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暨杯作品投稿 | 小陈の支教札记
以下文章来源于花姑的狂想空间 ,作者花姑
三十天
小陈の支教札记
作者:花姑
其实,以下这些文字都是见缝插针长出来的,没有功夫特意去记录些什么,一是懒,二是忙。支教也结束段时日了,胸口闷,原以为是上海接连不断的阴雨作祟,仔细想想,好像有件大事儿没做完(当然,不是科目三挂了两次)。
我应该把2019年中的十二分之一,整理一下,就比如:七月份去了四川大凉山支教。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小陈札记了,字数多又冗长,但我也不舍得删,一是冒犯不到旁人,二是真情流露,这理由足够夯实了。
Chapter One——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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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12日下午14:07,我坐上了广州至四川成都的火车,睡在四车一号床最上铺。对床是个穿条纹T恤衫的年轻女孩,没说过话。最下铺的是操着成都口音的两个男青年,都挺热情,合力将我那30斤重的行李箱塞进了空档,而后也未有过对话。嗯,倒不是保持警惕,而是觉着近29个小时的独处时间好些珍贵,不用站在交流无奈的边缘瑟瑟发抖,如果哪天人类口语退化,我大概是那第一批吧。咣当绿皮车不断进出于山洞,刚想举起手机记录遍山深绿,突然间又被黑暗吞噬,车厢里的嗑瓜子声、咳嗽声、孩子呜啦声统统被放大。也许,夜晚的存在就是限制人的视觉感知,把你拉回现实与其他事物共和。
看了十几页书,实在困得不行,揪着还算干净的被子,头一歪昏沉睡过去,约莫两个多小时,被床下青年外放的《樱花草》轰醒。以前听着甜美的少女声,现在倒像是十八世纪女巫压着嗓子的诅咒声,扯着耳膜,醒就醒了。到了韶关,榴莲饼早就消化完了,顾及不得热量卡路里,将鸡肉肠胡乱放进泡面,滋啦水流把香味带了出来,勾住五号床光脚小娃娃的鼻子,一个劲儿地巴望着餐车,时不时传过来的小眼神让我怪不好意思的,逗逗他,龇着两颗大门牙慢慢扭过头去。
18:25了,到了郴州,精神头还没缓过来,坐在第三个蓝凳子上开始码字。头一抬,穿着白色短袖的平头大叔走了过来,我抬个头的功夫,他就不见了,我还寻着他呢,这真不是我在窥探人家行踪,因为路途太无聊,别人一举一动会瞬间放大,你的全身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了,不注意都不行。继续说,大叔端了一个圆盒饭,15元钱,三号床下铺的两位皱纹大爷开始说,他们那个年代停站下面卖的盒饭好吃实惠,平头大叔说,你们那个35块钱一盒饭,肯定比我好吃嘞!三个人聊着聊着笑起来了。果然,还是35块钱的盒饭好吃,因为平头大叔吃了六口以后,就去把它丢了。
相随一路的八宝粥
20:05衡阳停站,爬上铺子吃了几个青李子和一小块面包。书看一半,突然想起,三姑姑去到乡下看望奶奶了,便拿起手机给她呼过去,响了许久,没人接,我以为她们在聊天。紧接着,急促回音,询问过去,三姑姑说奶奶手腕摔断了,现在在医院。电话那头好似在正骨,三姑姑安慰奶奶放轻松,不要紧张,我见不方便对话,就匆匆将电话挂了。瞬时心头一紧,仿佛又把我从独处世界拉回现实,开始焦虑自身以外的人与事,情感是钥匙,尤其是亲情,现在,我不能放松了,心处于半悬空状态,下铺两个年轻人为床位斗嘴咕哝了几句,听过就过了。
22:37已经关灯十五分钟了,信号太差,气得自己直接断网,本想睡去,可肚子不争气的饿了,我也懒得动弹,但更多的是怕胖,毕竟,这个世界对胖子真的很不友好。手机只有百分之一的电了,低着头去拿床角的充电宝,身体盘缩起来像一个巨型蚊香。父母亲电话那头开始埋怨我为何不坐飞机,非要找苦吃,母亲碎碎念说回来坐飞机,快,她报销,我笑了。
现在,我正直勾勾望着距离鼻尖三十厘米的天花板,有点压抑,甚至错觉自己提前入棺了,当然,这是句玩笑话。脑袋嗡嗡,夜里总有些奇怪的东西钻进去,挠得脑仁疼,白日里想清楚的,夜里又来叨扰,你还拒绝不得。车厢慌得不算厉害,也可以说是我习惯了。不羞涩的说,从有青春记忆开始,就想体验一次长途跋涉,无奈都未曾有过,都被飞机的短时诱惑走了,这次也是下了决心。我,终于快熬到十一点了,这个点可以成为你尝试睡去的理由,因为太早了,身体不听从,你只能干瞪眼。刚打完这行字,就被突然的提速吓到了,没有特意下去看夜景,猜得到,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孤独寂寞的铁轨,穿梭飞快的树影,哦,还有,等待天亮的我。
我是14号早上5:48醒的,咋醒的,不好描述,就是脊背酸疼。火车在铜仁临时停车,有一会了,因为直到我洗漱完,吃完银鹭黑米粥,它还没开,这种感觉很微妙。你希望它快点出发,这样可以早点到达,不用在动荡的车厢里摇晃,但又期望它停久点,这样,至少舒服许多,不会引起我那可怕的起床气儿。窗子外面视野还算开阔,低矮平房和青葱天地,被晨雾小心翼翼包裹着,这儿的雾好像很凝固,动也不动,偶尔从眼皮子底下钻出几个人影,很快又消失了,怕是被你看到似的,可爱的很。
