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左派怎样运用奥威尔式新语来颠倒黑白？

风灵

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奥威尔式的新语虽然广为人知，但一般人通常都是当作段子来看，认为这太夸张，太荒谬了。现实中哪有这回事？但其实奥威尔根本不是夸张，而是写真纪实。如米塞斯所说：“……策划了一场语义革命，将术语的含义转化为完全相反的意思。”

美国左派向来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先来看几个非常经典的例子。

自由主义（liberalism）：众所周知，在现代美国，自由主义指的是左派大政府强干预福利国家等一系列主张，自由主义者就是左派。这与自由主义最初的含义——包括小政府、自由放任等理念几乎完全相反。这场偷梁换柱的运动一百多年前就开始了。就连哈耶克这样的自由主义巨擘，在阐述“为什么我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时，都找不到合适的术语来描述自己的政治立场，“在美国，已经几乎不可能用‘自由主义者’来表达我使用它的意思。”要表达原有的意思，只能使用“古典自由主义”（classical liberalism）或“自由意志主义”（libertarianism），但相比自由主义，这两个术语既令人费解又缺乏吸引力。

进步派（progressive）：什么是进步？经典的表述如英国法学家梅因的名言：“所有进步的社会运动，迄今为止，是一场从身份到契约的运动。”人们常常将之简称为“从身份到契约”，也就是说，破除身份政治，实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是社会进步的方向，是现代文明的特征。但美国左派自诩的“进步派”，恰恰与此相反，身份政治就是他们的卖点。“进步派”无时无刻都强调身份，少数族裔身份（特别是黑人），女性身份，宗教少数派身份，性少数派身份，工人身份，等等。他们强调某种身份所遭受的不公，但其解决方案不是消除这种不平等，而是要求对该身份的人另眼相看。更严重的是，左派认为每种身份都应该有符合该身份的思想，比如黑人就应该选黑人总统，女性就应该支持女性候选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是叛徒，是“披了黑皮的白人”。这其实是封建社会等级身份制度的复辟，但左派却大言不惭地称之为“进步”。

种族主义者：什么是种族主义者？照一般的理解，就是歧视某些种族的人。换言之，如果不歧视而是平等地对待各种族的人，当然就不是种族主义者。如马丁·路德金在他著名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中所说：“我有一个梦想，我的四个小孩有一天将生活在不是以他们的肤色而是以他们品格的优劣来评判的国度中。”然而，马丁·路德金这番话，放在今天，照美国左派的说法，就是不折不扣的种族主义言论。Black lives matter （黑命贵）可以，All lives matter（所有人的命都贵）万万不行。

言论自由：言论自由的本意自然包含了那些不顺耳乃至批评性冒犯性言论的自由，如广为流传的名言：“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但现在左派的言论自由标准为：保护言论自由，冒犯性言论除外。什么是冒犯性言论？在此左派采用主观价值论，只要左派中有人认为是冒犯性的，那就是冒犯性的。如果发表了“冒犯性言论”，就不在言论自由的保护范围之内，而要被cancel（封杀），被删帖，被封号，被开除，被打倒，被社会性死亡。

美国左派炮制的奥威尔式新语还远不止这些，民主、公平、宽容、多元化等等，几乎凡是曾承载了人类文明理想的术语，皆难逃一劫，其含义都被180度颠覆。读者可以举一反三，就不一一赘述了。

奥威尔式新语威力十分巨大，绝不仅仅是可以付之一笑的段子。

一方面，美国左派借用这些早已深入人心的正面词汇来掩饰其真正的目的。比如用自由之名来行奴役之实，以进步之名来行倒退之实。米塞斯曾敏锐地指出：“这样的社会秩序如果不掩饰它的主要性质，就不能赢得群众的支持。”

另一方面，美国左派将水搅浑之后，令它的对手陷入了非常困难的境地。因为人是依靠语言依靠概念作为思维工具的，如果一个词既可以表示其正面的意思，也可以表示其反面的意思，相关的思考和表达就变得几乎不可能。不信的话，你试试黑色既表示黑色，也表示白色；冷既表示冷，也表示热；好既表示好，也表示坏；幸福既表示幸福，也表示痛苦，等等，你就会发现，你简直没法说话了。连正常的表达都成了奢望，还怎么与左派进行针锋相对的辩论呢？

问题来了，美国左派是怎样做到将一个术语或一种概念变成完全相反的意思的呢？

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大致分为两步，下面以“种族主义”为例来说明。

第一步，以实然的现状攻击应然的价值。

照原先的含义，种族主义就是对某些种族实行歧视性的法律或政策，种族平等就是不分种族，在法律和政策上一律平等相待。如果美国左派的对手奉行种族平等的理念，左派就会在现实生活中找出种族不平等的例子，即使这些不平等不是因为强制性的政策或法律，而是因为某些客观因素或偶然因素，然后大肆攻击对手的理念是虚伪的，是真正的种族主义。由此完成“种族平等是真正的种族主义”的转变。

这里需要特别注意的是，美国左派其实并不关心在坚持种族平等的原则下，现实中是不是还有改进的余地，是不是终究能在最大程度上实现平等。他们要的只是找出漏洞，以此来攻击整个种族平等的价值，以及与之相关的整套制度。如果有黑人死于白人警察之手，不管是不是有更多的黑人死在黑人手上，不管白人是不是也死于白人警察之手，他们都会将此作为种族主义的典型来大做文章。以偏概全，以一概万，将美国批为“种族主义最严重的国家”。给出的方案也不是改善警察制度，而是解散警察，取消整个警察制度。

第二步，给出自己对该术语的定义，不管该定义在理论和现实中有多少不合理，都绝不承认，而将之归咎于对手。

既然“种族平等是真正的种族主义”，那么只有“黑命贵”才符合左派的要求。这时，左派就可以发挥其炉火纯青的双标技巧。不管是价值层面，还是现实层面，都决不允许批评黑命贵。如果黑命贵运动有什么弊端，比如实际上损害了黑人的利益，制造了族群之间的矛盾分裂，那都是因为“种族主义者”的破坏。因此，一方面，应该强化对“种族主义者”的打击。于是，顺理成章地将不好对付的对手都贴上“种族主义者”的标签，上上下下开足马力，将其打倒在地，不得翻身。另一方面，所有的社会问题都是因为种族主义，需要进行全面批判，由此产生了颠覆制度、历史、文化和传统的“批判种族理论”。

这里需要特别注意的是，你是不是真的破坏了左派的理想国，是不是真的种族主义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左派认为你是他们的对手。因为你是他们的对手（有时候仅仅因为是一个好用的靶子），你就是天底下最坏的人，所有的恶行恶果都天经地义归之于你。

美国左派的方法并不新鲜，也不复杂，简单粗暴却屡试不爽。因为相比之下，他们的对手实在是太弱了。要么退避三舍，左派用新语改造了旧词，右派就另找些言不达意的概念凑合着用，如“自由意志主义”“古典自由主义”“保守派”等；要么认为是左派无知犯的错，试图“启蒙”“感召”“教育”左派；要么麻木不仁，听之任之。对手如此不堪，美国左派得以不战而胜，从教育领域开始，逐渐控制了媒体（包括影视娱乐等）、政府部门、社交平台和大公司等，使得奥威尔式新语成为言说标准，而传统理念则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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