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市场经济,就没有可口可乐
文 风灵
这次上海封城出人意料的是,最受欢迎的物质竟然是可口可乐,不但一罐难求,甚至充当了交换其他各种东西的硬通货,类似黄金白银的角色。
有人把上海封城后的物质短缺、量少质次价高等现象作为计划经济的缺陷来批评,但这种批评并不能让计划经济的真正支持者信服。支持计划经济的人会说,出现这样的现象,正是因为没有做好计划。短缺和浪费是偶然的、暂时的,或者是计划不周,或者是执行不当,或者是办事人员道德不佳,觉悟不高。因此,这并不是计划经济的固有缺陷。
理论上,计划经济会通过调查、统计等各种方法来确定消费需求,然后反馈计划当局制定计划组织生产,决定的生产的品类和数量。如果有良好的计划,生产和分配就会契合需求,该有的都会有,无过无不及。虽然在完全没有消费品和生产资料价格的情况下,会产生计算不能的麻烦,但这说来话长,本文暂不讨论。而目前上海涉及的主要不是生产中的计算问题,从绝对数量来说,上海并不缺物质,主要是分配发放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如果利用大数据,并且真抓实干,像核酸检测那样,其实是可以较好解决的。
但是,即使在大数据的帮助下,可以解决核酸检测,可以解决物质分配,也不容易解决可口可乐的需求,这才是计划经济的瓶颈(之一)。
首先,很多人在封城之前,储备食物和其他必需品时,没有想到要储备可口可乐(能想到的话就只是举手之劳)。有些平时对可口可乐无感的人,封控之后忽然有了需求,这是他自己也预料不到的。其次,既然消费者自身都预料不到这种需求,组织和分配物质的部门当然也预料不到、调查统计不到,他们安排发放的物质中就不会有可口可乐。即使封城后需求显现,由于此时能动用的资源已经极大受限,这种看上去不是那么急需的东西很难得到重视,也不值得动用十分有限的人力运力去组织货源进行分配。
但是,市场经济会发现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需求,会创造和生产可口可乐,会让它出现在我们触手可及的地方,以至于我们都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直到某天消失不见,才发现这并非阳光空气大自然的免费赐予,而是稀缺的,宝贵的。
市场经济能发现和满足我们隐藏的需求,正是因为市场经济没有事先的计划。偶然或突发的事件,在计划经济的体系中难以处理(消灭计划外的偶发情况本就是计划的意义所在),在市场经济下,却很可能是创新的起点,利润的源泉,伟大企业的摇篮。商家需要努力去探索、寻找和把握消费者不为人知的需求,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占据先机。
比如,可口可乐的诞生本身就是一种偶然。据说是由美国亚特兰大的一位名叫约翰·彭伯顿的药剂师发明的。他期望创造出一种能提神、解乏、治头痛的糖浆,起初这种药用饮料不含气体,饮用时兑上凉水,只是由于一次偶然的意外,才变成了碳酸饮料。1886年5月8日下午,一个酒鬼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彭伯顿的药店。对营业员说:“来一杯治疗头痛脑热的药水。”营业员本来应该到水龙头那儿去兑水,但水龙头离他有两米多远,他懒得走动,便就近抄起苏打水往可卡可拉里掺。结果酒鬼居然挺喜欢喝,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嘴里不停地说:“好喝!好喝!”酒鬼还到处宣传这种不含酒精的饮料所产生的奇效。这样,糖浆与汽水混合后,就成了口味独特、可以在冷饮柜出售的软饮料,其合伙人兼会计弗兰克·罗宾逊将该饮料命名为“Coca‑Cola(可口可乐)”。目前可口可乐在大多数国家的可乐市场处领导地位,每日在全球的销量达19亿份。
很难想象,计划,哪怕是“创新的计划”,能够发明可口可乐,并让它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或许有人会说,这只是一次性的事件,大多数时候计划经济仍然能够运行得很好,比如,一旦可口可乐发明出来,我们就可以将之纳入到计划中进行处理。然而,我们的每一天都不是机械地重复昨天,每一天都会有一些新的偶然事件,就像在3月下旬的时候,人们料不到上海会封城,更料不到会有这么久。如果集中的计划不能处理各种各样的偶发事件,或者只能将它当作稳定系统的例外,而不是推动系统正常运转的最大动力,那我们或许有大米馒头,青菜萝卜,有衣服穿,有房子住,但我们没有可口可乐,没有智能手机,没有淘宝、微信和抖音。如果是纯粹计划经济的体系,即使这些东西在市场经济体中被发明了出来,因为系统的不相容和进一步改进的困难,也难以在计划经济体中被引进。
在计划经济的宏大叙事中,体系是伟大的,个人是渺小的,不值一提的。但在市场经济中,哪怕再渺小、再卑微、再奇特、甚至不为人知的愿望,都会有人削尖了脑袋来争相满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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