停站随手拍
14号中午12点多,到了重庆涪陵,这是对面红衣服大姐告诉我的。我觉得中午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左上角的4g信号和无服务时刻切换,和姑姑通电话,也是断断续续,对了,打电话是我唯一交流的方式,其他时候,我都在思考,不,是发呆,在纠结一句话的意义,即人用已知去解释未知,对吗?我下铺几个人都换走了,左前方荡着腿的小男生激动地对他爸说,我看到一棵长得像鸡腿的树!他爸笑着说,我看你是想吃鸡腿了。对话终止,穿着海蓝色上衣的小男生依旧摆动着腿,看着窗外,冒一句,进山洞啦!我努力回忆了我的小时候,可真没有这种经历。被黑暗裹挟过后再被午日阳光抱住,这种无关开始和结束的过程,就如同公主从楼梯跌落,正正好好被王子搂在怀里,有没有亲吻无所谓,主要是幸福。
我不太喜欢火车上的盒饭,但是常识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要吃点东西。于是我从书包里掏出了几把零食,胡乱吞下,机械进食。我想,如果学习和进食一样,不做就会死,就会少块肉,现在我应该在看书,而不是在码字了。父亲在我报平安之后,不到五秒,电话就打来了,大致内容就是心疼我,从未坐过这么久的车,也在自责,应该态度再强硬点,反对我去支教,让我广州学习完直接回上海,多好,让他们老两口担惊受怕的。他们难道不了解闺女性格?想做的去做就是了,我觉得他们知道,只是父母的爱掩饰不来。
终于,晚上18:51我到了成都站。顺便说一句,我在下车前一个小时,还化了个较为精致的妆容,尊重我第一次踏上这个中部城市。地铁一号线很好找,就是下去的时候没有扶梯,这可让我犯了难,大箱子大背包,活像个驮着龟壳的小蜗牛,一个胖嘟嘟的小蜗牛!人不算拥挤,我不是个喜欢抢位子的主儿,有就坐,没有就站着。和家里人发过消息,住的是青旅,母亲催促我赶紧去吃点好东西补补,别再把在广州养的二斤肉掉没了。
接下来的记录是我15日早上写的,昨晚大家伙一起吃串串,也没来得及写。昨天搞笑的事情有一则,我在车上化了全妆,企图到了房间换件美丽衣服,欢欢喜喜出去玩一圈。学妹露露(即后文的小鹌鹑)生得漂亮水灵,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不施粉黛也令人印象深刻。她昨天穿得灰头土脸,巴拉着我胳膊,不给我换好看衣服,说要大家一起土丑土丑的。
15号早上9:27的火车,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安稳坐下来了。前些时候肚子一阵不舒服,冷汗直冒,终于理解有些事情不是你忍忍就可以的。没错,这次我真又是上铺11车19号上铺,不过好在小鹌鹑换了个下铺,我才能安静窝着码字。火车开动了,出发去米易,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城市。刚刚闹了个笑话,我在网上寻米易照片,笑着和露露说,你看,我住的地方还挺好,她斜着眼睛看着我说,我们去的不是米易哦。我缓了缓,对哦,我们明天还要赶长时间路,只是在米易停留一晚罢了。火车发动起来了,窗户上挂了密密麻麻的雨条,成都用一场雨送我们离开。
成都
集合出发
一行人21:15左右到达米易县,比想象中好,至少路上灯火有点辉煌,只是荧光绿的车站牌晃得人眼疼,加上一丝诡异气息。我的大箱子没塞进租车后备箱,只好半推半拉着走,忘记说了,我又多了个相机包,好在三脚架在少宁学弟那儿,给我减轻了点分量。
成都和米易最大的差别就是,同样22:00多,成都遍地夜宵摊,啤酒碰杯吵吵声,米易街头都没几人,只有零星炸串儿摊挤在巷子口。肚子不饿,就是想出去溜达溜达,吧嗒雨滴落下,拖着小鹌鹑往外走,她原本不想去的,可还是去了。不曾想,雨越下越大,我的伞顶有个直径两毫米的洞,不停漏水呲我头顶上,冰凉一阵,夹脚拖全泡在水里,顺势而下的雨水快速穿过我的脚丫子,也是冰凉一阵。一直溜达五六百米远,买了一串韭菜和金针菇,还有一个烤肠,味道不错,拉肚子也认了,和雨拥抱了这么久,确实要犒劳一下自己。
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五分,我有点困意,窗外响彻县城的火车汽笛声,告诉我还有人没睡呢,这个世界没有日夜之分,总有人愿意陪伴黑夜,当然,有时是生活的无奈。
雨太大了,镜头模糊的脚丫子!
郭老师在群里告诉大家伙,明天分两批走,我属于可以多睡一会的那批人。醒来时,只剩下艳子和我,房间被大窗帘遮蔽住,昏暗慵懒,米易的阳光还挺强势,直挺挺透过窗帘布,揪着我的耳朵,催我起来洗漱。没法子,只得懒洋洋地和清晨跳一支舞了。
16日早上11:00赶往树河镇的汽车,说个笑话,刚刚输入法都没“树河镇”三个字的连打。土黄色和褐色的山石平平整整,一颗颗杂草耷拉着脑袋,银色的护栏绵延,成为山上最忠实的守候。这辆车呼啦呼啦,破旧有力,我说的有力是指司机师傅发了狠地踩油门,我坐在第二排,能敏锐地扑捉到细胞腾跃而起的快感。山路十八弯,让我想起了前两年去贵州水城的经历,同样九曲连环,屁股坐在还算柔软的垫子上左摆右摆。过个大弯,司机师傅拼命按喇叭,艳子说,他按出了火车的气势,那可不,盲区那么大,若是安静做个美男子,还不得出事儿?
