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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之夜」第七届南部生活节|吕德安、周鱼、卓美辉、游刃……

唐冠华 家园计划
2024-08-23




在南部生活共识社区实验

这片心灵的保护区

邀约

生活在中国南方福建地区的诗人朋友们

与你一同

在黑夜中

相聚篝火旁

……




吕德安

1960年出生,福建人。当代重要诗人,画家。与于坚、韩东等同是第三代诗歌代表诗人。八十年代初期与诗人画家同仁创建诗社“星期五”,并成为南京著名诗社“他们”主要成员。著有诗集《南方以北》《顽石》《适得其所》《两块颜色不同的泥土》《傍晚降雨》,散文随笔《山上山下》《写诗,画画,盖房子》等,现居西雅图和福建。他的很多诗作和自然题材相关,通过对自然的描摹蕴意象征性的意义,风格独特,在诗坛上有“中国的弗罗斯特”之称。


迷恋


有谁像我这样躺卧在天空下,起伏着

像尘土,或起伏着,结合自己的一生

忽然节外生枝地感叹:啊耶稣

如何才能在水上完成一个人的行走



一次见证


我曾经长久地注视她:

一个孩子,当她用手掌

压住一只飞蛾

将它从地上抹去

如同抹掉一道颜色

惊奇中又留下更多

然而我心没有

随着她而欣喜若狂

或跳动得更加厉害


但是我不知道,我如此

继续保持冷静可曾是

一次蓄意的纵容——

我只是在多年后

看着她瞳孔放大

一副要哭的样子

才终于伸出手,并一把

抓住了她成长的秘密



吃橙子的人

——看德国画家巴塞利茨的画有感而作


吃橙子的人既便颠倒过来

也还是吃橙子的人

瞧他半裸身子,漫不经心

像个原始人


吃橙子的人既便颠倒过来

也还是吃橙子的人

重要的是他像原始人

和他最后抹嘴的姿势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重要的是他在吃

在专心致志地吮吸

那满足的表情,遗忘的表情


果汁四溅。然而重要的是

眼下必须吃掉全部

和在某种光线下

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


啊,多么甜。满是牙齿

里面一个湿漉的世界

都要溢出来了。然而重要的是

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他


像君王一样吃到了树上

像君王,吃得满地都是

而他对此竟然能够

长时间地浑然不觉



周鱼

诗人,著有《两种生活》



像深濑昌久*那样


想想那感觉, 

选择寂夜, 

朝向未知走去,

朝向乌鸦。 


你本以为你要 

寻找什么, 

到自己的外面。 


你在无助,迷茫中

出走。你在公园见到了

它们,发光的翅膀, 

发光的眼睛, 

扯破那片天空,

冲出栅栏。 


然后你惊诧并且平静,

你在惊诧之中得到平静: 

取景框内, 

你看见了自己。

迷离、未知的乌鸦。 

它们不要更多, 

只是着迷于飞。


2016年


*:深濑昌久,日本著名摄影师,有一系列拍摄乌鸦为主题的作品。




夜祷


睡眠松开口袋。

手向床边摸索着,像水

不断试探着岸。抓住

一张长着上帝面孔的纸。


草地上的一个瓮瓶,

藏着一只月亮,等你循着地上的

脚印而来,往里倒进更多的水。

生命有尽期,而它永远不会被装满。


2020年



灯房


灯,许多的灯,不同颜色的灯,

曾悬挂在屋顶上。后来,她陆续摘掉 

红色的灯,摘掉黄色的灯,摘掉紫色的灯、绿色的灯......

蓝紫色的灯、银灰色的灯、藕荷色的灯......

