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 | 养 狗
养 狗
● 董克勤
权势之下，失去尊严的下层人，要找回尊严，是很容易的：养只狗就行了。不，这还不够最佳，要养二、三只，四、五、六只，以至更多，才能得到大的尊严。
我因经济所限，就养了两只。每逢短途出行，两狗一前一后，奔跑、跳跃、高兴得高吠低吟，也能形成权势者那种“前呼后拥”“声势浩大”的情形。自感到人生若混到如此也就可以告慰于祖宗，而自己也可安然长眠于地下了。
当然这是重要的出行，也算是家庭里的“君国大事”了。若在平时日常中，就获得不了这么多而大的尊严了吧？非也，平时也一样。茶罢之后，我嗑着瓜子，缓缓踱到院中来，两只狗（一黑一白）箭一般地争相跑来，到我脚边就止住了，先狂吻我的脚或者裤腿，然后由一只狗带头改变献媚方式，废弃陈旧传统的吻，而立起身来，两条前腿向着我上半身高高举起来，袋鼠一般，试图抓住我的手，进行友好的长握，但也许是在进行士兵于司令元帅面前那种特别庄重的举手礼。
然而我对此视为无物、无动于衷，干脆绷起脸，坐在小凳上眯着眼，打起盹来。就像权势者习惯了进而厌恶了一般的讨好、献媚，而不必考虑献媚者的尊严是否被损，就直接曝出自己的个性，直接将自己的冷脸掷向对方的热脸去。狗们却不以此为窘，就将两条前腿，平爬在地上，后腿却直立着，整个身体形成一个头竭力向前伸，臀部竭力向后拉扯的锐角三角形形体。我明白，这是它们狗国度对人类的礼节——作揖的模仿。它充分表现了人对自己权势者的膜拜；但也许可以反过来说，是人类对狗国度礼节的模仿。因为狗国度之建立早于人类国度之建立。当人还是自由人而没建立起国度时，狗们对人的尊敬崇拜就产生了。狗礼仪的产生出自于狗性，人对权势者的膜拜礼仪出自于被迫、无奈（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兵法，也是。但这里且不议），人害怕强权，就取悦于强权，以图生存，以图生存得优于其他的同类。就开始向狗学习礼仪，熟练掌握和运用献媚术。
在狗前不必在权势者面前那样小心谨慎地献殷勤，你大可以随性所至，随感而发，抒情发泄，无拘无束，怎么高兴怎么来。有一次我在街上受了一个上司的气，脸色铁青地回得家来，见两只狗在争抢个什么吃的东西，全不以我的到来为意，一个奴才怎么能够不时地观察主子的脸色！我立刻显出一个尊严的钢铁大汉的形象来。“士可杀而不可辱”，一脚踢翻前面的一只，它翻滚着，发出反对的叫声，我岂能容它“犯上作乱”，双手抓起来，猛抛向前面的河水里去。看着艰难爬上岸、水淋淋而发抖的乞怜的狗，感觉心里的那口恶气出来了，心情获得了平和，就去用手慢慢爱抚它。——这正和精明的权势者一样：在对下边的人实施了凌辱之后，再去安抚。“打哭引笑”，为下一次的欺凌打下基础。所以此时，我不仅心理得到了平衡，还能享受到“具有领导能力”智慧的快感。
再者，你可以在狗面前，成为一个强大者。首先，天造地设的，人本来身材就比狗高大，这是人首先感到骄傲的。特别作为一个刚刚遭到侵犯的老百姓，更能强烈地感到这一点。接着，你作为狗命运的主宰者，可以饱尝不问法律法规，甚至不管一般的道德标准而随心所欲、胡作非为的快感。你只要抖动一下你手中的绳索，狗便马上改变自己所乐意行走的方向，无条件地柔顺地转向你的路线。拼命地和你保持一致。如果你对别的狗或猫看不顺眼，指着它对你的狗说：咬它！你的狗便风一般地冲过去，和他撕咬搏斗。也许你的狗和这个狗是朋友，甚至还保持着暧昧的爱情关系。但它对你惟命是从，就将这些都抛一边了，一切为了实现你的意愿。“你这个混帐东西！小心我宰了你！”你可以在任何时候，用任何语言呵斥狗，同时加上你随便的任何霸道蛮横的粗鲁动作。这样，你在领导前被辱的情景和心情就消失了，你和欺凌你的权势者上下对调了，你成了拥有对他有生杀之权的领导了，你的人的尊严找回来了。
网上看到一个报道，一位强壮高大、着衣讲究者，像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他对一位弱小的老者，就进行了如此的斥骂和暴打，当时我和网民们都很气愤，如果报道者写清楚了老者的姓名住址，如果他距离这里不太远的话，我会去拜访，让他养两只狗消消气，找回尊严，保证健康，延年益寿，以增加我们中国人的平均寿命，增加幸福指数，换回我们崇高的国际声誉。
编辑：黄雅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