远处的风光更美,墨绿色山峦叠嶂,秩序井然的梯田行列,山坳里坐落着几户平顶人家,亮晶晶的太阳能反射别样的光彩。坐在车上,不禁想着,为什么要来做支教老师,这个问题无数人问过我,家里人也很不理解,九月就远去读研,安生在家找个实习,或者学习看书,晒不到淋不着的,多好,可我总是一句话搪塞过去:我觉得这件事儿有意义。说完,我就愣住了,意义?耄耋老人都不敢谈意义,我这二十郎当岁瓜娃子在瞎说什么,我不管,我觉得可以。因为简单粗暴的认为,人这一生,除了温饱烟火气,永远都在找寻一种意义,它是嵌入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有的人也许年青时就悟出来了,而有人黯然入土也不知为何物。我可不想成为后者,支教这件事是奉献?说的太舍身取义,逃脱不了装X的嫌疑,又或者是兴趣?这也说不过去,也许就是在寻找生命意义上的一个分岔路,指示牌吧,告诉我,除了大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我的祖国还有这么美妙却落后的肉体,我不能忘记它,我要把它镌刻在我记忆能力最强的年纪,太文艺了,可我也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将就着看吧,我有些头晕,不写了。
车内偷拍
Chapter Two—— 开始
我们16号下午三点多到达树河镇,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青山环绕中的灰蒙一片。因为房子是没有穿衣服的,裸露着灰色的墙壁,也没有各种颜色鲜艳的招牌,它像是被遗忘了。我从小在上海长大,长大后也去过不少城市,对流光溢彩的一切熟捻于心,那是名利物质的天堂。这儿不一样,说句诚实话,在这里甚至不用化妆,不用穿漂亮衣服,只要做最真实的自己,没有人会去在意,真好。
树河镇第一餐
树河镇打卡照一张
我和宇妍住在镇上一家ktv的五楼,免费居住,房东姐姐一家人都很友善。她家有两条大狗,睡在四楼,一个是叫做花花的金毛,另外是嘟嘟,我也不知道品种,但是它真的很凶,可以从三楼吠到五楼,我俩每每经过,都是使劲儿捂着耳朵,可吠声还是传到耳朵里,让我眼前自然想起它们龇牙咧嘴的模样,有点害怕,不过后来都变得温顺许多。
17号和18号,前一天招生宣传,后一天正式上课。你要说特别的感觉,就是一件衣服可以连续穿好几天,这我以前真没有过。沿着镇上唯一的大公路,挨家挨户问孩子,感叹一句,真是提前进入了招生办,汗水从背后撒了泼地横行四溢,爬进我的短袖,疯狂舔舐肌肤,果不其然,回来后洗澡,黑了两个度,做的指甲也剥落的所剩无几了,四仰八叉躺下来才是最好的安慰。作为一名业余英语老师,为了让课程生趣,只得拼了命地手舞足蹈,这边孩子不学英语,我哑言了,城市里的家长挤破脑袋把孩子送进双语幼儿园,拼了命的补课,可这孩子连26个字母都不知道,我又哑言了。当我把26个字母教授完毕,抽测的孩子们几乎都读对了的那一瞬间,甚至有点想哭,连续两个小时的讲课早就过度消耗了我的喉咙,已经感冒发炎的喉咙,火燎疼痛,但是也真的开心,那种被人需要,并且真实存在的感觉又回来了,终于活成了一个人,现实中的人,二十一世纪的青年人。
下图是孩子们第一天上学(排排队)
7月19日,上课的第二天,昨晚刚下了一场暴雨,空气带着丝丝清凉,但阳光依旧炽热不减。上完课便想着吃饭,因为这儿的饮食重油重辣,花椒飘洒在油面上,入口惹得嘴唇发麻,自带震动感,一时还不太习惯。因此,大家伙决定动手改善伙食。绕着大街一路走过去,买了好些素菜,还有芭蕉(我认为是一种小型香蕉,入口酸甜,比香蕉多些韧劲儿)。
生火、切配、倒油、起锅烧菜,几个人忙活半天,弄了五菜一汤,吃得也是开心满意,自带生活使命感的厨房活动,多少能给人带去自豪感。下午的小班课将我喉咙闹得生疼,趁着课间休息,趴在屋外小桌子上休憩一下,由远及近的音乐声不断传入耳朵,盛老弟和我说这是镇上垃圾车的声音。我赶忙跑过去瞧了瞧,果真不假,一辆外放音乐的白色垃圾车,沿着镇上唯一的大马路缓缓驶过,不停车,人们跟在它后面,追逐着。
陈老师And盛老师
Chapter Three—— 感触
7月20日,我去了核桃坪。前一天晚上睡得尤其好,没做梦,真正是晚安睡好,知足了。一大早,和着晨雾,沿着树河镇的下坡道一路走,张望到雾霭透薄,稀释了远处深山的绿,轻轻掩盖了她的美丽,有点遗憾。慢慢走到了转盘,买了包子和白米粥,这是镇上少有的早餐店,人也不少,几个中年大叔围在一起吃着红汤米线,吱溜几声,顺滑的米线就入了喉,再嗦几口鲜汤,一整天的活力都满了。我们买的包子是白菜馅儿的,浓郁的黑胡椒包裹在嫩叶上,面皮发的恰到好处,一口吃下去,也实在满足。
我、老於还有港港坐上了8.30的班车,车上很宽裕,所以景色也易入眼,绵延公路穿梭在山上,左边是略带汹涌的小河,河水抱着泥沙翻滚着,一波波浪花小心跳跃起,山里的一切都是活泼的,连河水都是可爱的。当我沉浸在景色中的时候,老於声音从脑后响起,下车下车!到啦!三个人咕嘟咕嘟下了车,山走不动了,水还在流。
两个大哥骑着摩托从山顶下来接我们,一辆红色的,一辆黑色的。张大哥皮肤黝黑,长得也很硬气,招呼着我们上了车。我坐在后排,右手撑着摩托车后屁股的铁架,双脚用力蹬在踏板上,全身肌肉高度紧张,为啥呢?因为盘山的公路真是陡峭,还特别窄,山上散落的小石头被太阳晒的滚烫,我猜它们很烫很热,不像我,穿戴了帽子和防晒衣,有意思。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山顶,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其他地方都被核桃树占领了,隐约插着几棵芭蕉树、梨树、竹子,几小片玉米地,玉米还没结穗,也不粗壮,矮矮小小的。
