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gher Law 的错误翻译

文 风灵

哈耶克把“为什么我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作为《自由宪章》的后记，是一篇相当重要的文章。但是，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于1998年出版的中文版中，却有一处重大的翻译错误。

哈耶克在谈到他情有独钟的辉格党时，并没有直接阐述辉格主义的原则，而是引用了阿克顿勋爵的话：“……higher law above municipal codes, with which Whiggism began, is the supreme achievement of Englishmen and their bequest to the nation.”显然，这句话的关键是higher law 的含义。

韦氏词典将higher law 解释为：a principle of divine or moral law that is consideredto be superior to constitutions and enacted legislation. 中文通常翻译为“高级法”，这个译法的准确性暂且不论，但至少在字面上符合英文，且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译名，其含义是高于人定法（包括宪法和其他法律）的宗教或道德原则。稍有法学知识的人都知道，高级法在人定法之上是法治的基本精神。

但是，在中国社科出版社的译文中，不知是望文生义还是疏忽，竟然将higher law 翻译成了“法律”，然后阿克顿勋爵的这句话就翻译成了“但作为辉格主义出发点的、法律高于市政条例的概念，是英国人的最高成就和他们留给民族的遗产。”

Excuse me？“法律高于市政条例的概念”，是英国人的最高成就？是他们留给民族的遗产？难道别的国家都是法律低于市政条例？

更要命的是，哈耶克紧接着还发力狂吹这一成就：“我可以补充说，是给予全世界的遗产。这个学说构成了盎格鲁-撒克逊国家的共同传统之基础。大陆自由主义也从中吸取了珍贵的东西。美国政府体制也建立在这个学说基础上……”（以上译文皆引用自社科版译文）。

读者读到这里，恐怕要怀疑，到底是阿克顿勋爵在发神经，还是哈耶克在发神经？原来，哈耶克把保守主义批了个彻底，对流行的欧洲大陆自由主义也很不以为然，自称是冥顽不化的老辉格党人，就是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或许是我见到的最严重的翻译错误，略有夸张地说，一个词就几乎毁了这篇文章。

就中国的学术翻译而言，译文一旦问世，99%的读者因为找不到原文，或语言水平不足，或时间不够，都只会从译文中了解原作者的思想。翻译错了，便如水源污染了，不管读者如何用心琢磨，都只能是以讹传讹，错上加错。此外，原创文章写错了文责自负，翻译错了可是原作者背锅。所以，译者的水平和责任心就非常重要，比老师还重要。

当然，另一方面，就翻译的特性而言，错误又几乎不可避免。因为译者和作者是不同的两个人，译文和原文是两种不同的文字，理解上表达上都可能不符合原文的意思。我本人也是一样，翻译时如履薄冰，但不管如何仔细，反复修改多少遍，都仍然不能满意。即使当时觉得还可以的译文，过段时间再看，又有想改的冲动。人无完人，学无止境，翻译也是如此。

但是，像higher law 翻译成“法律”这样的错误，无论如何是应当避免，也是能够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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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阅读原文：哈耶克 | 为什么我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风灵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