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林则徐与湘西的故事（上）
民族英雄林则徐在任湖广总督期间，不仅到过湘西，处理湘西一系列事务，还率领筸军参加第一次鸦片战争中的乌涌之战。在湘西期间，林则徐为湘西美丽山水所陶醉，留下了“一县好山留客住，五溪秋水为君清”的优美诗句。
”
凤凰厅城是清辰沅永靖兵备道、镇筸总兵、凤凰厅同知驻地，常驻绿营兵3000人，练勇1000人。道光十六年（公元1836年），凤凰厅城发生一起驻军闹饷事件。
事情缘起是这样的。道光十二年，筸军赴湘南、粤北平赵金龙、八排瑶之乱，向府库预支银两添置号衣（即制服），返回之后应该还款。傅鼐任辰沅永靖兵备道、凤凰厅同知的时候，从练勇中精选1000人建立镇筸飞队，为了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青黄不接的时候，允许他们从府库中借支，或银两或粮食，以后从他们的军饷中扣除，相沿成习。因为兵饷微薄，借的人多，到期能够还上的没有几个，日积月累，就是一笔大数目，至道光十六年，筸军积欠府库银两6400多两，成为呆账坏账，镇道衙门要一并清算。士兵们赴前线作战，抛头颅洒热血，采购上战场添置的号衣却要付费，他们不干了，以生活困难为由，要求推迟归还，或者一笔勾销。时辰沅永靖道常庆与镇筸总兵向尊化，对士兵们的要求置之不理。加上向尊化气性暴烈，兵丁遇有小过，责革甚多，人心不服。道光十六年正月十八，营兵勇练到镇道衙门上访，表达诉求。陆陆续续聚集千余人，群情激愤，纷纷控诉自身遭遇的不公，除了要求减免一应欠债，还要求提高待遇，给予救济。不巧的是正月十九镇署耳房失火，延烧房屋11间。眼看事情越闹越大，镇道大员见势不妙，躲了起来。凤凰厅丞周乐清挺身而出，率领城内士绅前往劝解，说服工作自第一天黄昏做到第二天早晨仍劝说无效，不得已周乐清只好打开府库，对那些赴湘南与粤北作战的，扣除添置号衣借支，每人支付白银六两，其他人支银三两，共为辰沅永靖道营兵支付白银5100两，镇筸营兵支付白银15085两，造表分发。一石谷60公斤，以一两银一石谷子折算，每人支银三两、六两不等，也就是180—360公斤稻谷。对此，士兵十分满足，欢天喜地返回军营。事件平息，皆大欢喜。
保靖酉水码头。当年，林则徐就是从这里启程返回武昌的。付凯 摄
但好景不长。两个月之后，湖南提督换人，新任提督薛升，提督衙门设辰州（今沅陵）。正月十九那天镇署耳房失火延烧房屋11间，薛升认为是闹饷士兵有意纵火，因此认为这次事件不能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作为大案、要案重新调查，杀一儆百。于是，他派参将苏清阿、靖州千总段芝贵组成专案组，深入凤凰办案。苏清阿、段芝贵等驻凤凰南关，进行秘密调查，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参与闹饷的兵士不愿坐以待毙，钟潮栋、田应奉、田宗宾、滕加茂、滕加明、田应拢、傅煌恩等七人于三月十九翻墙入室，将苏清阿、段芝兰捅伤，苏清阿昏迷十余日后，一命呜呼。
杀死办案人员，事情闹大了。眼看就要演变为一场大规模兵变，巡道常庆、总兵向尊化束手无策，御史常大淳上一折，参劾之，清廷准奏，敕令务要严查。消息传到凤凰厅，参与闹饷和杀害苏清阿的，不愿坐以待毙，他们煽动所有厅城驻军准备发动一场更大规模的兵变，形势一触即发。
时湖广总督林则徐将道员常庆、向尊化调离沅州任职，委任凤凰厅同知向华佐任护巡道。贵州松桃人杨芳，战功卓著，在军中威望很高，因在四川提督任上对峨边厅属雅扎等十三支彝民起事处理不当，时赋闲在家，林则徐起用他为镇筸总兵，对他面授机宜。杨芳十六岁就是镇筸镇标，他从松桃牛角河进入凤凰厅城，临危不乱，对自己在镇筸军中的故旧进行了安排，稳定军中局势。根据林则徐的部署，他将这次刺杀苏清阿的首恶七人，以及参与闹饷的杨本云等十人一举捉拿归案，押往辰州湖南总督行辕，经过审理以后全部处决。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凤凰厅的局势得以很快稳定。