宝贝们认真写字、做题
我们三个蹭地下了车,张大哥的小儿子鹏儿(低着头写字的男孩子)小声说,老师们,从这里上楼,然后腼腆笑着跑开了,留下的一抹微笑让空气都变得甜馨起来。上楼一看,五六个小孩子,两个大孩子,分两桌,很安静,孩子的小肉手紧紧抓着铅笔头,认真地写着,我们不敢打扰,连上楼都是小心翼翼的。山里的风潇洒地吹着,带着一丝清凉,没有过多泥土的腥甜味道,所以我很喜欢,恨不得把鼻孔撑大,多呼吸它几口。在核桃坪主要做些记录,比较清闲,就是上山需要多抬腿,多用力,有点吃力。
在这支教的是梅老师和琦琦老师,她们两个比较文弱,长得雪白干净,说话细声细语,教起书来头也不抬,挨着学生近近的,鲜和我们几个对话,偶尔抬起个头,笑一下。有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是,这边没有打印机,只有把要做的题目打在拍立得?还是个什么pos机上?出来的长条可以卷成卷儿,哝,就像下面那样。
中午张大哥宰了一只鸡款待,青椒腊肉、蘸水白菜南瓜、炒鸡杂、炒核桃仁和鸡汤,简单的家常菜,却让我忍不住多伸几筷子,虽然听不懂一大家子的对话,但是热情让我知道,他们让我多吃点,再多吃点。拍摄完毕时,吓起了雨,有时轻巧有时狂暴,张大嫂让我们多耍一会,等雨停了再走也不急,乐呵呵笑了起来。
在城市里生活太久,真情接收的能力都减弱了,反馈也变得异常疲乏,只能下意识不停点着头,社交中的虚伪客套话简直俗不可耐了,山里雨后的人都变通透了。最后说一句,在我们万般拒绝下,张大哥他们还是很热情把我们送回镇上,那一路的风景真的很美,树是绿的,天是蓝的。
匆忙的合照
Chapter Four—— 熟悉
7月21日是核桃节开幕式,在大水田,巧了,周日,是我们休息的日子,真好,睡个懒觉,没赶上,也是极热极闷的天气,不去也罢了。今天没什么好记的事情,随便写一下就好了,再加一句,晚上我们几个人买了好多零食,五颜六色的冰淇淋,酸酸甜甜,吃下了肚。22号呢,因为懒惰就忘了,若是让我再仔细想想,还真想不起来,罢了,也不提了,大致和前几天的事情一样,忙碌教学,自我生存。
7月23日,老於和港港走了,今天是他们待在镇上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下午一点多的车。一大早,气氛就很压抑,天空是灰色的,空气都凝滞了,带不进鼻腔,好像只能用嘴呼吸,不停张口闭口。一行人溜达着跑到了豆花鱼店,阿姨依旧穿着她橙色短袖,操着我听不太懂的方言,当然,隐约还能领悟,阿姨的儿子小凯暖暖地笑着,依旧少言寡语,站在一边,忙东忙西,是一个柔和的少年。
八点多,豆花鱼阿姨已经做好一桌子菜,有麻辣鱼、炒南瓜藤、酥肉、白菜汤、干煸腊肉、烂刀肉。各种菜麻麻辣辣,香气十足,可是在大清早啊,阿姨肯定起的特别早,为了送这两个小客人,她愿意也开心,一上桌,不停给我们夹肉夹菜,嘱咐着多吃点,下午赶路肯定饿肚子,大白米饭打饱,听得我一愣一愣,全身不得劲,离别的味道又加重了,在阿姨的言语间不停流露出来。下午一点多,他们坐上去米易的班车,呼啦一下就跑了,听说下午五点多才到,好像是路上遇到了滑坡,司机师傅一脚油门飞过去了,太惊险,坐在右边,相安无事,平安就好,现在他们就在去往成都的火车上呼呼大睡呢,我要笑了,昨晚晚点了六个多小时,两个人被吹冷风得天花乱坠,鼻涕直冒,不怪我和宇妍埋怨和奚落,呵,晚点一起走多好,非要去住希尔顿!
这边晚上九点才天黑,一时兴起,七点多去跑个步。沿着公路跑了快四公里,一头汗,回来啃了根辣条,爽到喉咙冒泡。我一直觉得自己适应能力很强,但有时候想想,喜欢漂泊,喜欢冒险,喜欢离家,有点过于个人主义了,母亲总是埋怨我,陪伴家人的时间太少了,一直不着家,快回来,给你炖猪爪汤。我也恋家,可是年轻啊,躁动的心,沸腾的血液总是催促着我,出去看看,努力耍起来,二十郎当岁,不要停止,去看地球上的四季吧!哈哈,给母亲在微信群发了个小红包,以示歉意,她回复,不用了,谢谢!真是极为可爱了,我的老母亲,我爱你。
跑步沿途的小滑坡
有趣儿の事
7月24日和25日发生了什么,我又给忘记了,只记得接下了两个高中生的晚自习。晚上洗完澡,电风扇呜呜地吹,伴着山里的夜色,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语句。孩子们可爱是真的,头疼也是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碰了我一下,我打了你一下,都会偷偷来告诉我,恨不得老师好好惩罚一下那个坏小孩。我最多让不做作业的杨明豪和罗浩罚站,他们乐呵呵站着,清早的太阳带着娇嗔的热度,洒在他们身上,我打趣问道,你们还写不写作业,杨明豪牙齿眦老大,弯弯眼睛眯起来,摇摇头,我想笑,又生气,可得憋着,只能拿个矿泉水瓶顶在他头上,假装发怒,不许动!罗浩见状,马上投软,屁颠屁颠回座位写作业了。
杨明豪变成孤军作战,也只好缴械投降了!这几天一连收到好几份礼物,都是吴丹林、罗娜和陈好几个女孩送的,她们画的画,有龟兔赛跑、公主仙女、花瓶等,还写了字,主要都是老师辛苦了,老师我爱你这些可爱的字眼,稚嫩笔迹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啊!下课时候的他们真是太不可爱了,你凶一下都怕下一秒哭出来,不过我也舍不得凶。他们的心好像干净的豆腐花,白白净净,纯洁又天真。不说了,我去上课了,不对,快下课了!
哝,杨明豪又在睡觉
火把节来了!
