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让多吉｜e租宝，你离被骗有几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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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老家的一个长辈打电话说：“e租宝”公司被封了，自己前几天投的几十万还在帐面上，能不能帮忙找公安局的领导，把这个钱取出来。另外，还要我在网上替他为民请命，只要政府把前面投的本钱给他就行。
我问，这关政府什么事情？他说：要是政府不关 “e租宝”公司，他的钱马上就能拿回来，现在赚的钱就不要了，只要政府给本金。
我这个长辈吧，在县里也是个知识分子，但科学素养不高，不知科学本质，而信奉科学名词。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他就迷恋“科学致富”，搞了很多非主流的事情。从繁殖“海狸鼠”到“万里大造林”，由办信用卡到用卡循环套现投资，这些五颜六色的骗局，他都参加封闭培训，并一直乐此不疲，每一次被骗，他总是自责手太慢，没有跟上形势，才赔钱。虽然如此，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已经俨然是“真理再握”，随时可能爬上人生顶峰。
从“科学救国”到“科学致富”走过百余年科学路的中国人，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多多少都有些“科学情节”。一些“科学情节”深厚的老学者，听到几个科学名词就去站台，以证实自己宝刀不老青春常在，譬如： e租宝的监事就是著名经济学家、化学家 、金融投资专家温元凯，而在百度“e租宝吧”置顶的帖子就说“看到温元凯的名字我就放心了”。
在很多怀才不遇的人看来，加入“e租宝”就是搭上互联网金融的早班车，瞬间就会让自己平凡的人生绚烂起来。有了“移动互联网”的加持，自己未来就是平步青云。
纵观中国这些骗局包装，大多离不开“科学名词”和“利国利民”这两个方面。温元凯在一次大会上说：“互联网金融作为一项金融创新，取得了很大成就，在国际上也造成一定的影。”在这里“互联网金融”是一般人听得懂，却不明白的“科学名词”，而“国际影响力”是极容易让屌丝充血的励志名词。
你我都心知肚明，掌握“科学名词”在老百姓哪里就是掌握人生优势的利器，就是算出“投老虎机”如何能自己把把赢；而 “利国利民”简直就是黑夜中绽放的烟花，让屌丝瞬间有了大权在握的任性感。“科学名词”和“利国利民”装扮的是上当受骗者潜意识里不劳而获的贪婪。
骗子用普通百姓“利国利民”的任性感还衍出另外一个洗脑术“阴谋论”。骗子讲“阴谋论”的时候，总是把别人的努力都蔑视为落伍和笨蛋，而把连自己都骗不下去的“高收益”变成“国家战略”，而在骗子的表述里，你永远是最棒的，这机会是“中央领导”为怀才不遇的你量身定做，你不来，下辈子转世以后都还会后悔。
我记得去年十一月，一个陷入“传销圈”的受助人亲属给我打电话借钱，说是国家开设浦东自贸区后面有一个帮助穷人脱贫的秘密计划，加入这个秘密计划，只需要投入十万块，五年以后返还五百万，税务局拿国家税收担保，钱肯定不会黄。
你看这些骗子，在廊坊的农家院里打地铺给你讲国家扶贫计划，说话的语气都和国家领导人样样的，意淫着自己拿着“密折”扶贫钦差大臣，运筹帷幄着2020年让全国七千万贫困人口都成百万富翁。在台上，骗子满脑子都是为国为民，为天下苍生；躺床上，骗子两口子就合计今天入账几许。
千千万万苦逼加班熬夜打拼出来的互联网，被人说成“羊毛出在猪身上”，羊从猪那里拿东西，猪有靠什么活着？没有人想过，这些年，中国人已经习惯用“市场竞争”来掩盖自己毫无人性的掠夺。靠，猪死了又该在那里找羊毛？继续找更多的猪，这是“旁氏骗局”的基本方法，骗子总是这么侃侃而谈，却从来没有被人质疑过。
真正的互联网盈利来源于对边际成本的“趋零化”，羊毛出还是在出在羊身上，小米干的事情是把羊每天掉下来羊毛捡到一块儿，拼成一件漂亮的毛衣。小米手机就是那头羊，而用户应用就是毛，用户不到足够的规模，不要说拼凑出一件毛衣，小米连根毛线都捻不出来。