最后还剩一盏灯:整个没有灯的空间是一盏暗了的、最大的灯,

她把它也摘掉——于是,

所有颜色的灯,在空间空缺的空间里,又一盏一盏地

亮了起来,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

它们看起来与之前的灯完全一样,但只有她知道

它们变了,在一种不变之中。只有她携带

这变化,携带一盏从前她也看不见的灯,一盏

微型的、沉默的、内置的灯。

一盏与外部任何颜色灯盏都有所不同

又不会去遮盖它们的光亮的灯。


2019年




卓美辉

1965年出生于福州马尾,现居马尾,自由职业。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写作,有少量诗歌与影像作品流传。个人独立编有《独立选本•世纪诗歌60s-90s》。




卯酉小酒館幻覺之歌

              (寫給柱子)


若雨中也見到月光

那就是幻覺,我們都需要

某種幻覺,讓月光照进

你打開的黑夜之書


打開的每一頁,都是空白

“唯有飲者留其名”。打開天窗

打開厚嘴唇,打開一瓶陳年老酒

一個新日子就來臨


或者把酒杯端上天台

忘了數一數,有多少台階

離月亮更近了,右手邊

是諸神的木工房


天亮之前,你會記得喚回

你的黑貓,戴著白手套

我們懷抱空酒瓶,猶如起義之前

十二月黨人,懷抱著鮮花




楊桃院子


月光会继续

把他晒得更冷

你们别后,落叶委身

杯盏零乱。依然有

酒香在其间浮动

  

今夜,这个院落

是他的。杨桃树投下的阴影

在他梦里,会

越来越盛大。直至

将从前的日子覆盖

  

他渐老,厌生倦旅 

不愿再忍受钥匙 

磨擦背包的声响

一杯浊酒,便足以

把他引向更远的地方

不会再有杨桃院子

  

树荫下欢歌笑语 

已渐远。从此 

他会低首匐近地面

合掌掬饮。然后

脱下那只动情的鞋子

敲打着:你们醒醒 




黑夜如期而至 

(为林峰摄影而作③) 


孩子们遗忘 

街角的玻璃球 

不再发亮 


黑夜如期而至 

有人开启酒瓶 

有人走出楼房 


夜行快车,准点发出 

白昼所剩无几 

有人试图抹黑 

  

“那些被阳光照亮过的 

… …已不值得保留?”

与从前一样—— 


你总爱随身携带 

一面小小的镜子 

愿望泛着微光 


可除了黑暗 

它已照不出 

任何的事物  



唐冠华

概念艺术创作者。过去十年他在中国大江南北的山林中探索一种自给自足可持续生活方式,在中国重新定义和实践“共识社区”理念。著有《独立之道》。





孤独

作者:梅烈日科夫斯基(1845-1941)


相信我――人们永远也无法

彻底理解你的心灵!……

宛如一只盛满水的容器,――

忧思充溢你的心灵。

当你和朋友一起洒泪时,――请记住

或许你只能

从你心杯的边缘

倒出那么一滴两滴水来。

在你病态的心灵中

永远沉睡的,是寂静,

在你心灵的底层和最深处

你远离所有的人群。

别人的心灵是个异己的世界,

没有一条路通向那边!

即使你怀着一颗爱心

也无法走进那个世界。在你眼眸的深处

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而我身上――从如此遥远的地方,――

有天国的星辰其华灼灼……

你自己就是你的心狱

而你就是可怜的囚徒,在爱情、友谊和一切方面

你都将永远孤独!……



如同鸟想要成为人

作者:唐冠华


是什么改变了我们


什么让太阳成为光明

让宇宙成为天空


我们度过的每一个快乐的日子都是从何而来的

所有喝过的水有多少成为了天上的雨水又被我们所饮用

所有的空气有多少吸进我们的肺又被花草和树木呼出来

我们度过的每一个忧伤的日子都是从何而来的


什么让泥土成为道路

让海洋成为祖国


我们经历的每一次分别为何让我那么的难过

多少人为了幸福而结婚而又为了幸福而分离

多少人将自己的钱币付给别人而终于别人又将这钱币支付给自己

我们经历的成长是多么令人意味深长


什么让鲜花看起来美丽

让一个人想成为一只鸟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们

而我们又能改变什么


2009年


七月九日

作者:唐冠华


拥有了所有的水

是否就拥有了大海

望得尽所有繁星

是否就能理解天空

敢与太阳对视

是否就能洞穿心灵

能跳下悬崖

是否就能攀上高峰

愿爱所有人

是否就可以爱一个人

当感到自由

是否就脱离了束缚

察觉到幸福

是不是由于不幸


2021年7月



游刃

编辑。著有随笔集《一间无尽的舞厅》、诗集《一直生活在一个地方》。




木匠


那个终日埋头劳作的木匠

此时正在刨着一块杉木板

他脚下满地木花,弯腰,用劲

呵出热气,流着微汗

这个用力劳作的人,正对着南山 

仿佛他是向南山鞠躬

此时,山上满是冰雪

像是被蒙住了眼睛

木匠与南山,互不相知


他手下的木板,已被刨得

越来越白晰平滑

他心跳稍稍加快,这块木板

已经到了那微妙处:

多刨一次太多,少刨一次太少

他停了下来,停在

恰到好处的那一刻

他望了一眼南山,此时

南山已不是南山



露水


透过失忆、想象力的衰退与耿耿难眠

我知道自己正在逐渐倒退

以接近潜意识里那座最原始的史前大海

那时,它是浓缩的一滴极简的露水

创世神在其表面签下他的名字后

海里一直静止的海草才开始飘动

所有的鱼类才开始姗姗游向四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轻若鸿毛的宗教

万事万物保持着永恒的静谧

即便是猛兽,也只是发出细如针尖的吼叫

何况是我,手中的燧石还不知道

用于取火,声带迟迟未能启用

所有吹向那滴露水的风、一切声响

都要被一一重新塑造

为了使那滴露水不至于滑向黑暗的深渊

我被神指派参与了规模最大的蒙昧与盲从



故乡


新的一年启动已久

奥德修斯仍在路上

长期的孤独加重了他的忧郁

伊萨卡使他恐惧


他是对的——

谁没有被梦雨倾轧的故乡

谁的故乡没有一位容姿绝世

却惮于提及的女性


而神应许他的木桩

不是用于系缆

最终缠绕其上的

只能是死亡的引线


他早动用了巨大的耐心

漂泊如今由忍受转为享受

有时,他甚至祈祷

让道路,更加漫长,漫长



苦修者


苦修者踩过画有圣像的细浪

为保存神的一滴泪动用了整个大海

为获取仅有的清水

必须流血


为了能和逝者说话

苦修者正在死




威格

1958年生于厦门,生活于厦门。自由职业者,或自由写作者。追求“挑战固有的诗歌抒情模式和欣赏习惯”的实验性诗歌“冒险”。 





南猪行

 

时间出现在这里。

也许ta本该去哪里?

 

这个充满海腥味的小镇让ta感到压抑,

呼吸之间,像有一把刀游荡在胸口。

 

有天晚上,小酒馆里突然飘荡而过的声音有削铁的寒意。

ta不禁颤抖了一下。

 

这和几年前ta了解到的两杯酒似乎有关,

当年ta注意到倒酒的那只手白皙修长,以至于泪水顿时盈满眼眶。

 

为了迅速掩饰这种窘态,ta起身疾步离开,

ta甚至感觉到带起的足底之风,让ta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天黑风高,ta白衣胜雪如一道闪电,

闪过一座小镇,一家小酒馆,一段时空。

 

多年后,在另外的小镇,小酒馆,另外的时空里,

突然飘荡而过的声音让ta不禁又颤抖了一下。

 

 

夹舨寮

 

狭长的巷子像ta瘦小的童年

而ta的童年  算术总不及格

因为ta老是算不出

灵魂需要装在多大的盒子里

需要

来摆放这些盒子

 

现在  ta老了

这条巷子却不再制造

那些盒子了

ta同样算不出

ta将

魂归何处

 

 

金尚路

 

金迷纸醉的晚上

尚有一息清醒

路像青春一样的逼仄

没有公共厕所

有一年,广场上,下了一场让ta

撒野的雪。青春

尿一般地渲泄。ta们

的英雄,离机场很远,离盛产麦子的

地域

方圆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潘凯章

福建福安人

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人物专业研究生班.

画家、诗人.