7月26日是周五,也就是彝族的火把节,下午和盛老弟去麦地,据说是挺远的一个教学志愿点。上午上完课,我们就屁颠屁颠跑去坐车了。
麦地村的村长约莫三四十岁,个子高,精神头足,盘山公路简直就是在心跳挑战,无数个s弯叠加,藏匿在绵密的树和崖之间,耳边风声不断,夹杂着水声,这路上的水声和镇上的不一样,更加湍急,更加悦耳,不会让人觉得很糟心,被它流淌过的石头蹦光瓦亮,仿佛将大凉山灵气都集中带走,投放进这水中了啊。我晕车,从小就晕。一开始吃着五彩冰淇淋,和盛老弟聊聊天,觉得美滋滋过了头,没怎么感觉晕乎,兴奋劲儿一过,天旋地转就开始了,脑袋里无数个细胞相互碰撞、争吵、拉扯着我的视听说神经,身体不自觉装上了线,东歪西倒,下车的时候,我扎的丸子头早就散架了,盛老弟见状,戴上他心爱的小红帽(呵,之前我还嘲笑他是不是来参加老年旅行团的呢),赶紧接过我手里的机器和包,随后,我迷迷糊糊走进了麦地村的村管所,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
安顿好以后,其实也没啥安顿,两台机子,一个三脚架,一个睡袋,两个大活人。麦地的伙伴们很热情,很友好,为我和盛老弟准备了火锅,还有心爱的猪爪子,肥嫩鲜美,裹上热红油,简直深山美味了。饭后和母亲也提及,闺女来后,几乎没食过大肉,今日一品,发觉味蕾的存在。母亲一边嘲笑我,一边和我夸赞自己,趁家弟这几日休息在家,每顿饭菜认真准备。昨日家弟朋友圈配图就是红烧大虾、丝瓜蛋汤、清炒豆角、酱香排骨,文字就是妈妈做饭多美味,评论区一阵羡艳,我自然也在其中,尤其是夜里胃空空,不停舔嘴角之际。
7
月
某日端坐的大姐
日
7
月
捂嘴笑的阿妈
火把节大约八点多开始,我们拿着干火把,一共九束模样,是学生做的,顶着烈日在操场上做了几个小时,捆了这些。麦地晚上的天没有星星,天是死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如同墨水不添水般的浓稠。火把燃起来的时候,心里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对,是希望,橙黄色的火焰不停往上窜,吞噬眼前的黑,一点点啃食,留下冒着星光点亮的木头残骸,引进鼻腔的是和润的柴火气息,挠着心头那一丝寂寞与苍凉。大家拉着手围成圈圈,随着音乐跳舞,老师们不会跳,只是被左右会跳的少年少女拎着跑,那样子还真可爱又滑稽,孩子们趁大人不注意,嗖一下腾空跃起,从火堆上跳过去,回过头来对大家伙傻傻笑着,拍拍屁股溜走了。
小小孩子蹒跚走着,不稳地蹲下,慢慢捡起小碎木头棒子,露出两颗大门牙,开心挥舞着。其实,火把节晚会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木头也就燃那么些时候啊。忘了说一件事,下午跑了几家彝族家,有掉牙的彝族奶奶,听说要来拍照,赶紧从晾绳上找出鲜艳干净的上衣穿上,害羞对我摆摆手,说道,穿好再拍穿好再拍嘛。下一家的彝族阿姨换了衣服又戴了银饰,我被惊艳到了,也想买来,得知要去往两小时多车程的县城才可买到,我和盛老弟便开始商量去的日期了。拍了些许照片,满足了。
善良温柔的阿妈
我觉得每一张照片后面都是美丽细腻的情感,它们堆砌起来,呈现出生活原本的样子,平淡却又出奇美好,让人沉浸其中。我真的很热爱生活,很热爱生命,不想每一天被无情辜负,哪怕它陌生、骇人,只要扼不住你的命脉,一定要前行、回望,前行是为了赶路和记录,而回望则是回忆和安抚。
7月27日,彝族火把节的第二天,本来今日是要回树河镇的,可是头天晚上火把节玩得太晚,只好过一宿再走。郭老师给我和盛老弟准备了睡袋,盛老弟谦卑有序,把睡袋让给我,自己窝在硬桌板上凑活了一夜。我和女孩子们住在二楼,一头钻进厚实的睡袋,蜷缩着,耳边是涓涓细流声,交杂着女孩子们细腻的呼吸声,我也悄然入睡了。
装X照来一份
可怕的鱼腥草
28日一早,我也不知道怎么醒的,许是热的,那种闷热,内热外凉,麦地海拔高,就是高处不胜寒之感吧。我和盛老弟打算下午就走,无奈彝族兄弟们太过热情,几次拉着我们一起去过节。麦地书记皮肤黢黑,眼睛小小一条缝,嘴里嵌了颗大银牙,热情好客,开车送一行人去到山腰过节。走进小小一扇门,被安排坐在方桌上,下午阳光热烈,我戴了帽子,又扎紧外套,仿佛一个被烤熟的黑蚂蚁(因为我穿的是一身黑)。香气四溢的烤肉和烤韭菜、烤菜瓜配在一个盘子里,村长说,酒肉管够!就这样,在大太阳底下,嚼着肉,剥着蒜,感受自然的香气,肉汁在嘴里绽放开,牵着味蕾,一路回味,令人魂牵梦萦的香。
晚上来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彝族兄弟姐妹带着我们一起跳舞,围着燃烧热烈的火堆,短短时间就满头大汗,不是燥热,是兴奋和热烈打碎了揉进夜里,被热情点燃的炽热,后劲儿也很大。一局过后,又被兰姐盛情邀请,几十人轰隆隆走进大院里,兰姐照顾着大家,不停端来花生和糖果,说慢慢吃,慢慢聊,好东西马上马上来。哈,兰姐口中的好东西就是蒸洋芋和坨坨肉,蒸熟透的洋芋很烫,只好边撅着嘴,边轻轻撕开土豆皮,煞有其事地吹吹,蘸上辛辣过瘾的辣椒面,咬上一口,只感觉嘴里被土豆占满,颗粒摩擦出洋芋的清甜,着实满足,对了,洋芋就是俗称的土豆哦。
未到深夜,兴奋过后的虚无占据着全身,因此,我们一伙决定早点回到村公所休息。我懒洋洋靠在篮球场的旗杆上,任由头发散落,夜风拂过,全身上下依旧留有柴火尸体的气味。我望向夜里的天空,竟有一丝湛蓝,不过很微弱罢了,参杂在无尽的黑后面,安静空灵,是麦地的夜晚,城市中何曾有这样的时候,永远灯火辉煌,永远被催促成长,自我对话的空间成为一种奢侈,有时过于追求反而被认为是异类,可喜?还是可悲?大家都歇息了,我也该去闭着眼了,最后享受一晚这儿的可爱了。
Chapter Five—— 低落
7月29日,我依旧醒的很早。村长送我们回镇上,一路上我都没怎么说话,也没睁眼,脑袋昏沉,无心望向窗外,头牢牢靠在窗边,调整状态。身上的衣服已经两天没换洗,洁癖的我甚至已经闻不出了。回镇上后,就是摇头晃脑的半天,宇妍说我睡的特别早,对吧,九点多倒头就睡,全身都被掏空了,血液也在倒流,没做梦,我可真庆幸。
半夜,准确的说,是后半夜一点半多,我突然被炸醒,猛地睁开眼,双手紧握,额头开始冒冷汗,后脊背也浮上一层微汗,将黑色背心牢牢粘在皮肤上。回过头来,宇妍还没睡,她在害怕,我才意识到,下大暴雨了。我胆子小,不敢乱动,只好竖起耳朵听,逼迫自己冷静,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拍拍她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我脑子里全都是各种可怕的山洪、泥石流、地震,仿佛脑袋里正腾起一朵硕大蘑菇云,席卷所有的恐怖噩梦。拿起充满电的手机,眯着眼努力回消息,假装镇定,一记响亮的雷劈下来,我吓得把手机一关。
