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新装”--中国大学建艺术博物馆为何如此之难？丨肉庄私房话【第三季】NO.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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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玩宋瓷，必须大肉庄！欢迎大家收看肉庄私房话第三季第五期。在今天这期私房话里，我们要探讨一下最近比较有热度的一个尖锐话题。

想必大家的朋友圈最近都被重庆大学的博物馆给刷屏了。话不多说先上图，给大家看看重庆大学博物馆馆藏“文物”吧：

▲引发众人争议的重庆大学博物馆藏品（部分）

不知道大家看完上面这些“文物”，心里有什么样的感受呢？其实这些器物在专业人员看来，甚至都谈不上高仿，仅仅算是潘家园地摊货的水准，可是为啥能够堂而皇之地成为高等学府官方博物馆的展品呢？

一

皇帝的新装

此事一出，以至于很多人都在感慨：“国宝帮”们怎么就能占领了高校？这样一个本来是应该追求智慧的地方，却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我想，用五个字来形容这件事最为贴切：“皇帝的新装”。

为什么要用“皇帝的新装”来形容此次事件呢？因为大学就好比是这个“皇帝”，他有搞“游行活动”的需求——要建立博物馆、要向上级汇报、向公众交待等等。可是在有限的预算下，既不想花太多钱，又得有面子、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这恐怕是不可能的。

▲重庆大学博物馆 外景

据说这次重大办博物馆的预算仅有690万，但是胃口却不小，想置办的“豪华衣服”全是国宝级别的器物。甚至有秦始皇陵同款马车，还得要比原物更高级的，要很多件、能够形成系列的……可是，大家要知道，像这样规格的东西，690万连一件都买不来啊！这种不合理要求让办事的“大臣”们，也就是各位老师们很难办啊！更别提还有很多形式主义的规定来约束，例如层层审批、集体问责、专家论证等等。

▲重庆大学博物馆 馆藏铜车马

在690万预算的限制下，重庆大学博物馆征集到的“秦始皇帝陵同款铜车马”可以说是一言难尽了。但凡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秦始皇陵铜车马作为兵马俑考古中的出土重器，在我国乃至世界考古史上都有着重要的地位，是国家一级文物。且秦始皇陵铜车马的制作工艺精美程度令今天的人都叹为观止。而反观重庆大学博物馆馆藏这件“铜车马”，粗制滥造的工艺与失衡的比例使其看起来极为可笑。

所以这就是“皇帝的新装”闹出来的笑话了，让一个“双一流”大学一时间沦为坊间笑柄。

▲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藏 兵马俑出土铜车马

事实证明，当你提出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时，那些看起来再好的制度，再多的制约，只会起到反作用。而层层设防，背靠背的种种障碍，也只是阻止了真正优秀的裁缝，进而提高了做好衣服的门槛，让好人离开，让奸商得利。

越是防着人，越是苛刻的要求，结局越是“光屁股”。荒唐吗？无比现实啊。最致命的伤在于体制内没有人有能力辨别新老，看不懂新老就无法辨别事物的是非黑白。

二

高校博物馆生存现状

那么，我们不禁要问了，这个难题该怎么破？世界上的大学博物馆都是这样不堪入目的嘛？

当然不是。

很多世界名校的校办博物馆都是世界有名的，甚至比很多专业博物馆的藏品还要丰富。在2018年的时候，我们大肉庄曾组织过一次游学活动，在这次游学中我们参观了很多美国名校的校办博物馆，它们的校办博物馆的藏品数量、质量，以及理念都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埃及厅内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唐·飒露紫局部（左上）、唐·三彩骆驼（右上）

譬如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博物馆，其馆藏种类十分丰富，包含有世界各地的文物艺术品。著名唐代石刻“昭陵六骏”其中的两匹——“飒露紫”和“拳毛騧”，目前就藏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内。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专家为游学团进行讲解

而仅仅拥有丰富精美的藏品还不能达到一个优秀博物馆的职能标准，需要其博物馆内的研究员、专家们能确保这些馆藏文物的研究价值被很好地发掘出来，同时更好的为大学的教育提供辅助，样校办博物馆的功能性才能被完全发挥出来。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内 游学团合影

▲美国哈佛大学博物馆馆藏瓷器及展厅内景

就我们游学过程中参观到的这些校办博物馆来说，它们的馆藏文物的种类及收藏侧重点都各不相同、展馆的设计也是各有千秋。但它们之间所存在的共同点就是：藏品收藏序列完善，且已经有一定的数量规模。

