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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勾引与挑逗

2017-01-20 谢云 刀哥看教育


来这里,随时看刀~


教育的勾引与挑逗


 

因工作之故,时常到学校。听课,议课,参访,交流。有时,也会应主持人要求,说点话,或公开发言,乃至所谓的“专家报告”。遇此情形,上台后第一件事,便是纠正主持人的介绍:我非专家,也不报告,只是和大家交流看法和想法。


这不是刻意的谦虚,而是对学术的敬畏和惶恐。


在我看来,学术,何其庄重,神圣,严肃,宏大,离我实在太远。对现在的工作,我自己都半路出家,哪敢妄称专家?为了唬得住人,更为了增加些“自重”,也曾硬着头皮,就着烟雾和浓茶,啃过一些学术性的东西。啃来啃去,首先佩服自己的毅力,对那些骨头,居然能够坚持着往下啃。其次,是感叹那些作者,真的太能想,太能写,明明很简单的东西,居然能整出那么多名词和术语,弯弯绕绕,云山雾罩,让人好半天不知所云。


而我觉得,道不远人,真理总是简单、朴素的。有关教育的道理,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些小道理、家常话。“真佛只说家常话”,我不是真佛,当然要说得比家常话还家常。因此,在我一贯的交流和写作中,表达意见和观点时,能回避概念的,尽量回避,能不用术语的,尽量不用——语言是交流的工具,我相信,概念、术语之类,并非通往真理的唯一路径,也不一定是表达思想的最好方式。


最先,我说的是:勾引和挑逗,是语文教师必修的功课。我说,勾引学生的阅读兴趣,挑逗学生的写作激情,如果每个语文老师,都能做好这两件事情,学生的语文成绩怎么会不好,怎么可能不好?



这绝非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语文学习,不过是对母语的体悟和运用,归总起来,不外“听、说、读、写”能力的强化和提升。以我的经验,善听的,多半嘴巴不会太笨,爱读的,多半笔头不会太拙。无论小学还是中学,只要能有效解决读和写的问题,学生的语文素养也好,应试能力也罢,都不会太差。


这也不是对教育的轻慢和亵渎。苏格拉底曾说:“教育是把我们的内心勾引出来的工具和方法。”既然教育本身都不过方法和工具,为这工具再作更具体的言说和延伸,应该不会有问题;既然教育都不过是勾引“内心”,语文教育为什么不可以勾引学生内心的“兴趣”,挑逗学生内心的“激情”?


这样的思考后,我甚至说,所有的学科教师,都应该有勾引和挑逗这两样必修课。无论哪个学科,只要能勾引出学习兴趣,挑逗起学习激情,学生的成绩,都不会太差。


我当然知道专家们的话语体系。对应起来,大约可以说,唤醒激情,激发兴趣,或者诸如此类。规范、文雅,甚至不乏诗意和精致。但我的感觉里,这两个词语都不够明晰,不够形象,没有强烈的冲击力。怎么唤醒?如何激发?怕又得用不少概念和术语来解释,绕来绕去,容易让人犯晕。


也许,勾引和挑逗过于性感,但我赞同“人生苦短,必须性感”。也许,勾引和挑逗太低级趣味,但我认同“低级趣味,也是一种趣味”。只是,为了不显得自己只有性感,只有低级趣味,不妨再作些梳理和探究。


就本义而言,“勾引”,有勾结、串通之意,也有施诈、引诱之意。教育,不就是师生之间的沟通交流?施诈、引诱固然贬义,可不也有“好老师都是骗子”这样的贬义褒用?从语用角度说,“勾引”似乎惯用于让人做不好的事情,可“惯用”的就是真理,就不能被修正和引申?鲁迅先生早说了:从来如此,便对么?


其实,“引”,本有“吸引”之意,所谓“引人入胜”,教师,自然应有“引人入胜”的手段,教育,自然应有“引人入胜”的功效。《论语·子罕》章,曾借颜回之口,盛赞孔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说的就是,孔夫子孔老师善于诱引(或诱导)学生:先博以文章典籍,再约以礼节仪式,以至让颜回这样的学生“欲罢不能”——这样的“诱”,不正是勾引和挑逗?而今天,“循循善诱”不也依然是表扬老师的好词汇么?



说了孔子,再回到苏格拉底罢。他们,一东一西,一个有教无类,一个惯于催产,都是教师的“祖师爷”。而据说,教育的英文单词Education,其实就源自苏格拉底,第一个字母“E”,就是“向外”之意,“duca”是“引导”之意,“tion”指某个所在或存在。因此,所谓的教育,就是“把一个人的内心真正引导出来”。


这样的梳理,似乎正好回应苏氏的名言。而教育的实质,其实就是人类对后代进行指引和引导的过程。事实上,人类的进步,正体现为这样的过程:人类需要进步,但进步的方向并不明朗,路径并不清晰,尤其是年轻的一代,在美国教育学者玛格丽特·米德所说的“前喻时代”,总得有着前人的指导、引导,甚至诱导——我甚至觉得,教育的意义和价值,就体现在这样的过程中。


当然,也有不以为然者——当我把这样的观点和表述,放在博客里后,被这性感题目“勾引”来看文章的人,不少。赞同者外,也有反对者说:“勾引、挑逗,引发再大的激情,学生仍然是一个被动者,仍然是被‘勾引’和被‘挑逗’的对象,仅仅比被‘强迫’和被‘催眠’强那么一点。”又说:“强迫也好,催眠也好,勾引也好,挑逗也好,反正学生就是你的一个对象,骨子里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威权形象,是埋藏在心底的,那就是中国教师最坚不可摧的心理慰藉。”


记得当时,我有过这样的回复——


“对象”的问题,始终是存在的。而且是相互的。只要有教育,有教师与学生在,这种关系就永远存在,而且互为对象。而我知道,无论采用哪一种方式,也难以回避或磨灭这种对象。这是教育的前提,也是我们思考和探讨的前提。


我的这一说法,肯定是有局限性的。事实上,我只是针对教育现状,而且是那种连“勾引”和“挑逗”都不会的现状。这不是革命,而只是改良。教育,只可能是不断地改良,至少在辽阔的中国,是这样。只要能够让这种状况稍微好一点,其实也就是有益的。至少不会太有害。



现在看来,这样的理解和辩解,正体现着我自己“悲观的理想主义者”的定位。很多时候,面对教育的沉重现实,纯然的理想,真是难以立足和生存,同时,要实现纯然的理想,必得有改头换面,甚至洗心革面的努力。而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目前似乎都很难完全做到。所以,面对今日的教育现状,很多人竭尽全力地左冲右突,最终也只能做些修修补补的工作。


这样的局面,无疑是悲观的,但我依然是“悲观而不绝望”,时至今日,我也依然相信,教育的本质,就是一种勾引和挑逗——尽管这两个词语,实在直白,低俗,甚至不乏粗暴、生猛,有暧昧之嫌,但相比唤醒和激发,绝对更为生动、形象,尤其是在社会语文极度暧昧的今天,毫无疑问,它会比那些文雅的表述,更具一点点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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