眼睛一闭,依旧感觉到银色光束在撕拉开我的眼皮,不停让我看它多妖娆,多可怕。等雷声销迹差不多了,我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外,乌黑一片,边缘处遗留闪电光晕,正当我发呆之际,又好一段雷声响起,此起彼伏,雷公电母肯定累坏了。那一晚,吓到我了,连梦都不敢做了,只记得我很害怕,第一次有想回家的感觉,而这些,我是不会告诉父亲与母亲的,他们会心疼我,会催促我回家。那就咬咬牙坚持下去吧。
这一夜,心中的焦虑杂草般疯长起来, 里里外外缠绕着,仅留下一丝希望的光芒,微弱支撑着行动的躯体和难以悸动的心,这比艰难的环境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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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后面的几天,都是些琐碎之事,我觉得没什么可以记录的,也就不费笔墨了,大致就是上课、拍摄和混吃混喝。
我与宇妍就好比小老鼠,因为即使我俩不在一个点教书,但都不会亏待自己,一会她带两包零食面包,一会我拎几袋饼干水果,因此,我们将住宿之地比为“树河小卖部”。我来这里,几经波折,倒是爱上了黄瓜和西红柿,也会挑剔了,买黄瓜一定要沿着菜场一条路走到底,路边散户卖的新鲜,一般什么模样呢?上年纪的阿嬷,将水皮口袋扯开铺在地上,氤氲着点水汽,零零散散摆放着卖菜,黄瓜瘦长、刺多,青绿色果皮里带着点白,四仰八叉窝成一堆,别看它们没个正形,味道可真不错,一口咬下去,嘎嘣脆,汁水饱满,清香无比啊!西红柿倒是没二样,二三块一斤,尾部是五角形的细叶,红彤彤,硬实,口感没有黄瓜令人印象深刻,用来做凉拌也是极好的,砂糖淋在切开的块块上,很快就和酸汁融合在一起,嘬上一嘴,一天疲惫很快就消失了。
公路少女
在这儿跑步跑了四次,沿着大山公路,遇到过塌方,看样子这边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了。每每七点半出门,天带着一丝灰,回来时候八点多,灰色更多了,昏黄色路灯亮起来了。我胆子小,跑回程时,不停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跟着我,趁不注意,一棒子下来,把我带走做山村小媳妇。讲真,害怕占据上风,淹没了疲惫和体力不支。耳朵里塞满漏风的音乐,和着没完全黑透的夜,胆战心惊跑回去,你问我为什么要去跑步?我只能回答三个字!我怕胖!毕竟,这个世界对胖子太不友好了,而且养成了跑步习惯,隔段时间不抬腿动起来,就难受呀。
Chapter Six—— 八月来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八月到了呢
七月终于过去了,今天是8月1日,距离支教结束还有一个多礼拜了,时间飞快又缓慢。几乎每天深夜都会下起暴雨,早上再淅淅沥沥落一会,不像我从小长大的南方雨,这儿的雨爽快,不怕人,想下就下,随心所欲,下完雨再在山那头留下一片白腾的雾气,像是圣代顶上那一坨诱人的白冰淇淋。
小马和少宁从麦地下来支援我们了,以后我和盛老弟就成了机动二人组。孩子们今天只来了9个,最鼎盛时期是16个,真幸运,我在他们第一天来到课堂的时候,给每个人都拍了照,哦,还有大合照,那天我还化了眉毛,带了点精气神呢,真好。至少,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还有东西可以提醒我,这些日子是和他们一起度过的,我是真喜欢孩子,孩子们也喜欢我,足矣。
出发去盐源咯
8月的第二天,临时做了个决定,仔细想来,也不算是临时,因为老早就盘算着去盐源县城走一遭,只是教学和拍摄日程紧凑,实在抽不开身。盛老弟微信上和我说,大水田的邱书记正好去县城,可以把我们两个捎上,我这颗躁动的心,怎会拒绝,连连答应。上午上完课,还没收到盛老弟的消息,翻来想去,应该下午出发吧,不紧不慢坐在豆花鱼阿姨的店里,等着吃饭,甚至开了一局王者,准备作为饭前休闲。谁知道呢?嘀嘀嘀,微信响起几声,我不祥预感,果不其然,盛老弟让我立刻、马上到向哥店门口,准备去盐源县。我只能火急火燎刨了几口白米饭,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还好是下坡,整个人像插上了翅膀一般,一步三跃的,赶上了。
一同前去的还有邱书记的妻子和侄子,刚开始,不熟络,大家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当车开出去半小时后,话匣子就噗噗噗往外冒了。邱书记的妻子,之后我就叫红衣姐姐吧。她穿了一件红色底白波点的衬衫,做了指甲,还是跳色,挽着头发,头顶别了一个透明珠的粉夹子,健谈、热情,是一个小学老师。红衣姐姐和我们说,盐源县海拔高,我们先爬到山顶,再往下走点就是县城了,我们连连点头。一开始沿路风景和之前去麦地的大差不差,甚至有点提不起兴趣,慢慢开出距离,视野便开阔了,没有窄道绿树的相伴,换之平坦的公路以及随处滚落的石头。我看到一处很别致的山体,简直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光滑的斜面没有植被,矗立在山头的边边处,最顶上冒出棵不算高大的树木。
姐姐见状,和我说,这个就是页岩!我听闻,赶紧多拍了几张照片哝。我和盛老弟见到了不少的滑坡,有的还是大石块,猛地俯冲下来,把护栏砸的东歪西倒,混合着沙石,堆成一堆,畏畏缩缩挡在路边。邱书记和姐姐已经见怪不怪,还笑着说,哪个地方是新落下来的,哪个又是堆了有段时间的。我和盛老弟,早已额头冒汗了。要说冒汗,估计还挺难的,海拔越来越高,从车窗钻进来的山风愈加清冷,划过皮肤的时候,竟给人一丝哆嗦的错觉。沿路风光旖旎,好几座山连在一起,平坦的绿色植被铺满了全身,偶有几块是紫色的、黑色的、棕色的,大约是山上人间开出来种作物的吧,别说,还挺好看,层次感十足,我比喻道,趴着的大怪物刺棱着脊背,穿的衣服打上了补丁。临近县城时,仿佛进入了伊甸园,满树的苹果,邱书记说那是红富士。说完,我便扒着车窗仔细瞧了几眼,树不大,但是果子是真多,现在还未成熟,一个个有三分之一拳头大,满满当当坠在枝头,我看把树压得都喘不过来气了,苹果树整齐地躲在院子里,吸收着这蓝天白云投掷的馈赠。
沿途美景
小陈丨“压寨夫人”如何得来?