▲美国耶鲁大学博物馆展厅内景

这是因为这些名校动辄几百年的历史底蕴使得它们器物的更替是很慢的，加之一些特殊的时代因素导致其基本是在短时间内就已形成丰富的收藏系列，此后长期就是专注于研究，器物的补充和替换是很少的。

很明显，要造就这些博物馆，所需学识、眼光、财力、胆量一个都不能少。

说起来，“高校建立博物馆”这个理念其实是很先进的，因为大学是传授知识的地方，一所大学能自主拥有这些实物资料，这对学生的学习和研究是非常宝贵的。并且这些实物资料可以供后面一届届学生反复研究学习。相反，如果没有这些实物资料作支撑，那么很多需要基于其上的研究最终就只会成为花架子。

我们国内的大学是较晚才有了这样的意识。近几年来，各个学校才开始争相建立博物馆。浙江大学的艺术博物馆筹备了很多年，最近终于开了，已陆续做了很多有影响力的讲座。中国美院的民艺馆也做了很多有意思的展览。

▲北京大学赛克勒艺术与考古博物馆

（图片来源于网络）

能看得出来现在有很多高校都是在努力做事情的，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做这样一件事情的艰难和复杂，因此很谨慎，速度普遍是比较慢的。然而，这样的速度显然跟中国的整体GDP增长速度是没法比的。

所以，我们仍然在路上。

三

敢问路在何方

那么，高校建立博物馆的路在何方呢？

我认为，建设高校博物馆的最核心问题就在于：仅靠高校自身的体制内资源，是几乎没有能力去鉴别器物新老的，因为它跟市场是完全脱轨的。高校内的资源只对接了考古、文博、艺术及艺术史等教学与研究的一方面。而民间与市场紧密结合的、有“实战能力”的一些专家是不被体制所接受的。限制这些的或是文凭与论文？又或是博导、硕导的头衔？所以，目前在“象牙塔”内的玩法就只能做做研究，无法对接市场。

进一步说，如果体制内没有真正的实践型专家，那也就无法批量培养真正有实战能力的市场从业人员，这个行业的未来也就没有了希望。

那么，怎样才能办好这个事情呢？初步来看，我的答案是要从以下几点开始做起：

• 修正目标，不忘初心

明白高校建博物馆并不是为了应付上级的指标要求，包括有多少件一级文物、有多少面积等。这些数据对于校办博物馆本身是没有意义的。高校博物馆建立的最终目的是真正要为培养人才服务。

• 资金渠道多样化

高校在建设博物馆时，面对资金的紧张问题，除了国家拨款这一项资金来源以外，其实还可以靠社会捐款和企业捐赠。很多校友们其实都是有回馈母校的激情的，这样一来拓宽了资金来源的渠道，而学校只需要做到把钱花的明明白白、账目公开透明。经济实力增强了，事情自然就好办许多了。

• 责任到人，完善追责机制

每件器物的经手人，价格等信息都要公示，列在器物的铭牌上，放在官网的说明里面。用社会舆论监督的力量来对抗不透明性。干得不好，未来被人骂，可以追责；干得好，未来被人敬仰，高山仰止。就像重庆大学这次只是有人去拍照写了个文章，就天下知了，被逼的赶紧闭馆。世界上有多少猫腻是禁得起推敲的呢？为啥别人家大学博物馆大大方方在那里开了几十年了啊？禁得起推敲嘛。鼓励天底下的小孩子都来指正，都来看看皇帝的新装到底好不好。

• 方法论：互联网思维

加强连接：一定要引入市场的专家，让专家团队的来源更加多元化。评判的机制不再是有关领导，而是专家团队的行业共识。

迅速迭代：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不要怕失败，一定要勇于试错。犯小错，总结经验，迅速成长。要形成累积效应。

信息的透明度：无论如何要加强信息的透明度，减少中间信息不对称的成本。

尾声

建设一座大学的艺术博物馆是十分艰苦的工作，要突破现有体制的层层束缚。但是，若建成之后它对后人的好处是很大的。它为市场的繁荣起到奠基的作用，因为只有地基搭起来了，各种衍生业务才能发展起来。

▲宁波财经学院校外实践基地挂牌仪式

宁波财经学院人文学院副院长 夏柯（中）

但是目前来看，这块市场仍然是空白的，而这同时也是市场的机遇，因为没有哪个大学能够培养出满足现有艺术品市场需求的实战型人才。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摘桃子的时候大家都跳出来了，可种树的时候都逃了。我想，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如果没有人来做，我倒是有兴趣做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