在这里


我再一次回到我的家鄉

在家鄉我有七個姑姑和一顆三百年的大樹

我還有一段死在田野中的愛情

我想起那個在夜裡放聲大哭的酒鬼

在去年迷失在回村的路上

如今已經沒有人再提起

細雨中的老房子

寂寞失聲的老人

他們渾濁的雙眼是稻杆灰的暗色


我喝著母親雙手炒出來的茶葉

喝出家鄉雨後的泥土和青草的氣息

我聞到我的孩子出生時帶血的味道

那味道在春風里充滿了殘忍的希望

後山的夜裡又有一只美麗的夜鳥

死在落葉里

夜行的動物正在搶食她瘦弱的尸體

明天我將會把她的羽毛埋葬在那塊

通天的大石頭下

讓她在我的夢裡夜夜高歌

離開村莊前我會坐在石頭上望群山

它們是青藍的海浪湧向紫紅的夕陽


在這裡

我的酒瓶永不干涸

我的毛筆始終沾滿自己的血

我的血管里燃燒著一千度的陳年老酒

這酒是來到村莊的第一個人

用他的血釀造的


這酒

每次我只飲一杯

我是村裡最後的酒王


2018年12月


礼物


我坐在秋天的阳光里

孩子们拿着树叶和枯枝跑过来

和我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哦

孩子们大声说

这是爱哭的冰淇淋

这是会拉大便的章鱼

这是皇冠

这是会放屁的妖魔

这是一边走路一边看书的人

这是小鱼

这是一边吃草一边睡觉的人

这是牙签在找他们的家

这是找妈妈的小鸟

这是世界上最伤心的蚂蚁

亲爱的孩子

谢谢你们的礼物


2019年 


 一条狗


我常常在中午光顾门口那家菜店

支付完成后离开

一对附近工地的小兄妹

抱着两条还没断奶的小狗

我问哥哥这狗有没有打过疫苗啊

没有,我爸爸要省钱,这狗你要不要买

我抱歉说

我家里已经有一条狗了

那送给你要不要

但是真的没法再多养一条狗了

它们真的很可爱你是不是不喜欢它们

我很喜欢它们但真的没办法养了

可是今天是我爸爸允许我养它们的最后一天了

啊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

一只刚满月的小狗在男孩腿上睡着

一只小白狗抱在妹妹胸口

这个季节秋风萧瑟

天冷了

我该回家了

亲爱的孩子

其实我想说的是

我也想带它们回家

只是我常常感到疲倦

我怕无力承受一条狗的一生


2021年10月




王音

1963年生于青岛,1987年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音乐系。著有诗集《其实萨拉班德是一个悲伤的名字》、随笔集《青岛符号》、《青岛符号续集》等。影展《啤酒屋里的青岛》、《母亲》、《乡愁》等以及网上影展《青岛写真系列专题》等。



青岛景点•新民里


青海路上的

新民里

早已成了传说

多年前

我进去过

我没有拍

因为那时候

我还没有

相机和手机

多年以来

我叫它新门里

后被住在附近

的鲍岛居士

(一位老大哥)

纠错:新民里

我记得当年

那个老里院

东西南北

有四个门

又被纠错

三个门

(实际上,

是个大杂院)

我写新民里

这首诗

是在不断地

被纠错中

成就的



青岛景点•德国大茅房


知道

西公司的

并不多了

这里曾是铁路宿舍

国棉二厂就在旁边

一排德式老房子

中间有个水龙池子

旁边就是漂亮

的大茅房

我曾叫她

德国大茅房

当年

我拍过

我写过

自从我曝光之后

没过几年

就没了

(这里都被拆掉了)



青岛景点•登州路56号


除了自家的门牌号

有几个在我的记忆

也是牢牢地记住的

比如

登州路56号

除了我

恐怕天下喝酒的人

十有八九都

知道

这是

青岛啤酒厂址

的门牌号



青岛景点•挪庄


挪庄不是一个庄

当年就在老西镇上

据说挪庄有八个门

我进去过两次

一次上午

一次下午

都是从北门进

然后直走到底

然后右拐直走

走出西大门的

纵横交错的胡同

我并没有去游逛

又是1987年

的夏天

因为

这仅有的两次

走过百年挪庄

那个上午是

在北门口

撞见了

男中音

赵广胜他

家就在北门口

再那个下午

也是在北门

遇见了我的

中学美术老师

(我没学过美术)

他家就住在

挪庄的

东南部



乌丫

王勉,原名黄忠免,笔名乌丫。诗人,自由职业者 小说、城市文化、文艺评论写作者。





夜晚8点,在南普陀寺看两个和尚跑步


大友先生,你看见什么了?