驱车一个半小时左右,便到了县城,我和盛老弟相视一笑,心里肯定感慨,终于做回城里人了!红衣姐姐领着我俩去逛街,我主要是去买银饰品。手工制作的耳环、戒指、手镯……对于我来说,简直太具有杀伤力了。这儿的银不是白花花的璞银,在彝族手作人细心雕琢下,它们会变成花纹奇特,做工精良的饰品,是低调、古朴的。夸完了,我买了一袋子,宇妍说我像压寨夫人,可拉倒吧,压寨夫人哪里用钱买,都是抢来的!
回程真是艰辛极了,若不是买的银饰品讨我欢心,估计半路上都能哭出来。怎么说?汽车票卖完了,邱书记只能帮我们联系顺风车,一辆成吨托运沙石的大型卡车,而后步行回镇上。一开始,邱书记说,倘若今晚回不去,就领我们去吃串串香,在他家将就一晚。听完,怎敢厚着眼皮去呢,只得硬着头皮摆摆手拒绝了好意。一路狂奔上去杨柳桥的公交车,因为卡车大叔在那和我们相遇。下了车,有点蒙圈,一时半会竟寻不着卡车大叔的车,盛老弟冒了一头汗,电话也无人接,心像被揪了一把。我四处张望着,瞥见一辆红色大卡车,没带货物,大叔正摇下车窗,我拉着盛老弟狂奔而去,一问,果然上对了车,没人抛弃我俩。
卡车上的手瑟瑟发抖
第一次坐大卡车,费了点力气才爬上座位,有点紧张,更多的是兴奋。车内很小,红色布质流苏围了一圈车窗,暗示保平安,车后座有一人宽的空当,卡车大叔说有时候累了就爬进去睡一会,果然,还有一床薄被在里面呢。上路了,遇到坑洼路段,三个人像是被电击中了一般,不停上下左右抖动着,我感觉脸上的横肉甩来甩去,头发丝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铺在脸上。平坦的路自然是好的。
七点多的路上,阳光温柔可人,真是金黄色的,轻轻落在我的黄色碎花群上,有点好奇,我伸手去接住它,冷不丁地逃窜了,只在手掌里留下余温和金色印象了。绵延的大山镶嵌在蓝色幕布里,被漫山遍野的绿点缀着,偶有几条电缆线打岔,也别有一番意境。我闭上眼,静静享受风声。嘟嘟嘟停车了,我慢慢睁开眼,卡车大叔说,这是临时的花椒集市,要停车等一会咯。我倒是没当回事,只觉着堵车也就半会功夫罢了。这真是一回事了,一百多米的路硬生生堵了一个多小时。
好多背着背篓的人穿梭来去,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母亲,她带着自家的两个孩子(姑且猜测),来到花椒贩子旁边,打听询问了一会,笑着卸下了背篓。她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一缕缕贴在脸上,背篓里的红花椒都快溢出来了,压得她弯着背,都不敢抬头,身旁的两个娃娃,约莫八九岁大小,各自背着大半筐花椒,皮肤蜡黄,掰着手指头看着母亲,目光呆滞的男孩子听到有好价钱,麻溜地放下背篓,咬着嘴唇,似在抑制由内而外的开心吧,因为这段时间的买卖可能就是一家人一年的经济来源。
“
挥手告别卡车大叔:
车终于缓缓驶动起来,路边的景色溜得越来越快了。下坡路时候,我的脸紧张得像个肿胀的青茄子,右手抓紧护栏,不敢喘一口大气,卡车嗖嗖嗖冲了下去,我心里就想着,这简直就是游艺厅的赛车真实版路线啊!卡车大叔看着我这般模样,笑着说,不用紧张,我开车好多年了,闭着眼睛都能开起!一个拐弯,把我吓得闭上了眼睛,之前所见的美景都变成了过往云烟,只想保命要紧,我余光看见,山不见底,只有涓涓细流蹦跳着啊。
到了大桥,挥手致谢卡车大叔,嘱咐一定要平安。已经近八点了,我和盛老弟咬咬牙,一路走回去,也就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嘛,哆哆哆就到了,确实没错,到镇上的时候,路边的向日葵都穿上了蓝灰色的睡衣,低垂着头了,压路机赶在天黑透之前,来回不停地工作着,安全回到镇上,这次的记录,是电脑码出来的,因为可记事情太多了,有些还没记上,就住进我的记忆匣子吧,乏了,要去休息会了。
难得的鲜花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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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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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3日和4日正好是周末,我和宇妍混吃等死了两天,也不知怎么,只想大字状躺在吱吱呀呀的床上休息,闭眼不睁,一觉起来一天过去才最好。我发现我的心态逐渐发生了改变,竟开始期待赶快回城,我要回去做城市女孩的念头萌生,不见得多可怕,只是,来得有些许快,我开始嫌弃我自己,多么幼稚,不懂坚持。4号傍晚,我们两个悠哉溜公路去了,她穿着黄色拖鞋,粉色大T恤,我就灰头土脸,一身黑。路上全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穗穗已经拔出来了,荡在外头任人看,两个人眼珠子都不带停一下,直勾勾望着,想象着被绿皮紧紧包裹下的黄色棒子该有多甜美,可惜没地煮水,要不就得打破道德底线,掰两根回去尝尝了。
这一夜睡得早,就想和夜里的暴雨擦肩而过,我真的怕下雨,下暴雨,尤其在夜里,生怕躲闪不及,活生生被冲走。大凉山的雨太肆意妄为了,原本以为是个性,现在看来是张狂。何出此言呢?倘若将二十四小时一半分开,一半归阳光,一半定被雨水夺去,白天下完,夜里便能安静,夜里呜啦啦电闪雷鸣后,白天则骄阳高照,不带商量。这二十分钟便能转完的小镇,终于使我产生了不快,只是孩子还在我心里扎下了根,续燃这颗心。
8月5日一大早,雨刚停,我也出门上课了,昨天把肮脏的小白鞋刷了,一点也没干的意思。黑色鞋子的底打滑,一个踉跄差点滑倒,捂着心口自我安慰。今天只有七个学生,比最初的少了九个,一长串的队伍只剩了半截,失望地在群里发消息,等来的也是人数减少的情况,他们新鲜感过了,其实,我们何尝不是。最难过的还不是这儿,我们掰着手指计算何时离开,去何地玩耍,指日可待,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待漫长岁月,在封闭中长大变老,其中有的人也许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大山,即使在这疯狂发展的年代。我觉得,这就好比世界末日下的诺亚泛舟,护住了你的安全,却剥夺了逃脱的权利,因为外面可能烈火焚身,也可能水没全城,但也可能万物复苏,生灵可爱。
认真上课的周老师
