

会场在狮子(格姆)山下。狮子山是摩梭人的女神山,与泸沽湖面的绝对高度是1057米,所以在湖边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可以看到她。

人们从湖边各个地方汇集于此,平时她们都在自己的村寨劳作,少有机会认识。转山节时值白露节气,一开始摩梭人在这个时节敬山敬水,是为了让格姆女神保佑秋收顺利,后来也借此机会谈情说爱了。人神共处,蛮和谐的。

先是喇嘛诵经、做法事,然后人们向挂在竹枝上的经幡叩拜,烧松枝、撒荞麦,最后盛装的摩梭青年男女开始载歌载舞。她们的歌声清亮悦耳,舞姿婀娜轻盈,目光火辣坚定。从未跳过舞的我受到感染,也加入到舞蹈的行列。






转山节的清晨,阿加卓玛的二姨在给她梳妆打扮(1992年8月23日摄于卓玛家)


盛装的摩梭少女阿加卓玛,是她们家族的长女长孙女(1992年8月23日摄于卓玛家)


转山节的清晨,摩梭少女滨玛拉姆的阿妈给她梳妆打扮(1992年8月23日摄于拉姆家)

转山节路上(1992年8月23日摄于去往狮子山途中)


转山节上的小喇嘛(1992年8月23日摄于狮子山下)


转山节上载歌载舞的摩梭少男少女(1992年8月23日摄于狮子山下)


受到感染,我也加入到舞蹈行列(1992年8月23日摄于狮子山下)



相同的路程,归程总感觉比去时短,这可能就是所谓“归心似箭”吧。身在异乡,并不着急回去,也不晓得后面还有什么节目,尤其是刚经历了那样一场热闹非凡的场面。实际上,那天晚上有一场更热闹的晚会在等着我们。

路上捡着一个日本人,不知之前住在哪儿。他长得跟刘文田有几分神似,可能是缘分吧。由于语言不通,我们英语都不太灵光,听不懂的时候,他就呲着白牙傻笑。

一回家,拉姆的阿妈就忙着做饭,还是大炖菜。饭后阿妈带着弟弟妹妹们先睡下,就剩一屋年轻人,拉姆和同村一位姑娘,我和表弟、刘文田,还有那个日本人。一开始只是喝酒、聊天,后来拉姆带头唱起了歌,于是,她俩一首、我们一首,对起歌来。她们唱民歌、港台流行歌曲,我们也唱港台的,还唱崔健的、外国歌儿、北京童谣、日本民歌,连《我爱北京天安门》、《在北京的金山上》都唱了,我们四个还是拼不过她俩。那天晚上不知喝了多少酒,唱了多少歌,最后喝不动也唱不动了,只有火塘里的篝火还在劈啪作响。

转山节第二天,刘文田请拉姆、卓玛及二姨划猪槽船带我们游湖,还去了媳娃娥岛(又称“土司岛”)。

兴许是头天闹得太欢,一开始我们都无精打采,她们默默划着船,实在无聊便唱起歌,歌声贴着水皮儿,带着水音儿,比车上听的录音带不知好听多少倍,我们也一下子活起来。





花季少女拉姆与卓玛(1992年8月24日清晨摄于湖畔)


划猪槽船前大合影。前排左起:卓玛、阿加独玛拉丛、拉姆;后排左起:我、日本人、刘文田、表弟萧波;另二人为成都游客(1992年8月24日清晨摄于湖畔)


卓玛的二姨阿加独玛拉丛,后来才知道,她在当地很有名,因为被写进著名作家的散文里,以及外国人的书里(1992年8月24日上午摄于泸沽湖上)


泛舟湖上(1992年8月24日上午摄于泸沽湖上)



去左所的路上,遇到陌生人都会跟我们打招呼(1992年8月25日摄于泸沽湖)


在湖边玩耍的儿童。如今,他们已经三十多岁了(1992年8月25日摄于泸沽湖)


有时湖边没有路,我们就得绕到半山腰上。如今,我拍照的地方是公路(1992年8月25日摄于泸沽湖)


还能看到狮子山,只是角度变了(1992年8月25日下午摄于泸沽湖) 



回北京后,见过几次刘文田。他住在中央工艺美院里,当时工美还在东三环边上。我也搞不清那是个教研室还是学生宿舍,反正就他一个人住,屋里挂满民族服装,他又指着几个大包,说那都是他收购的,他跟我讲了泸沽湖的事。

我还带他去看过牟森的《彼岸》。有一点记得特清楚,他用的是尼康机身,镜头却一水儿俄罗斯的,而且全是定焦,用起来非常不方便。我这人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他到底什么身份,长期在西南各地做什么,我完全不了解。当时没有邮箱、手机,很容易失联。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好像是1993年底。





前两次泸沽湖之行回来后,在各报刊上发表的部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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