我能看到的是一个荷花池,有几棵柳树

树下是一座花岗岩拱桥(它看起来是干净的)

两个姑娘跟我趴墙上看,

她们看见了什么?

她们又听到了什么?

大友先生,现在的日本,

又在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呢?

思明南路,车辆和人群稀落

此时,我得找一个垃圾桶

丢掉我快吸完的烟头。



大友良英


2021年,冬天,飞机不时在天空呼啸飞过

这是飞机在呼啸飞过的声音吗?


2019年,也是这个时候

咕噜,我的猫,它还没被阉割,老在发情狂叫

这是咕噜在发情狂叫的声音吗?


2010年春节,我们在石马湖

我们一边看杀年猪一边笑

这是我们的笑声和一头猪被杀的声音吗?


1949年,一个人和一群人站在一个广场城楼上

面对整个世界代表一个国家说起来了


这是一个国家发出的声音吗?



大友先生,你快乐吗?


我说不上是快乐还是不快乐

也不确定,是不是一定就要

快乐。大友先生,我在写东西

我把这些话,打出来

分行

我觉得我是在

写诗

咕噜(我的猫)

趴在门边,阳光

照在窗外的墙上

这也许是唯一可以书写的场景了

大友先生,我希望

我能写一首快乐的诗

希望我能,快乐地

写出这首诗——我知道,

这是废话啊,大友先生

我想写一些令我快乐的废话

我噼里啪啦地把它们打出来

大友先生,这是我制造的一种噪音

噪音还能令你快乐吗?

这世界太安静了啊,

愿噪音还能令你快乐。




张啊啦

俄国语言文学学士,法国马赛二大新闻传播学院硕士,在法国居留的四年期间,对“艺术即生活,生活即艺术”的生活方式有了深刻体悟,自2007年起成为海内外一线杂志艺术文化栏目的特约撰稿人,后转入艺术创作领域,创作媒介涵盖绘画、装置、文字、诗歌等,作品曾入选国家艺术基金项目。




失眠症患者的臆想


当有人表白的时候

我戴起墨镜 遮挡太阳

当非洲黑猩猩死亡的时候

我像没了亲娘

不合时宜的悲喜

无论体积 数量 

就像瘦骨嶙峋的魂

受困于过时的肥胖

就像攒够了赎金

却撕毁了抵押的文档


爬过山丘

草叶刺破肌肤

在夜里瘙痒

山巅的茶席

旋转的流殇

像不可治愈的疾病

覆盖匆匆掩埋的深矿


更年期的呻吟 

有一种熟悉的回响

没有地图索骥

短兵相接 巷战一场

拼过刺刀

也救死扶伤

不知道算是金刚不坏 

还是 乱草长满坟岗


空空伸出手去

月光 挑窗 蚊香

鼓起的包

像需要化疗的症状

善战的蚊子

像赖不掉的旧账

一地碎影

也一地佛光

一地都会过去的过不去

如凯旋的归乡

用别人的梦换一点安静

用别人的嘴换一点欲望

用文学换一个世界

过好了人生

也许 仍然逃不过 

笑场


2019年8月

于福建屏南龙潭里5号



无政府主义者的自由


有些瞬间 不期而至

就像季节 去而复返

一半坚硬一半柔软的心脏

敲对了节拍 不一定敲对鼓点

敲对了鼓点 不一定成章成篇

怀里塞着一枚炸弹 

无非

要么哑炮 要么爆燃


像思乡者一般迫切

像偷窥者一般小心

像受伤者一般惊慌

像醉酒者一般虚妄


骄傲的国王

不缺少臣民

我 

不会递交投名状

我想去的世界

没有统治 没有欺瞒

没有胁迫 没有危险

没有拥护但有信念

没有底线但有尊严

树与树之间

花开花谢 自然而然

各有一片天

根与根相连


如果肖邦能催出眼泪

那么又有谁

能催出火焰?

