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名家】张雁碧：艺术，是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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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世树：团结报社社长、总编辑
张雁碧：著名画家
刘世树与张雁碧在画室交流对话。
刘世树：张老师，您好，今天我和报社“对话名家”栏目组专程来采访您，非常高兴。最近很少见到您，听说您在广州专门开设了一间工作室，这几年，往外面跑得多。
张雁碧：前几年在广州搞了个叫“翰林硕墨”的工作室，主要作为一个创作的地方，同时，也和一些外面的画家论道交流。这两年，年纪大点，身体不如以前，一年去不了一两次。
刘世树：您这个方式非常好，我一直觉得，我们湘西的画家要多走出去。人走出去了，才能更好地体验生活，交流思想，开阔眼界。同时，作品也要走出去，去宣传展示，去闯荡市场。这样，艺术才会更为活跃。在这方面，您是先行者，很早，您就到上海、广东等地举办过很有影响的个人画展。
张雁碧：我们湘西地理上是相对封闭的，这里藏龙卧虎，人才多。但是，这么多年来，也证明了一个道理，像沈从文、黄永玉这些从湘西走出去的人，他们的成就更高。艺术家要扎根基层，要沉下来，同时也要走出去，这非常重要。现在，我们湘西有不少年轻人，也慢慢在外面闯出了一些名堂，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才走出湘西。
黄永玉为张雁碧画像
刘世树：据我了解，您是从沅陵来到湘西的。
张雁碧：我的祖籍是湖北来凤。从我父辈开始，到了沅陵。在沅陵，我度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我刚满周岁那年，正值抗日战争，日军轰炸沅陵，我的哥哥和姐姐在一次轰炸中被炸死。我6岁那年，父亲也过世。1963年，我从湖南师范学院毕业后，来到湘西工作至今。
刘世树：那个时候，我们国家确实是多事之秋，造成了不少家庭的悲剧，为您的经历感到非常难过。让我们转移一下话题，谈谈您画画的一些经历。
张雁碧：我很小就喜欢画画。小时候，我家住在沅陵的虎溪书院附近。抗战期间，国立杭州艺专和国立北平艺专迁到沅陵，并合并为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国立艺专是当时我们国家最高艺术学府，来自全国的一批艺术名家都在这里集中。国画名家王晴川教授就住在我家隔壁。那时，我经常看到一些大画家在河边、山上、街角写生作画，在我的童年里，引发了极大的好奇心，对艺术也生发了极大的兴趣。
我还记得，那时，我经常会到王晴川家去看他画画，扎纸风筝。他扎的纸风筝非常漂亮。有一次，我壮着胆子，对他说，你能不能送我一个纸风筝。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说要我放学回来后，到他家去取。放学后，我来到他家门口，远远看着，不好进去，他看到我后，把我喊了过去，把一只精致、漂亮的风筝放到我手上。现在想来，那是童年最幸福的事情。
《苗寨喜事到北京》
刘世树：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非常重要，所以才会有古时“孟母三迁”的故事。从这一点上，您是幸运的，能够从小在这些大家身边耳濡目染。其实，在绘画艺术上，您受过非常好的科班教育和很好的师承，您还是著名画家张一尊的弟子。
张雁碧：现在想来，拜师张一尊老师学画非常偶然。那时我很小，张一尊时任沅陵防空少将，我伯父也是一名军长，他们彼此熟悉。有一次，张一尊来我伯父家，伯父把正在玩耍的我喊了过来，对我说，这位叔叔是画马的名家，你那么喜欢画画，就拜这位叔叔画画吧。当时，我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把头磕了下去。我磕下去后，伯伯按着我说：要磕响。我就一连磕了三个头。张一尊100岁的时候，我画了一张纪念他的画，待会你们可以到我画室里去看看。
张一尊100岁的时候，张雁碧特画此作纪念他。
刘世树：张一尊也是从我们湘西走出去的大画家，他画马和徐悲鸿齐名，在当时有“北徐南张”之说。徐悲鸿在画马中特别注重运用饱酣浓重的墨色勾勒马的头、颈、胸、腿等主干部位，使浓淡干湿的变化浑然天成，画出的马奔放、雄劲、昂扬，极富张力和动感，在艺术界享有盛名。张一尊画马和徐悲鸿有什么不同？您画马也非常知名，在画马上从张一尊那里得到了哪些启发？
张雁碧：张一尊画马，画的大多是川马，小个、肥壮，爬山走路厉害。徐悲鸿画的大多是高头大马，战场上的马，大多展现一种奔放的姿态，他们画马各有特点。
我虽从小拜师张一尊学画，但集中学习，还是从1959年开始，当年，我考入湖南师范学院艺术系美术专业，那时，张一尊也住在长沙，我经常利用周末的时间到他家去学画。印象中，张一尊画马常常先画马尾，后画马头，巧用笔墨，顷刻成画，画出的马神形兼备，栩栩如生。我现在画马的时候，怎样绘“形”，怎样抓“神”，都得到了老师的诸多启发。
