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国师—电影《长城》观后(3)

四、春秋笔法

有宋一朝，社会进步，制度理性，经济繁荣，科技昌明，但对妇女而言，未必是一个好的时代。

▲ 南唐顾闳中绘《韩熙载夜宴图》中的妇女形象

顾闳中为南唐后主李煜的翰林待诏

五代十国时期，南唐后主李煜的嫔妃为了能够完成一种类似芭蕾的舞步，而用布把双脚固定成一种锥形。李后主以此为至美，于是后宫竞相效仿。上之所好，下必甚焉。皇帝的审美，也造就了民间的时尚。到了宋朝，女性裹小脚已经在社会上广泛流行开来。

中国人的史书，好用“春秋笔法”，即为尊者讳，为显者讳。国师显然也深谙此道。《长城》中的林梅将军和她的娘子军应该是不裹脚的。这样才能在一轮又一轮蹦极式进攻的过程中保持身体平衡，不至跌落深渊。

▲ 传统京剧中扈三娘的形象

与花木兰的时代不同，宋朝应该不会有如此多不裹脚的女人。然而在宣和年间，在山东一带也曾涌现出了诸如母夜叉孙二娘、一丈青扈三娘等女中豪杰。她们作为梁山好汉，应该也是不裹脚的。

▲ 明·陈老莲《水浒叶子》中塑造的孙二娘形象

一方面，国师塑造的林梅形象，并非毫无根据；另一方面，这也是恰到好处的托古比今。在21世纪的中国，妇女空前解放，地位空前提高。尽管起于时尚，但最终跌落于封建束缚的裹脚习俗，已经被彻底废除。而在影片的前半段，这位名叫林梅的女将军已经接下了无影禁军总指挥的职位。这是继花木兰之后，又一位伟大的女性高级将领。国师想要表达的，其实正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 北魏·花木兰

林将军的身世，是一个不解谜团。影片中提到，她来到军中之时，不到5岁，是个孤儿，从小被邵殿帅收养。殿帅对她十分信任，恩宠有加。然而邵殿帅收养的孤儿，为何姓林？这一复杂情形，诚如林梅的扮演者景甜的身世。

▲ 电影《长城》中由女性组成的“鹤军”出击

景甜的谜之背景，向为世人关心，虽然呼之欲出，却又似雾霾缠绕，隐秘难见。有人说她是某个老总或高官的私生女，抑或是情人。此人虽不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起码能够在演艺界一手遮天。他深爱着景甜，却采用了错误的方式方法。

▲ 无影禁军主帅熊军邵殿帅抚养孤儿林梅成为将军

我们认为，背景势力与个人的努力是两码事，有前者不代表不能有后者。我们总是过于关注景甜的背景，却忽视了这个女孩自己的奋斗与坚持。从《战国》一路走来，景甜的进步是十分明显的。用我的评价标准，短短数年，她的演技，从0一路飙升到30。在《长城》中，我们看到她的冷峻，她的愤怒，她的温婉，她的欲言又止，她的喜极而泣。虽然略显生硬，但和战国里那个莫名其妙乱入的女人相比，已经是质的飞跃。为了拍摄长城里的特辑动作，她苦练一年，一身伤痛。这些都被她的谜之背景彻底掩盖了。

我看到的是一个无知少女默默的成长，和一个不知道该怎么疼爱她的家长（或兄长，或情人），为了满足自己权力的私欲，而煽动着不明真相的群众一起不断伤害着她。

我敬重景甜的从容。网民极尽辱骂之能事，也并不能动摇她的电影梦，明星梦，这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敬重景甜的坚持与从容。在影片上映之后，她勇敢的接受了以无节操著成的豆瓣“瓣嘴”专访，面对网友尖刻的提问，而她的回答是那么的智慧与自信。这就是成长，是通过个人努力获得的成长，与谜之背景无关。

▲“瓣嘴”专访景甜截图

演艺圈的事就是如此，无论舆情好坏，一个演员能够获得关注就行。当大街小巷人人都在骂景甜的时候，她已经红了。殊不知真正该骂的是那个毫无章法硬捧的幕后操盘手。我不禁想要引用长者的话，来回应这些骂景甜的人：“你们啊，你们，图森破！”

▲将军与国师

景甜一定会红。国师看的很清楚。

我起初同样并不理解，为什么无影禁军的主帅，要用中国人用来比喻将军的动物中最不能接受的熊来附会。然而现在我彻底想通了。邵殿帅的死，实际是对这个家长（或兄长，或情人）最无情的讽刺：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权力再大，你也有死的一天，而她，是立在鸡群中的仙鹤，完全有能力hold住你死后的世界，取你而代之。国师通过影片也给予了景甜最大的呵护。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对鹿晗的启用。

▲张涵予扮演的无影禁军主帅——熊军邵殿帅

评价《长城》中各位演员的表现，最为出彩的无疑是鹿晗。而鹿晗所扮演的小校，虽然是个配角，却是唯一一个需要演技的角色。身材瘦小，笨手笨脚，内心却充满勇气、正义感和责任感，鹿晗用几句简单的台词和单纯眼神把这个士兵的内心世界外化的淋漓尽致。

▲鹿晗扮演的无影禁军士兵

此外，影片还大量使用了隐喻。譬如，在一个丝绸之路已经被阻断的时代，用只有西方才有的珍贵蓝色钴料或青金石矿来制作鹤军铠甲，成本之高无法想象。这就是景甜之谜之背景用来包装她，或者说伤害她的方式——不计成本，不近人情，没有章法。

▲电影《长城》中鹤军的一袭蓝甲

国师不亏是太极高手，他并不是在捧景甜，而是在捧鹿晗。同时，又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从而对景甜进行保护，并控诉了她的谜之背景。一石三鸟，信手拈来。于无声处听惊雷。有这三点，一切都足够了。

▲最新测量数据长城长度超过21000公里

写生：郭峰

即使影片一开头，把21000余公里长的长城砍到了5500英里（8851公里，这是明长城的测绘长度，可见国师还是做了功课的）也无所谓；五军将军的身世、背景无所谓；彭于晏、林更新、黄轩在影片后半段突然消失也无所谓。

用别人自己的行动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一点，古今中外，只有司马迁能够与国师媲美。

（未完待续）

张依萌

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长城项目组成员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考古学与博物馆学专业硕士

主要从事文化遗产保护理论政策研究，参与全国长城资源调查与报告编写、长城文化遗产监测研究、长城考古与历史研究、长城保护理论政策研究，长期为公众进行长城科普。

文字供稿：张依萌

责任编辑：火箭人

图片供稿：张依萌、郭峰、电影《长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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