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正：声音也会老的 | 「朗读者：计春丽」

宇文正生命教育网 2021-12-24

·生命朗读者第一季·071篇·

声音也会老的

文/宇文正

朗读者/

计春丽

我想要一件件记下喜欢过的事物,假使有一天,万ー真有那么一天,我慢慢失去了记忆,从这个备忘录里,能够掇拾的,是我真心喜欢过的事情。比方我喜欢在午后弹琴唱歌,唱整整一个下午。失忆的人,手指触抚琴弦还会有感应吗?歌声可以跨越认知、奔扬内心最深处的感受,是吗?

声音也会老的。种种的回春手术、秘方,针对的都是外型上的。近日听到一位医师的说法:都没有用的,因为眼睛会泄露年龄,无法整型!我想还有声音,声音里饱含时间的残留物,像海浪退去后留在沙淮上的贝壳、碎砾,亦是不能整型的。

二十多年前,妈妈那那时已经是癌末了。她洗完头发,我帮她上卷子,摸到她的头皮底下有地方软软的,紧张得不敢问,我们总不谈病。我那时几家公司早已跑得烂熟,有什么事情,他们会主动通知。我每天睡到自然醒,不像同事们要早起看盘。我做早餐跟妈妈一起吃,我做的法国吐司不是吹牛的,妈妈妈不会弄这些西式的东西。

中午以前进报社写稿;下午选一家公司走一趟,甚至有时哪也不想去,两三点钟就回家了。母亲在楼下,我在楼上弹唱,或者敲扬琴。我自学的扬琴,已能敲《天山之春》、《春到沂河》这样的曲子。书桌上,有时妈妈剪枝茶花给我插着。那是我俩一段亲密的时光,虽然大半时间并不太对话。

那时候的她,真的不像她。在我书桌上插瓶花?她从来不做这种文诌诌的事,在以往,大概连听到都会啐一口:“肉麻!”也许许,她已经预感自己的时候到了。我们又亲密,又遥远,一个在楼上弹琴唱歌,一个在楼下翻报纸读小说;仿佛我是退休的人,而她倒比较像蕴酿着要写作的样子。

我已经预演了自己的退休生活吧?那些午后,我玩吉他玩得指尖长了茧,声音在最好的状态。可那声音是一去不复返了。

一个春雷大作的午后,母亲突然体克倒在路上,送到医院时已经不治。我想不起妈妈最后对我说过什么话,我们总只是静静的相处啊!我像小时候在夜市里迷路找不到妈妈那样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即将卷入生命里一段痛楚的风暴。风雨来临之前,我每天为那架五桥半大扬琴一弦一轴细细调音。敲琴时,手腕要松,两手力度要平衡,轮竹才轮得均匀.不久,这些全都失衡、走音了。情感世界像有人把我的琴轴乱拨乱转一通。自己想做什么,更不知道了。好像忽然失了声,也无法唱歌了。

一年后,我终于打起精神,到美国去。临行前,我一一到那些久违的公司告别,谢谢他们的宽容。我们握手道别时,有人说:“你的声音不像小孩子了。”

唉,声音也是会老的。

-朗读者-

河北省石家庄市盛世长安小学教师

教师 | 计春丽

喜欢的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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