张雁碧在创作工笔人物《春到苗家》，摄于2012年。
刘世树：您画的这幅马（指着墙壁上的一幅画马的作品）也不错，很传神。
张雁碧：这幅作品不能算我的代表作，它只是一匹跑市场（拿出去卖）的马。
刘世树：哈哈，您谦虚了。除了张一尊外，另外一位湘西画坛前辈全修道对您影响也非常大。
张雁碧：全修道老师也是沅陵人，是张大千的弟子，抗战时期，他也住在虎溪书院，他擅长山水花鸟。全修道功底非常深，他跟随张大千在敦煌学画三年，那时，各界人士向张大千求画的太多，张大千应付不过来，就让全修道代笔，因为他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境界。我虽然从小拜师张一尊，但在上湖南师范学院之前，我更多时间跟全修道学山水花鸟。解放后，全修道也来到湘西，在多个部门工作过，期间，我继续跟他学画，他对我的影响很大。
特别有一件事，现在我都一直难以忘怀。全修道在湘西工作退休后，在其妻子的多次要求下，晚年要回沅陵生活。临走前，他把我叫到他家里，给了我几幅画，说要做个留念。我当时打开画一看，是三幅张大千的真迹。看后，我目瞪口呆，想着这是老师的宝贝，我不能占为己有，就坚决没有要那几幅画。现在想来，全修道老师一生没有子嗣，也许他是把我这个弟子当儿子一样看待，让我存留这些作品——他最珍视的这些宝贝。可惜，或许我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张雁碧作品
刘世树：的确，这是一份非常难得的师生情谊。不过，在我看来，这虽然是一份遗憾，却也恰恰证明了全修道老先生没有看错您这个忠厚的弟子，您不贪财图利的品格一定会让您的老师感到欣慰。
张雁碧：（含泪）过去的人，都很注重人情，轻视利益。
刘世树：让我们把话题再回到您的绘画上来，您在中国画人物、山水、花鸟等方面都展现出突出的才华，特别在工笔画领域知名度大，请问您在工笔画上，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张雁碧：其实，我谈不上有什么突出的才华，学画画以来，学得也比较杂，学花鸟、山水、画马，读大学的时候，学素描，画油画都搞过。我主要的作品，特别是一些重要的参展作品还是工笔画，尤其在工笔人物画方面，我用心最多。我年轻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正是我们国家工笔画复兴的时代，那个时候，我创作了不少工笔人物画作品。在工笔画方面我主要注重传统笔墨的功力和追求朴素的艺术理念。
张雁碧作品《金耳环》
刘世树：我看过您的《欢乐苗家》《金耳环》《春到苗家》等多幅工笔画作品，感觉到这些作品笔法非常精工，整个画面明丽典雅，同时又极富民族气息，这些作品很好地表现了我们湘西人物、山水环境朴素的美，彰显了您的创作风格和理念。
张雁碧：我一直在画湘西，年轻的时候，我走沅水、酉水，创作了大量的写生作品，也一直在以湘西人的视角探究湖湘文化深层次的一些问题。艺术作品不能离开文化的滋养。
不过，到现在，我还没有画出我真正满意的作品。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艺术，是一项艰难的事业。我常说，艺术，就像一场永远没有终点的马拉松。我有四个孩子，都没有鼓励他们画画，或许也就是这个原因。
刘世树：不过，我觉得，这也正好是艺术的魅力之所在，记得有一位作家曾经说过这样一个观点，他说文学艺术就好像一位女神，我们永远无法追赶到她，却永远无法停住追赶的脚步。
张雁碧：或许，就是这样的。
名家简介
著名画家张雁碧
张雁碧，1938年出生于湖南沅陵，在中国画人物、山水、花鸟等各方面均有较高造诣。尤其工笔画，中西结合，神形兼备，独树一帜，系湖南工笔人物画领军人物。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湘西州第一届美术家协会主席。
艺术简历
●《劈山引水》参加第四届全国美展。
●《欢乐的苗家》参加第六届全国美展，中国美术馆收藏。
●《兄弟河》参加全国少数民族美展，中央民族文化宫收藏。
●《金耳环》参加中央文化部、中国美协等单位组织的全国性画展。
●《三女找红军》参加全国建军30周年美展，中央军事博物馆收藏。
●《鹰》、《山鬼》、《万马奔腾》泰国国际美术展览公司收藏。
●《鹰》系列九幅作品分别被九家美国公司收藏。
画作赏析
作者／张雁碧
张雁碧作品《春到苗家》
张雁碧作品《鹏程万里》
张雁碧作品《萼浪融侨》
张雁碧作品《龙马精神》
张雁碧作品《牡丹》
张雁碧作品
张雁碧作品
张雁碧作品《清浪滩天险》（局部）
张雁碧作品
本期编辑：杨世芳
内容来源：团结报（文字/刘世树 欧阳文章 龙骏峰 图片/田宏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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