湘西乾嘉苗民起义后，人口急剧减少，湘西苗区田地抛荒很多。从嘉庆二年开始，凤凰厅同知傅鼐整理荒田，均田养勇，至道光十六年共屯田十五万余亩。
林则徐任湖广总督之初，有人传言原来屯田期限为三十年，现在已过去四十年，朝廷将改变土地制度，将所有屯田重新分配给个人。为此有人暗中串通，将联名上书，革屯抗租。这样上万屯丁、练勇、苗兵生计无着，造成混乱，为此清廷派杨遇春（清朝中期的著名将领，历经乾隆、嘉庆、道光三朝）进驻凤凰厅，平息革屯之争。林则徐以《函饬倡议归还镇筸屯田》，提醒杨遇春，坚持屯田制度不动摇，“边防重要，朝廷芷资倚畀，毋再固辞，宜即振刷精神，查明造谣民田归公之奸宄，则练勇穷尽感激，办事愈觉顺手矣。”
清代实行粮食储备库制度，叫常平仓，以备战备荒。凤凰属民族地区，民族问题复杂，水旱灾害频发，歉收年成多，交通不便，粮食运进难，因此湘西苗区粮食储备十分重要，但因种种原因，道厅常平仓库存严重不足。为此林则徐以《函饬储存备荒银谷》，向杨遇春建议：“欲筹消弭后患之策，唯有整顿从前储备之银谷。历年因屯田岁租缺额，各项经费不敷，逐渐借支之多，现宜设法筹补，务资原数，存贮备荒，别虽遇歉岁，弗虞屯兵之哗变，未雨绸缪，幸早图之。”
麻阳石羊哨至凤凰古城的驿道。当年，林则徐就是沿着这条道路进入凤凰的。杨胜云 摄
清代对武官的考核五年举行一次，称军政。道光十七年（公元1837年），为军政之年，时湘西为湖广总督的防区，湖广总督林则徐开展对湘西军营的考核。
他是九月初离开武昌，经长沙、湘潭、永州、邵阳、新化、溆浦、辰溪至麻阳。一路上，他不许前呼后拥，劳师动众。9月30日，他从麻阳县石羊哨舍舟上岸，经旱路至凤凰厅城。10月3日—5日经山江、腊尔山、老卫城至永绥厅（今花垣县），6日赴保靖，住县署六桂堂。
林则徐巡视湘西期间十分注重礼节，尽管为封疆大吏，但至凤凰，主动拜访镇筸总兵杨芳；至永绥，拜访绥靖镇总兵明海。
在湘西期间，林则徐白天校阅营武，晚上会客或处理来函，可谓日理万机。共校阅镇筸、绥靖、永顺、保靖、镇溪、河溪、古丈坪等镇协营。
林则徐通过千工坪至腊尔山，在这里的道仓住了一宿。然后穿越腊尔山、经老卫城至永绥厅城，也在这里住了一宿。一路上，他除在凤凰厅城、永绥厅和保靖县衙留宿各一次外，其他均宿于营汛沿线的道仓内，可谓风餐露宿。
10月7日，林则徐校阅保靖营武后顺酉水而下，过王村、罗依溪、会溪坪，到达辰州府（今沅陵），校阅了辰州协、乾州协营武，返回武昌。
一路之上欢唱的水碾、古朴的民风、神奇的景色，让林则徐赏心悦目，他即兴赋诗一首：“潇潇暮雨洒江天，纤断舟停意惘然。黎民忧乐心似铁，水光山色不忍看。”他还发出“一县好山留客住，五溪秋水为君清”（对联）的感叹。
林则徐称奇的保靖石山丛桂。目前，仅存一株，在保靖县原政府大院内。付凯 摄
保靖原县政府大院为清代县衙，内有石山拔地而起，窍穴玲珑，石山之上，原有桂花树六棵，故县衙又称“六桂堂”。桂花树一年四季苍翠覆盖，香气馥郁，奇景如画，称石山丛桂，为旧时保靖八景之一。该石山丛桂有三奇：桂生石上，所生之地没有土壤，一奇；六株桂花根系相连，二奇；六株桂花每年花开两次，三奇。林则徐巡历保靖，住在县衙六桂堂，为石山丛桂点赞。
这里特别要一提的是，林则徐素爱桂花，有《又题花卉绝句》，赞美桂花以及牡丹、剪秋罗、藤兰花、菊花等花卉，以述己志。林则徐十分崇拜两宋名臣李纲，此人把自己的书斋叫桂斋，谪贬到哪里就把桂花种到哪里。林则徐在西湖边主持重修了李纲书斋，并亲手种植桂花两株。林则徐跟身边的亲人说：不求身后立祠，但得配祀李忠定公祠足矣。林则徐去世后，人们将他的遗像供奉在桂斋之中。桂斋成为林则徐在福州最早的祠堂。
注：本文内容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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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团结报
作者｜曾湘军
编辑｜杨世芳
监制｜陈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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