不熄不灭或惊鸿一瞥


粗糙的手掌 握住手掌

像握住 所有途经的码头

无从猜想


雾起深山

眼神如钩

是因为愿望 还是因为月亮

蜘蛛编着薄如蝉翼的网

飘飘荡荡

就像编着一场不靠谱的幻想


摇摇晃晃

祸起萧墙

也许徒劳

拜托给时光 拜托给遗忘或不遗忘


2019年8月

于福建屏南龙潭里5号



文艺可以发病,也可以治病


我观察它的路径

尽量以上帝的视角

就让它像筷子搅动面条一样去搅动心脏

有些过山车的摔荡

有些黄梅天的气短

有些流浪狗的颓丧

有些角斗士的昂扬

我岿然不动

牙齿 咬合

睫毛 落下

像动画里的樱花

一秒 24帧 

空转 放大


用体液去脱敏

分泌是格式化的过程

不追溯 来路

不分析 成分

找一贴 偏方

吞下去

如同 

陈尸 湖底

也许护了莲藕

也许喂了蜉蝣


终于摆脱了既定

米兰·昆德拉的剧情

伯格曼的寓言

是枝裕和的中年

管它呢

用拉斯·冯·提尔去直面

用杜拉斯去呢喃

用阿尔莫多瓦去绝唱

用北野武去以柔续刚

用虚构套取人生

这杯毒酒

你随意 

我干了 

杯底朝上


有一种邪魅

是 

你醉了

我 还醒着

声声慢 满庭芳

换了个朝代

不过是 

转身

灭了 一盏灯光


2019年9月

上海



周涵

笔名:岛,龙潭村岛屿空间主人、诗人



无头诗


1

我要从身体里掏出星星

很多甜蜜的暗语

冬天将自己掷入睡眠

我躺在一片   汪洋上


瞳孔是身上的珠宝

是大地的闪电与雷鸣

而我粗鄙的双脚

行走在干裂的肺部

足以记录灵魂的喘息


嘿!记忆苏醒

你从那里来一一穿过母亲的腹部

玩一场困惑而生涩的游戏

泉水,泉水

收集你的影子


期待你的返回。是的

归。


2

夜晚的山谷在还原什么

或者,分离了这寂静

雨水也加入其中

滴嗒在      秋之腹部


没有边界。夜与东方

这个角落。入冬前寒冷生了一场顽疾

将人的意志

镶嵌在       一堆柴火旁


让我遥望你!

如错失的    夏日星辰

让我内部的小鸟说话

它在黑暗中

修补言语的斑痕


失落的秘密

将我激活

将我最后的匣子打开。希望么?