“羊毛出在猪身上” 的错误结论，被骗子利用来忽悠了中国无数的百姓，“e租宝” 就是不停地告诉每个人你们是那只羊，你们赚的都是猪身上的“毛”，而是实际上，每一个人都是那头猪，猪心甘情愿拔完自己的毛交给骗子，然后感恩戴德地从骗子手里接过几根自己的毛，让和骗子干杯说：我们继续和这个时代大干一场。
我在知乎上看到一个“e租宝”不仅骗客户也骗员工的故事：珊姑娘是 “e租宝”的客户经理，五十多岁的父母舍不得吃和穿，攒了差不多五十万。自己在北方的海滨城市，省吃俭用跟三个人合租一个800元的房子。珊姑娘共计被骗100万。其中50万是父母的积蓄，另外五十万是用男朋友家里给的结婚钱、朋友的借款和信用卡套现凑出来的。
“e租宝” 案发后，珊姑娘说：我身上没有一件奢侈品，上下班都不舍得打车，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上当受骗者中，有很多象珊姑娘这样，或多或少有些“不甘认命”性格，弱小和无知不是她的错，她错在自己用“骗子”的“科学名词”和“利国利民”的“伪证据”给自己的贪婪找借口。故事中，珊姑娘无视朋友苦口婆心地劝说，傲慢地认为自己掌握了“羊毛出在猪身上”的秘笈。骗局就是水中月镜中花，朋友拉你，不回来，就只有掉下去淹死。
所以，不甘认命和挺而走险经常是命运中的一对双胞胎，具有这种性格的人，就如同在额头上写着“来骗我”三个字。所以，这些上当受骗的人往往不是因为弱小和无知，而是因为自认为是真命天子和杨贵妃。
深究中国骗局的流行，起源于中国社会竞争环境的不透明，个人价值的实现不依附于权力几乎寸步难行。而权力与资本的媾和，往往又是餐桌下和KTV里黑灯瞎火的交易，这些都是为骗子演绎阴谋论提供了优质的社会性“幕布”。贪婪之人全世界都有，缘何中国骗局多？这其中就有制度性的缺陷。
秦制以后，“勤劳糊口，靠官致富”基本上是中国人的全民意识。看看坊间的大富翁，那个背后不是站着一个隐隐约约的达官贵人。客观上，即便没有，老百姓也要给你演绎一个，而类似实德徐明这样被挖出后台来，更是让村口茶馆里的先知先觉自鸣得意。
男人如此艰辛不已，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中国版“丑小鸭到白天鹅”的总代表就是《长恨歌》中的杨贵妃“一朝选在君王侧、姊妹弟兄皆列土”，这是很多平民百姓的终极梦想，即便今天也没有太多改变。要不，为什么有那么多普通人家的漂亮姑娘，天天在网上跟王思聪喊“老公”，只要得到一个赞，就会感恩自家祖坟冒青烟。
深谙中国行骗之道的丁宁，从一开始就装逼让大家觉得e租宝有政府后台，花大把大把的钱把包括中央电视台、和讯、财经等在内的一流媒体全部搞定，用各种报道和专访把自己打扮得象一个“真龙天子”。整个主流社会对资本和权力的崇拜，让这个骗子把九十万人骗得唏哩哗啦。说白了，这些唏哩哗啦被骗者认同只要和权贵产生媾和，不劳而获就是天经地义。
回到珊的故事，她坚信暴利不是“诈骗”，而是互联网金融和p2p带来的红利，自己总算是抓着了时势造英雄的机会。
其实不管是“互联网金融”还是“p2p”，技术只能提高信息交流和资本流动的效率，根本不会为创造经济价值，社会经济价值的源泉还是工人干活、农民种地。但是，这些上当受骗的人根本不管事实本身，她们信奉的就是“央视报道”和“政府背景”，她们认为如果没有政府在里面支持，e租宝不可能做到这么大，而因为有政府支持，所有即便出事以后，也有政府兜底。
几千年的皇帝集权制度，造就了老百姓重清官而轻律师，重人治而轻法制的集体潜意识。所以，文章一开始就出现了我那个远亲的“盼救情节”，骗子之所以流行，和被骗者胆大分不开，“被骗者胆大”恰好就是在专制文化的熏陶下，把“盼救情节”当成杀手锏。殊不知，在2016年的今天，财富的转移和消耗速度远远超过了任何时代，钱都没了，找到上帝也没招，要怨，就怨自己太贪。
最后我要说的是，大骗局中的上当者，大多数是不愿意把时间化在学习上，愿意把时间化在眼光上；不愿意勤劳致富，愿意依附权力不劳而获，不管是谁，二者占有其一，离被骗就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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