8月6日我是决定提前返程的倒数第二天,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即去往竹林做最后的拍摄。我习惯观察早晨的天空,是那种全家冰淇淋的椰子灰化了的灰色,空气中也带着几丝甜味。下着雨也不想打伞,看到盛老弟我就笑了,为啥?他那条裤子穿了好几天了,拎着包子站在路边等我,活像个讨生活的,憨憨一笑,更为真实了。伴着巴拉巴拉的雨,一路坐到了竹林,巧了,刚下车,雨也停了,太安静了,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耳聋了。扛着拍摄的家伙哼哧哼哧走着,和盛老弟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倒也不是我真的不想说,而是海拔高,我真正喘不过气,锻炼出来的肌肉,在这关键时刻都打马虎眼躲起来了,可气。
我的小鹌鹑就在竹林三组,她是我学妹,一个善良可爱的东北妹子,她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做猪刚鬣,一开始并不想承认,后来习惯也觉得可爱,不过,也是秀色可餐的猪刚鬣。他们住的人家院子不大,但是恬静,小雨滴打在瓦上顺流而下,滴在地上的仙人球里,四五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平时古怪精灵的小鹌鹑,教书时候倒也温柔许多,有点老师的样子了。我在路上捡了一对小核桃,单纯看着好看,像抹了油的棕色,光光滑滑,甩甩雨水,揣兜里去了。哦,我还看到了月季?盛老弟说的,粉红色,一大朵一大朵盘在枝头,黄色花蕊浸在雨水里,把花香味道都冲淡许多,不过这样也好,太香了未免妖艳过头,尤其是在这一片苞谷地里。
Chapter Seven—— 归程
归の想法
今天是八月七日,一年一度的七夕情人节,也是我离开树河镇的日子。本来跟随大部队,定于十日返程,无奈心思早已放空,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忠诚与初心。每晚被暴雨揣在怀里猛揍的感觉真是太压抑了,这时候,你才发现,其实很多事情是可以被理解的,比如我,我自己理解了自己。昨晚没睡好,十点多就入睡了,梦中尽是归家之后的愉悦与潇洒,俨然躺在家中床上,酣睡。凌晨四点半醒来,被窗外雨声抓起来,感觉自己弱弱不堪。
窗外是湛黑一片,偶有几次闭眼都能见着的闪电,忧虑涌上心头,害怕早上暴雨不停。接连不断的暴雨倾镇,火车停运、公路滑坡的消息在新闻中轮番播出,这种印象将仅有的睡意击败,睁眼望着,默数时间。不一会,天就黄了,怎么个黄法?就好像,被人挖出个大窟窿,疯狂撒了几把黄沙,随着雨水肆意蔓延开,将天晕染成压抑的灰黄色,我下床走向窗边,靠着隐约的光线,看到街上无人场景,户户紧闭,卷帘门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终于,天亮了,到点了,我拖着坏了把手的行李箱子,飞一般朝车站跑去,我知道,这一路疲乏会常伴,但还是不自觉加快双脚前进,蹬出来的石子儿和泥浆欢脱洒到裤腿上,我管不住了,啊,归心似箭!
嘻哈二人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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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攥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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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来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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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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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险刺激的归程!
这一路上,单纯用害怕根本不足以描述。天灰蒙蒙的,公路一侧的河水泛着死寂般的黄色。老式汽车刺耳的轰鸣声,伴随着我。一段段便是掉落的石头块,有的路段直接被砸烂了,裸露出来的内层触目惊心。这次县城行,全然没有第一次和盛老弟来时的欢乐与兴奋,换之满满的恐惧,生怕几块巨石打瞌睡,突然掉落,砸透车顶,二十多岁琅珰生命戛然而止,太可怕了。这时候,宇妍冒了一句:活着真好。我思绪停顿了一下,想想是这么一回事。
八点四十二分的时候,海拔逐渐升高,一团黑牛荡在路上,司机狠命按了几声喇叭。我的眼前逐渐放亮,原谅我们被云团包裹住了,能见度不到20米,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冬天洗澡,母亲用大塑料罩子把你和浴盆扣住,你看不见外面,外面看不见你。
四十六分的时候,轰隆声停止了。雾团太严重,又遇塌方,司机停车了,推门而下,进到雾团中,我努力睁眼,只能看到他衣服颜色,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心惊胆战穿过了山顶的迷雾森林,还好,没出事。
后来一路的景色,也没了先前来盐源县的光彩,姑且认为是天公不作美,而不是我这杂乱无章的心情。最后呢,就是高价黑车加堵车,灰头土脸回到了成都,还把我的大黑伞落在车上了。
(没拍照?拍了,不知道放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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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写了好多字了,照理说,最后要总结一下。冠冕堂皇的大白话,我肯定会说,但不想说,味如嚼蜡,也没个营养,虽然这文章也没什么价值,就简单记录一下。自然,在成都和重庆撒了泼的玩,稀释支教的乏闷。孩子们会用家长的手机给我打电话,罗娜姐弟喜欢与我通电话,姐姐说话时,弟弟在一旁嘻嘻道,等到他接电话时,却又羞涩不敢说话,几个电话一打,我又开始想念孩子们了。
他们在最后的作文中,提及我时,稚嫩笔触装满了不开心,虽然把“陈”老师写成了“阵”老师。走时说道,若想我了,可各种方法联系我,甚至把地址都写在白板上,最好的方法就是努力读书,来到我的城市见我,那我一定热泪迎接。
好了,我的支教一晃就过去了,感恩感谢所有支持陪伴的亲友,拿青春的小尾巴制作了一份毕业礼物送给自己,当然,也得谢谢我自己,用三个月的潜伏期,圆了刚入校时的支教梦。
——小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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