一个冰与火的词,

一个破败老妇的

前世今生


这里是一个洞穴

由鲜花和蛛网组成

我加入我的血

再把蓝色的瞳孔    也扔进去


一段水上的幻想曲就

摇曳而出一一纠缠着山谷和


它的夜


3

那么,建立一种秩序

由流水和沉默组成

你行走在天空之域

轻拂    风的帷幕


那么制造一种声音

从里面轻轻传递

如私语,打开银灰色的云朵

在无数的罅隙间穿行

并且,只能如此


所有的事物

纹理即其空间

那么我们,将之视为

停驻之地




敢朗

艺术家




魔鬼


如果

梦到一只魔鬼饥饿地跑到家中来

既没有带杀人的刀 也没有带勾魂的漂亮礼物

或许应该这样

既不醒来

也不驱赶


如果

很多魔鬼同时梦到一只风筝飞在云上

那么在醒来之后

手上拿着筝线的

就应该悄悄地去神殿偷那双白色的翅膀


如果

梦到了魔鬼在卖自己身上的唯一一件漂亮衣服

那被看见和醒来的任何一方

都应该是

已经开始放火焚烧衣服的透明裸体


如果

魔鬼梦到了自己变成了魔鬼

竟然还坐着未来的时光机器渐渐远去

那么往后每次醒来的时间

终将是

魔鬼杀死自己最好的武器



尸语


像个囚犯

关在黑暗的牢房里

用着他和我共同的眼睛

每天看着他留下的那两扇窗户

他的母亲生了他

他们很多个母亲生了我

所以我们血缘关系距离一百三十亿光年


他有点坏

他用身体挡住了我享用了我的所有权益

他说我是个囚犯

其实他也一样

我说他是具尸体

其实我也一样

总有这样的一天

那场大火会先烧掉他再烧掉我

而我至少比他能多活

十几秒或者更多



永生


刚才谁在说话

是你吗

不是我

刚才只是想问 你们那里明年有没有不会开花的春天

主要是山上有没有刚搬过来的新坟墓最好是没有名字的


春天好啊新邻居

听说您有花粉过敏

不是我是她

这所新搬过来的坟墓上面为什么没有照片那白幡总该有吧

估计那年灾难开始时

死的人多所以有些尸体来不及掩埋就腐烂了  家人也没办法送白幡

连名字也没有吗

没有


他妈的我就知道

你在问我吗

我刚收到一卡车贬值的钱和一对没有名字的童男女

不是你


刚才谁在骂我

你在哪里

你又在哪里

我就知道就是你虽然整容了脸

我也知道是你

把头还给我

你也把头还给我

我怎么就忘了在坟墓周围种上那种带花粉的树

她妈的有什么办法可以死第二次有谁知道


2021年11月29日




吴王韬

2003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视觉传达设计系,现任教于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艺术设计系,JU_BRAND聚品牌主持设计师




疫苗


特别好

忘了所有吧

最美好的不一定是灿烂

说不定是凋零


今晚的饭局

就让你右边的人

买单吧

别因为舍不得关机

被他们移出了群聊


也许我们躺平只是因为冇人爱

即便你我都打完了两针

疫苗



虚/空


一个人

整天在一个小手机里


在那里

他处理所有的事


如同在大脑中

他用想象构造了这个世上的一切



无声的重量


不论轻重

自然中的一切

都有自己的重量


只是

在观看之中

呼吸之间

在日复一日的存在中


重量都是无声的


此外

在这片南部的土地中

重量

也无声


2021




杨志民

书店观察者、阅读推广人


为本届“南部生活节”荐诗三首



平常邮件

姚谦


你是习惯了日常,

还是习惯了孤独?

就像跟你说话时 

习惯轻轻几回呼吸

才完成一句

然后一句一句抵消

一公分一公分地想念

还好没那么想你 

很快平息

人不是地球上唯一会感到孤单的动物

却唯一会写信

流水作息点点滴滴

忘了关的窗和落单的袜子

还停在平常里擦不干净的眼镜

和桌上的吐司屑

陪着我写这封信


我啜饮过生活的芳醇

狄金森


我啜饮过生活的芳醇

付出了什么,告诉你吧

不多不少,整整一生

他们说,这是市价他们称了称我的分量

锱铢必较,毫厘不爽,然后给了我我的生命所值

一滴,幸福的琼浆!


怀想古老的歌诗

林彬


南方的夜是一个温郁的魅惑

青青草棵 黝黝虫唱

描白玉兰的月

悠远天心的静默

怀想古老的歌诗

那些兰泽芳草 菟丝女萝

那些轻轻罗裳

庭树的华滋映满了户牖青锁

怀想古老的歌诗

风中飘萧马的璎珞

马蹄达达倚剑的华年

一程的山 一程的水

挥挥手 黄沙大漠

怀想古老的歌诗

游子的扬鞭 

思妇的泪

那些放怀烟波和秀幄

人生天地间

歌诗的心 无常摇落




杨家枪

乡村观察者



为本届“南部生活节”荐诗三首



野菊花

作者:张紫宸


傍晚是碧绿的,

它内心是大片金黄。

它的梦想是欧洲歌剧

或非洲千里平畴。

它的黑暗,是盲诗人

手中的黄金诗卷。

它像王子一样裸露

轻轻梳理山野秩序。


它从未踏出一步从向晚山坡,

从未分散凝视和谛听。

等待有人来,带来疾病、

探视,烈性的火焰。

它坐下来,点燃灯盏

搜集草色里的孤独石头

和滋意蔓延的荒芜。

它的幸福就是这大片

无人能及的荒芜。



旅途

作者:张紫宸


   

丁香叶子没有睡眠。人世的尘霜

打在脸上。黑夜打在脸上。

玻璃反光内有些脸已过世很久。



沿城笏公路往东行驶的车子通向大海。

大海低落的水位:一座大城,通向瞳孔经过的黑暗天体。



清晨我驱车疾驰出东城门外。

城郊:高高的山冈,我的车子离开平地。引擎停在半空。梦想怀着虚无的痛感。



作者: 张紫宸 


即使大海也会知晓

我自由的爱情没有依凭。

我不是你,和任何人

黄金的手杖。

我这样穿行出入,来往自如

仿佛一个影子。


万物的影子由此显现。

它们曾经驻足,但绝不停留。

那碎石、沙砾、枯叶组成的

城堡,开辟了条条道路

通向平静的海洋。


即使大海也不会知晓:

我的身体是怎样个谜。


*张紫宸,1975年出生于福建莆田南日岛,2008年8月意外离世。遗著《张紫宸诗选》。








躺迎-第七届南部生活节
WIN-WIN AT VILLAGE

时间:2022年1月1日-1月3日

地点:福建省福州市闽侯县荆溪镇关中村南部生活共识社区

联合主办:家园计划(AnotherLand)、半山空间

支持:正荣微公益

协办:厅见、蓝猪弟、聚品牌、卯酉小酒馆、积兴里咖啡馆、归农书院、乐享自然

联合传播:WorkFace、鹿森书店、homeland家园、公益大爆炸、706青年空间、芽木科技、平话、明日山谷、云游xSociety、漫游青年、706同学社、滋农游学、你想想吧、织识、洛克青年空间、青年志、厦门造作青年、野作、东亚地球市民村、GENOA全球生态村联盟亚太网络、Dominoart、再野、跑路供销社、刺鸟栖息地、在艺、知了、浮草诗社、雅昌艺术、光合心灵

发起人:唐冠华、王振兴、邢振

特别感谢:冒号、朱雷三、邰升文、宋蓬勃、邓普莱特、刘枝、周安琳、林仁智、张啊啦、戚文、廖敏

南部生活在地居民:王振兴(大王)、吴吉南、张啊啦、小骏、邢振、唐冠华




南部生活简介


ABOUT




“南部生活”作为一项共识社区实验,由家园计划(AnotherLand)与正荣公益基金会联合发起于2015年。一年一度的“南部生活节”作为对外交流的一次开放性活动,将城市居民、城市新居民、乡村原住民、乡村新居民,将交叉学科与跨领域专业,透过一种艺术思维,联结大家团聚在一起迎接元旦新年。

躺迎:取“躺赢”的谐音,躺平+迎接的合体。躺平是对抗商业社会、消费思维和城市文明的一种消极姿态,迎接是一种主动拥抱的积极姿态;通过两者相加,表明南部社区的核心理念=拒绝的同时去尝试,去创造一种对个人、社会和世界更有机的生活。


在南部生活共识社区实验,可以见到世界各地的“社会可能性”探索者,大家致力于用数十年的时间在中国大陆探索出一种没有地理、特权、政策、景观、经济、学历等背景的,以共同社会使命或生活方式为基础组成各种类型社区的范例。

任何创见性的思想(包括但不限于生态建造、可持续能源、自然耕种、环保日用品、组织决策方法等研究实践)都欢迎到这里演练、模拟、试错。以期从这里走出多种多样的共识社区,参与到全球多元化的进程中。
图为:南部生活节的资源平衡可持续结构设计,设计者:唐冠华

南部生活节的收入将用于社区建设.用于社区新村民的生活和建设,而你,也可以加入新村民,共享资源,一起建设.
通过以吸纳更多新村民留在当地,加入到乡村复兴的行列中.城乡合力,促成文化振兴乡村,恢复乡村活力的良性循环.


图为:前六届生活节海报


图为:共识社区概念释义.共识社区一词是由唐冠华先生提出并定义的多元生活方式类型统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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